第十三章
沈書被拍醒的時候意識昏沉,蠕動一下想躲開打擾他的手,然后聽見熟悉的聲音:“別睡了?!?/br> 沈書受驚地一個激靈,沒能從床上翻起來,身體激痛讓他一頭栽回枕頭上。 江營盤腿坐在他身邊,腿上放著筆記本電腦,屏幕的亮光映在他的眼中。他眼神談不上關切,觀察般的目光在沈書身上停留一會兒,他指指一旁的寫字桌,發出簡明的指令:“吃飯,然后吃藥?!?/br> 桌上擺著碗桶裝方便面,和一堆亂糟糟五顏六色的藥。 沈書非常慢地選了一個能勉強能忍痛的姿勢從床上爬起來。這間臥室很小,僅僅一張床和一張寫字桌就顯得擁擠,破洞的窗簾拉得死死的,透進來的昏黃陽光照清了墻上的霉點。沈書不明白江營為什么帶他來這種地方,他赤腳踩在木地板上,纏在身上的紗布被汗濕了,背后的傷口也在發癢,他走了走神,立刻就被地上的雜物絆倒。 胸部劇烈的疼痛讓他直冒冷汗,沈書無助地感覺自己可能沒法從地板上爬起來了,一雙手很輕巧地把他橫抱起來,穩穩地放回床上,江營安撫地揉了揉他的頭發:“哪兒疼?” 沈書忍淚道:“肋骨?!?/br> “我現在可以帶你回醫院,”江營說,“要不要去?!?/br> 沈書看著江營的臉,答道:“不要?!?/br> 江營沒再說話,把面端在手上,就在床上喂他。沈書餓得吃什么都香,他就著江營的手狼吞虎咽,一邊瞄江營的臉色,傷害他又照顧他的男人看起來心不在焉。 沈書吃完面,江營粗暴地給他抹了嘴,把堆成山的藥攬到面前,一個一個讀說明書,灌著灌著沈書的肚子都鼓起來了,江營伸手揉了揉他的肚皮,粗糙的手心摸得沈書發癢,他忍著不掙扎,虛弱道:“哥,我已經喝不下了?!?/br> 江營收回手,把他重新捂進被子里,摸到床邊的打火機點了煙,吞云吐霧道:“想問什么?” 沈書小心地問道:“這是什么地方?” “我小時候住的房子,”江營說,“我家也不是一直很有錢?!?/br> 沈書哦了一聲,了然地點點頭。 江營斜了他一眼,突然對他笑笑:“徐垣都跟你說了什么?” 沈書呆住了:“沒......” “沈書啊,”江營說,“我現在在好好跟你說話?!?/br> 沈書聽出江營又在恐嚇他,可他沒聽過江營叫他的名字。他乖乖地從江營父親癌癥去世開始講,負債累累后母親出走,辛辛苦苦獨自把meimei拉扯大,憑空多了一個族長式的知名富豪繼父,沒過幾天瀟灑日子被綁架失蹤兩個月,然后性情大變...... 江營沒聽幾句就開始笑,到最后眼淚笑都出來了,好像這么簡單就開心多了,他說:“這種故事虧你聽得下去?!?/br> 沈書被他笑得人都蔫了,江營掐了煙:“我不是說他騙你,但你實在不用放心上,我過得沒他說的那么慘,也沒被綁架過?!?/br> 江營很突然地開始講述,他說:“那個時候我很年輕,狂妄,而且空虛。我突然多了一個夠當我爺爺的爸爸,江蓉也不需要我照顧了,我變得很輕松,我才發現我沒有任何理想?!?/br> “當時繼父給我的零花錢我怎么花都花不完,有的是人愿意陪我玩。很長一段時間,我過得渾渾噩噩,我在學校里應付了事,成天和一群記不清名字的人相處,玩樂膩了就找茬發泄,消耗我的拳頭和我的胃。我在這段時間認識的周厲?!?/br> “后來有一天,一個被我拒絕過的bottom給我下了不知道從哪弄來的劣性藥。我完全不記得發生了什么,稍微清醒一點就發現我和那個bottom兩個人單獨在賓館,他被我壓著一動不動,像死了一樣,脖子上的傷口飆著血,砸碎的酒瓶還在我手上?!?/br> “我當時真是嚇傻了,我居然聯系了我媽。她表現得很平靜,幫我把爛攤子收拾完,她把我領回她和我繼父的家,跟我道歉,說她在我小時候忽視了對我的教養。我一點也沒有警覺,發現自己被軟禁的時候還不明白是怎么回事,我的親媽,她找了一個英國醫生對我用厭惡療法?!?/br> 江營說著,一把脫掉了上衣,他的上身勻稱而結實,漂亮的肌rou上蛀著如同爬蟲一般的疤痕。 沈書呆住,目光黏在江營身體上,傷疤仿佛罩住他的撕不破的網,沈書剛想說點什么,手腕上新鮮的割腕痕跡猝然闖進他眼里,他猛抬頭看向江營的臉。 江營根本不在意,他隨手披上一件外套:“徐垣兩個月聯系不上我,不是我被綁架了,是我媽,她想要我成為一個她能接受的人,一個不會對同性產生性沖動、沒有暴力傾向、沒有人格障礙的人。兩個月的療程之后,我一看見男人的身體就想吐,一看就暴力場景就全身發抖,到現在我很多臟話都說不出口......” 沈書安靜地往江營身邊湊了湊,把臉挨在他身上,江營遲疑地伸手摸了摸他,像摸一只靠過來的野貓。 “兩個月后他們把我送出國,我想盡辦法溜回來一次,我沒有了所有人的聯系方式,不吃不喝地在周厲常經過的路上等了他一個下午加半個晚上,才等到他路過。我把所有事情告訴他,那之后到今天之前,我沒再對任何人傾訴?!?/br> “周厲帶我回他租的房子,在我面前脫光衣服,我把胃酸都吐干凈了,他一碰我我就忍不住躲,可他看起來一點也不煩,只問我關了燈能不能抱他?!?/br> “可是關了燈我也抱不了他,我和他蓋著兩床被子躺在一張床上,在那個水管響了一個晚上的破房子里,我第一次對他坦誠,他陪我聊了一個晚上,第二天早上他要工作,我也要趕飛機,他開車送我去機場,跟我說沒關系,他會陪我好起來?!?/br> “我變得病態地依賴他,拿到學位回國之后我依舊沒有長進,最多只能牽著他的手跟他睡兩床被子。那個時候我仿佛驚弓之鳥,我安排時間小心翼翼地見他,因為我總覺得我媽派人監視我,她隨時可能再找一個施虐狂來‘治療’我一次?!?/br> “直到有一天,我在同事的聚會里喝得半醉,突然非常想念他,那是我第一次臨時起意,晚上十點,我給他發消息他沒有回,我擔心他已經睡了,自己用鑰匙開了他家的門?!?/br> “按理說,我認識他也不是一天兩天,早知道他沒有貞cao觀念,更不用說他表現得像個性癮患者,而且我從未和他確定戀愛關系??墒情_門的那一瞬間,他和陌生女人的rou體糾纏在一起的畫面撞進我眼里,實在很有視覺沖擊力?!?/br> “我知道我不能滿足他,我甚至可以理解他??墒俏铱刂撇涣宋易约?,我感覺憤怒流淌在我全身的血管,大腦中有一臺放映機,我被按在原地看它播放的畫面——昏暗的電影鏡頭里我拿著一把餐刀,先一腳把他踹翻在地,在他解釋之前扼住他的喉嚨,等他窒息之后再松開他,反復幾次再挑斷他手腳的筋,在他還清醒的時候用剖開他的肚皮,扯出他的內臟,一點一點地撕成碎片,再塞回他嘴里?!?/br> “畫面清晰得就像真的映在我的眼中,我甚至能聞到血腥帶著排泄物的臭味。我保有我僅剩的理智,盡量輕地關上門離開,在出租車上吐得天昏地暗,司機只當我是個喝高了的醉鬼。我扶著墻走回家,進門連鞋都沒換,第一件事就是去找我幻想里的那把餐刀,它居然就擺在桌上,好像就等著我一樣,旁邊是一支枯死的紅玫瑰,好像是命運精心擺給你的隱喻?!?/br> “我在家窩了三天,睡著就做噩夢,醒來就陷入幻想,我不停地嘔吐,砸碎了所有可以砸碎的東西,踹翻了所有的家具。第四天我醒來,感覺自己好多了,我處理了自己弄出來的傷口,對著碎成幾塊的鏡子整理了儀容,回去工作?!?/br> “我徹底痊愈,擺脫了可笑的恐懼和性功能障礙,當天晚上我在他身上發泄,感覺他和性都不能再給我什么刺激?!?/br> “我需要新的刺激,這種欲望一天比一天強烈,所以我把你鎖進那個房間?!苯瓲I說,“你是我的受害者,我如果不冷靜一點你已經是一堆醫療垃圾了,你恨我我會很開心?!?/br> “哥,”沈書卻說,“我不在意那些?!?/br> 江營盯著沈書看了一會兒,繼而他笑笑:“你知道江蓉懷孕了嗎?” “徐垣告訴我了,”沈書想起來這茬,傻了,“對不起,我真該死......” “不是,”江營推開他,“我因為嫌煩,把她交給了我媽,但是我媽不會放過我,這幾天之內她一定會找到我,我現在在這里等她來帶我走?!?/br> 沈書坐了起來:“什么?那我呢?” “你自由了?!苯瓲I說,“你有完美的替罪羊,沒人會追究你?!?/br> 沈書沒聽懂他后半句的意思,只是那句‘自由’從他耳朵里鉆進去,刺得他頭疼,他感覺血液上涌,激動地把兩手攤在江營面前:“你是說你把我弄成這樣,現在要拋棄我?” 江營說:“我會給你錢?!?/br> “有錢我的手指能長回來嗎?” “是啊,所以我有一點愧疚?!苯瓲I坦然道,“你冷靜下來想想,別的地方就是要了你的命也不會賠這個數,你下半輩子可以過得很輕松,再也不用從事你的性服務行業,到時候你會明白你的小指確實一點用也沒有,留著還不如送給我?!?/br> 沈書驚訝地看著這個男人,他不是受不了這種侮辱,他震驚于他的冷酷,他總有幾個瞬間以為江營對他有一點感情。這個人今天一反常態地自揭傷疤,最后他媽的只是想讓人滾蛋,沈書以為他對meimei百般寵溺,后頭見他平靜地把年輕不懂事的meimei交給教育理念很恐怖的家長,他甚至特意收拾了曾經家庭的住所專門來刺激自己可憐的親媽,而且他就是原本就是個一興奮就把人弄得半死的變態。 cao! 沈書下床,步履不穩,倒也算順暢地沖了出去,把輕松打開的房門在身后重重摔上,摔門聲在安靜的樓道里回響,沈書不顧自己只穿了一條內褲,很有氣勢地下了兩步樓梯,一屁股坐了下來,他捂住臉,不知道是痛得還是傷心,慢慢地哭了出來。 他一邊哭一邊冷靜下來,意識到矛盾之處:江營其實沒必要來這出,他完全可以把他丟在醫院不管,更沒必要跟他說那么多,更何況江營平時話少得離譜。他越想越不對勁,來回梳理,好像終于明白了江營一點。沈書回過神來發現自己的眼淚都干了,他站起身,回去敲開了自己摔上的門。 江營叼著一根煙,手臂撐著門框,訝異地看他一眼:“來拿衣服嗎?” 沈書沒聽他的屁話,伸手把他嘴里的煙抽出來扔在地上。江營沒來得及生氣,迷惑地看看沈書,又低頭看一眼腳邊閃爍的火光,沈書摟住他的脖子,踮起腳吻他的嘴唇。 沈書的心狂跳,手也在顫抖,在他心里江營隨時可能甩開他,可江營睜著一雙冷漠的眼睛,不反抗也不配合,好像想看他能玩出什么花樣。沈書輕輕舔江營的嘴唇,嘗出泛苦的煙草味,那苦味直抵內心,他怎么也撬不開江營的嘴。這又一次一廂情愿的獻身?沈書感覺身上所有的傷都站出來抨擊他,讓他難以維持,幾乎要倒下。江營這時摟住了他的腰,終于張開嘴回吻他,深吻讓沈書頭腦發暈,他得償所愿,發出一聲輕微的嗚咽,脫力地往下滑,江營摟緊他,帶他退回屋里,門砰的一聲在身后關上,江營把他按在門上,吻了一會兒才推開他。 江營低頭看他,目光因情欲反而溫和,嘴唇濕潤,沈書還想湊上去接吻,江營卻按住他的肩,低聲問:“你這是做什么?” “我知道你不想我走?!?/br> 江營笑笑:“什么???” 江營俯身,繼續剛才的親吻,潮濕且纏綿,沈書閉上眼摟著江營的脖子,感覺自己變得柔軟,軟成一條舌。江營的膝蓋抵進他的腿間,大腿抵住他半勃的性器輕蹭,他輕哼著睜開眼,無神地看著陌生房間的天花板,江營舔過他的耳廓,含住他的耳垂啃咬,越來越用力,沈書感覺疼,也不躲,輕聲哭道:“哥......” 江營頓了頓,松開他,像抱小孩一樣托著他的屁股將他抱起來,把他帶到床上,脫掉他身上僅剩的內褲,擠上潤滑劑用手指幫他擴張,這回連安全套也沒套。沈書很乖地張開腿,目不轉睛地看著就江營的動作,看著江營的手指怎么輕松地滑進他的泛腫后xue,怎么帶著一股股的潤滑劑進出轉動,這場景yin靡又異常,沈書呼吸急促,為自己至少有一個能接受的洞而感到慶幸。江營湊近他,摸過他的脊背,在他的臉頰上親一下:“你太緊繃了,很疼?” 沈書眨著眼睛搖頭,將手臂掛上江營的脖子,一邊索吻,江營毫不猶豫地回應他,糾纏的唇舌間交換著體溫和唾液,同時濕軟的后xue里又加了一根手指,沈書低聲呻吟了一會兒,忍不住伸手摸向自己硬得發痛的性器。江營在這時和他分開,連手指也抽了出來,他在沈書無辜的目光下捉住沈書的手腕:“你的手現在不能亂摸......” “哥,”沈書說,“你不是喜歡我看受傷嗎?還是更喜歡看我痊愈?” 江營頓住,目光閃爍一下,剛要開口,手機鈴聲突然響起。 沈書差點沒忍住翻白眼,江營探身拿過手機,也不避開沈書,屏幕上明晃晃的來電提醒——周厲。沈書咬著牙,想這個該死的人渣怎么不在也能攪局。 看江營的表情就知道,他立刻冷靜了下來,果斷地掛斷電話,沒幾秒卻又呼入,江營連掛了幾個電話,回過神來沈書注意到他甚至已經軟了。沈書難以形容自己在這一瞬間感受到的煩躁,明明江營甚至沒接電話,怎么只看見周厲的名字就能這么掃興。 沈書等著江營放下手機,立刻黏上去接吻,很纏人,江營一下沒躲開,反倒把手很輕地搭在他的背上,這種順從的態度助長了他,他藏不住自己沸騰的占有欲,急切地索求江營的注意力,江營推開他時被吻得呼吸凌亂。 “耐心點,”江營伸手覆了覆他的眼睛,扶他躺下,一只一只地把他的手擺在枕頭旁邊,問道,“聽我的話嗎?” 沈書感覺自己像被馴養的小動物,他看看江營的臉,又偏過頭看看自己手,頭一碰到枕頭他就開始意識恍惚,心跳沉重仿佛能帶著視線晃動,他的情緒是一團亂麻,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該表達什么,他只是用腿纏住江營的腰,說:“我聽你的話?!?/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