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然而——事態的嚴峻程度遠超安茲的預料。 “飛來橫禍”是什么意思呢? “……父親大人,父親大人?!?/br> 在安茲把臉埋進手臂間還不到幾分鐘,潘多拉·亞克特突然以別扭至極的聲音謹慎地呼喚道。 “怎么了?” 大概是父子血脈的聯通,安茲在潘多拉·亞克特開口的那一瞬間,心中便升起一股不祥的預感。他抬頭看向躬身向他看來的寶物殿守護者,感到自己的眼球在微微震顫。 “耶蘭提爾的死者大魔法師發來訊息,如骷髏、僵尸一類的低階不死者出現了相當程度的失常,雖然在機能方面完好無損,但出現了脫離原有崗位隨處亂走,以及停止勞作之類的情況?!迸硕嗬喛颂匾援惓F椒€,毫無浮夸卷音的語氣說道,可以說是平穩的完全脫離了他原本的角色設定,“在下竊以為此事急需平息下來,便于商量后讓迪米烏哥斯閣下秘密前往耶蘭提爾負責此事了——” “不死者們?失常?!” 安茲倒吸一口冷氣。因為剛剛的緊張而一片糨糊的大腦正拼命努力著想要運轉起來。耶蘭提爾的不死者們大多是由自己所創造,其中一部分則是由潘多拉·亞克特進行制作,但那一部分因為質量和管理方面的原因大多已經銷毀,或是安排在由潘多拉假扮的飛飛身邊。如果那些用于勞作,巡邏的不死者出了問題,那原因大概率就是出在他們的創造者——安茲身上。 安茲下意識的咬緊嘴唇,努力感應著他和他創造的不死者們的聯系。高階二重幻影空洞的眼部緊緊鎖在他的父親身上,四指的右手緊緊按在胸口。 然而—— 安茲的手慢慢握緊了。 “我和不死者們之間的聯系沒有了?!?/br> 因為迄今為止已經創造了大量的不死者,而那些不死者又無法給出精確的緣故,安茲雖說也有過建立不死者世界情報網的想法,但也就是和迪米烏哥斯、雅兒貝德隨口一提,在現實生活中反而在努力屏蔽這些微弱的不死者仆役的反應。但是現在,人類的腦子完全感應不到這些不死者的存在,說白了,安茲覺得現在的自己幾乎和鈴木悟沒有什么區別。 “莫非是因為我變成了人類的緣故?因此原先創造的不死者會感應不到我的存在……” 安茲看似冷靜沉著的分析道。 使用不死者創造魔法,制作出大量不死者的是那個不死者之王,骷髏魔法師“安茲烏爾恭”。而現在位于此處的卻是人類安茲。而借由魔法所創造出的低階不死者,在其創造者消滅后,便會進入自由無主的狀態直至消滅。 從這個角度看,似乎可以解釋不死者們異常的緣由。 但若是順著這個角度繼續分析,便會一路滑向一個可怕的事實——而且是一旦說出口就沒辦法挽回的那種。 “潘多拉·亞克特,我想離開這里?!?/br> 安茲努力地站起身來。寶物殿守護者并沒有詢問緣由,只是緊緊貼在安茲身邊。突然,潘多拉·亞克特驚呼道: “父親大人,您的戒指掉了!” 安茲回頭看去。那九個戒指在剛剛的混亂事態中都從他的手上滑落,掉到了地上。安茲烏爾恭之戒也一并躺在地上。 “父親大人,請先戴上這些戒指好嗎?” 潘多拉·亞克特趴在地上,把身子探到桌子底下去拿戒指。 好——但是安茲并沒有說出口。他的喉嚨像是被什么堵住了。 高階二重幻影很快站了起來。手里攥著九個戒指。安茲抬頭看向潘多拉·亞克特,他親手創造出來的NPC的臉上似乎有一層憧憬的意味,但一眨眼間就變回了原本毫無表情的模樣。寶物殿守護者捧起安茲的一只手。從左到右依次佩戴—— 戒指怎么都帶不上。 才剛剛戴上,又從安茲的手指上滑落,跌回潘多拉·亞克特的掌心。 “……” 寶物殿守護者不說話了。 寂靜籠罩著房間。 除了安茲烏爾恭之戒外,沒有一枚戒指是能戴上的:潘多拉·亞克特并沒有去試安茲烏爾恭之間,而是反反復復,執著地給安茲的手指戴著其他八枚戒指。 不斷的戴上,又不斷的掉下。 “……” “……夠了?!?/br> 安茲再也無法忍耐下去,開口說道。他感到自己的臉頰像是被什么液體黏住了。手上也黏黏的。 “啊——啊,這怎么可能呢?這些戒指的功能是……” 潘多拉·亞克特恍若未聞,喃喃自語著繼續重復剛剛的動作。 安茲蹙眉看向寶物殿守護者,他的蛋臉被滑下的軍帽遮住了一塊,在陰影中看不清表情。 “我說——夠了!” 安茲抓住了潘多拉·亞克特的手腕。百級守護者的肢體本不應如此輕易地便能被人類抓住,但潘多拉·亞克特的手腕一把便被安茲抓在了手心。然后——寶物殿守護者顫抖了一下,金黃色的手腕連同軍服一起融化。 “啊啊,安茲大人……父親大人?怎么會這樣?” 安茲難以置信地看著潘多拉·亞克特。百級守護者的臉上布滿液體,那是他的身體在融化:潘多拉·亞克特看上去似乎要癱成一灘,那代表眼睛的黑色空洞里也不斷地流出液體,原本圓圓的眼睛扭曲起來,像是在哭泣一般。 “怎么會這樣?父親大人,您怎怎么了?” 潘多拉·亞克特的聲音里帶著泣音,高階二重幻影像是無力支持自身似的跪下,另一只手也緊緊地抓住安茲的手。 “這些戒指絕對是您的所有物!難道是在剛剛的事故中出了什么問題嗎?啊——父親大人,我很抱歉,如果這是因為我的過錯……” “不,不要再說了?!?/br> 安茲緩緩地反握住潘多拉·亞克特的手。將所有的戒指一起包在他的手心。 “這些戒指并不是普通的道具。即使功能適用于全體種族,我在制作它們的時候也加入了特殊的數據水晶。那些數據水晶對不死族有特殊的加成,同時也將使用者限定在了異形種范圍內,就是為了防止我有戰敗掉落戰利品的那一天,即使這些珍貴道具被敵人奪走了,也沒辦法給人類使用。潘多拉·亞克特啊,你作為我創造出來的寶物殿守護者,怎么會不了解這些戒指的能力和構造呢?” 安茲微微的露出一點笑容。跪在地上,淚眼汪汪,緊抓著他的手不放的潘多拉·亞克特看上去就像一條被主人拋棄的小狗,又像是感應到父母處于困境,因此突然變得成熟起來的小孩。 然而,看到這樣的潘多拉·亞克特,安茲卻一點都開心不起來。 雖然去掉了那些羞恥的動作和花腔,但正是以這樣自然質樸的樣子流露出來的惶恐之情才更讓安茲內心刺痛。 這正是因為自己不負責任,沒有預料的意外事件——變成人類而導致的。雖然變成人類一事是安茲所意料不及的,但現在的狀況就是讓自己的創造物承受無限焦慮。 讓孩子為自己的事情負責,想到這個事實安茲就坐立不安。雖然當前連保全自己的生命安全都難以十拿九穩,但此時自己最信賴的唯有潘多拉·亞克特,如果再讓他為自己而動搖就太不應該了。 因此——安茲刻意避開了“那件事”。 潘多拉·亞克特大概能夠明白這只是推脫的說辭。但是,這謊言中所包含的“不要為我擔心”的情感,安茲認為潘多拉·亞克特能夠感應到。 如果無法感應到這種情感的話…… “原……原來是這樣嗎?” 潘多拉·亞克特茫然地說道。 (——哎??。?/br> “啊,我還以為這些戒指被我弄壞了呢?!?/br> 明黃色的高階二重幻影撓了撓頭。因為穿著軍服所以這個動作還有點莫名的帥氣,但是安茲完全笑不出來。 (等等——?!虧我剛剛還在心里——?) “啊——嗯嗯,不愧是安茲大人!我的父親大人,啊——” (啊……?) 安茲心情復雜地看著已經恢復原樣,正抱著雙臂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自顧自的點頭的潘多拉·亞克特。 難道剛剛真的是自己想多了嗎? “咳咳,潘多拉·亞克特,這枚安茲烏爾恭之戒也暫時由你保管吧?!卑财澘人粤藘陕?,感覺自己的腿有點抽筋,“以我現在的虛弱狀態,萬一被敵人搶走戒指,事態就會一發不可收拾?!?/br> “哎——只要安茲大人待在納薩力克地下大墳墓,又怎么會有敵人能夠搶走戒指呢?” 寶物殿守護者以夸張的語氣喊道,雙臂高高舉起。 “抱歉,我知道現在待在納薩力克地下大墳墓才是正確的選擇,但是我要任性一回呢——潘多拉·亞克特,和我去耶蘭提爾的別府。迪米烏哥斯還在那里吧?事不宜遲,我們應當立刻談一談?!?/br> “是,父親大人!Wenn es menies Gottes Wille(如果我的神如此期望?。?/br> “這個德語……” “您永遠是納薩里克的神明啊,父親大人!” “住口??!” 耶蘭提爾。 這里是飛飛所住的別府。和納薩里克的王座之間相比完全不夠格。 安茲曾經要求久居于此片官邸之中,也是因為這個地方比起第九層的豪華套房,對于他這么個區區普通人而言還算“正?!钡拇笮『鸵幐窳?。 但是,在真的變成人類之后,安茲才發覺,即使是這座官邸也足夠讓他胃痛了。 然而,即使在心里哭喊著想要蹲到哪個角落里去,安茲還是端端正正地坐在房間的沙發上:不是王座。 將要談話的對方是迪米烏哥斯。老實說安茲并不覺得自己有不出丑的可能性。以渺小的姿態坐上莊嚴雄偉的王座,只會將自己卑下的一面暴露得更加明顯。 (但要說出丑,說不定在我被迪米烏哥斯瞧見人形的那一刻起,這種模樣就被他牢牢記住了吧……) 安茲不愿意去想當時自己有多么丟臉。仔細想想,在守護者們面前的那番高談闊論里說不定就包含了各種各樣的低級錯誤。如果要嗤笑的話,說不定從那一刻起迪米烏哥斯就已經在心里不斷地給自己降分了。 但無論如何,比起可能出現的“低階不死者都不聽命令開始大暴走”“戴不上安茲烏爾恭之戒失去名正言順的統治者身份”“以弱小的人類姿態被叛亂的守護者們追殺”等情形,被迪米烏哥斯抱以意味不明的微笑和贊美似乎也算是一種放松了。 (那個表情……真是受不了啊。但是我肯定會控制不住表情,緊接著又被扣分的吧?) 安茲在心里將迪米烏哥斯和雅兒貝德的表情比較著。 雅兒貝德不笑的時候很嚇人,但大笑的時候才是最恐怖的。而迪米烏哥斯的表情總是讓自己感到胃痛,尤其是完全讀不出來那一抹淡淡的笑意到底是欣慰還是失望還是嘲諷的時候。而現在,會面容扭曲,失去控制的肯定是安茲自己?;蛟S可以賴到人類的rou體上,但表情是心情的反射,若是讓迪米烏哥斯發現自己的內心活動竟然是那樣的可笑—— “咕嘟?!?/br> 安茲坐在柔軟的沙發上。慢吞吞地啜飲了一口茶水。因為“飛飛”的存在,官邸之中也有套完善的廚房設施,雖然幾乎不用便是。不過現在端上來的大概是納薩力克的飲料,茶水的溫度和香氣都恰到好處,而且還有種不可思議的安神的功效。在熱騰騰的茶水順著喉嚨滑入胃部后,那種緊張感也有所消退。 (潘多拉·亞克特……不知道那家伙會不會自作主張地說什么。) 安茲讓潘多拉·亞克特前去召喚迪米烏哥斯前來進見。 如果是平常,只要使用Message就可以了。而安茲在剛剛試驗了一下,他現在依舊可以使用Message魔法和守護者進行溝通。 但是,這具人類的身軀對異形種有著天然的恐懼心理?;蛟S是雅兒貝德殺氣騰騰的模樣給自己留下了強烈的心理陰影,總之一想到要和真真正正的惡魔對話,安茲全身上下就爬起了雞皮疙瘩。 (不,想象一下迪米烏哥斯大開殺戒的模樣我就全身發冷了。) 安茲的腦海里浮現出曾經在圣王國看到的,亞人族和人類的慘狀。接連不斷,此起彼伏的慘叫和嚎哭聲,被碾成rou泥,燒成灰燼的亞人族和人類,在戰場邊緣像堆稻草似的草草堆起的尸堆。原本視若無睹的尋常畫面在此刻竟也變得惡心起來,安茲感到喉嚨里一陣翻涌,連忙又喝了一口茶。 人類——不對,應當說是除了納薩里克之外的全體生者。即使是像秸稈一樣被丟進火焰里焚燒,只要是在為納薩里克提供能量,安茲就毫無意見。但現在仔細一想,那些具體的畫面似乎驟然變得可怖并且惡心。 因為自己變回了人類,所以對人類的悲憫心和共情心也一起復蘇了嗎? 安茲摸了摸自己的手臂,皮膚上都是小小的顆?!鞘窍氲叫皭旱膼耗Фa生的恐懼情緒外化的表現。 (但是,我可是納薩力克的主人!如果迪米烏哥斯因為我是人類就決定叛亂,那我也無可奈何。) 但無論如何,都是因為自己變成了人類才引起這番混亂。如果守護者們沒有包容自己這個人類的能力,那安茲也只能打起精神,坦然面對一切后果。 “安茲大人,遲來拜謁,萬分抱歉?!?/br> 清朗的聲音從門口傳來。 潘多拉·亞克特率先一步進入室內,然后飛快的——出現在安茲身邊。安茲握緊了茶杯。 名為迪米烏哥斯的惡魔筆直地站在門口處,隨即便向安茲深深的鞠躬禮拜。 “……無妨。你可以進來了,迪米烏哥斯?!?/br> 安茲很慶幸自己的聲音沒有發抖。 “是,安茲大人?!?/br> 迪米烏哥斯直起腰來,落落大方地走入室內。安茲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鎖在他的臉上。第七層守護者似乎還是一如既往,沒有任何異常。但這也有可能是因為安茲如今身為人類,無法讀出迪米烏哥斯的真實想法。 (雖然我平時也讀不出他的真實想法啦?。?/br> 之后的每一步,對安茲而言都是戰爭。 “好了,你到那里就可以了?!?/br> 努力計算了一下彼此之間的距離,安茲掐好時機說道。 “……是?!?/br> 迪米烏哥斯似乎有那么一絲愕然,但立刻止住了腳步,深深地低下頭去。 (等等,這個距離……) 不用說,第一步好像就搞砸了。 安茲努力繃住表情。以往的距離都是根據身為不死者的身形進行測算的。而當時和現在的目力都完全不能相比。如今以身為人類的安茲而言,這個距離可以說是有點遠——不但以人類的角度來看遠了不少,即使是以往日不死者的角度而言都算得上是很疏遠的距離。從迪米烏哥斯的視角來說,簡直像是沒走幾步就被主人喝止了一般。 現在,在場的只有安茲,潘多拉·亞克特,迪米烏哥斯三人。室內的氣氛完全不似平日里的和諧,但也難以說是緊張。 (——而且,緊張的好像只有我一個人?) 安茲咽了一口口水。這聲音似乎格外大聲。 “迪米烏哥斯,我聽潘多拉·亞克特說,耶蘭提爾的低階不死者出現了脫離控制的情況。是否確有此事?” “是,安茲大人。部分低階不死者出現了短時間的混亂,目前已經回歸正常秩序。經過死者大魔法師們的情報收集,并未出現不死者傷人的事件?!?/br> “耶蘭提爾的人類們有沒有什么反應?” “部分人類注意到了這些情況,但并未將其傳播開去。耶蘭提爾目前一切照常運轉,至于察覺到異常的人類,已經做了消除記憶的處理,隨即放回原位了?!?/br> 迪米烏哥斯干脆利落地說道。安茲感到后頸上流下了一滴巨大的汗珠。 簡直像是無懈可擊的天才下屬——不對,本來就是。 “很好,你沒有直接殺了他們……嗯。除此之外呢,還有什么異常嗎?” 下意識的說出了心里話的安茲,一時忘記了原本想好的問話策略,只能胡亂的隨便問了一個問題。 “……安茲大人。派往矮人國和帝國的不死者同樣出現了混亂的狀況,不過,同樣已經恢復正常了?!?/br> 迪米烏哥斯平靜的語氣卻讓安茲嚇得差點跳起來。 “……唉?!?/br> 低著頭的守護者正在等待著主人的下一步詢問或指示。但等來的只是一聲長長的嘆息。 迪米烏哥斯微微地抬起眼睛。 主人的嘴唇抿成一條線,那有血有rou的臉龐上浮現出淡淡的疲倦的神色。除此之外還有另外一種情緒。 顰蹙的眉宇和低垂的眼眸在無聲地訴說著什么,對迪米烏哥斯這樣的智者來說可謂是不言而喻的。 “——安茲大人。請不必擔心?!?/br> 迪米烏哥斯用飽含深情的語氣說道。 “安茲大人是納薩力克至高無上的主人,也是我們全體守護者誓死效忠的存在。在這種時刻,屬下必定竭盡全力守衛安茲大人的安全,雖然這么說十分僭越,但我迪米烏哥斯即使粉身碎骨也會守護您,畢竟我等被創造出來的意義就是向無上至尊獻上忠心……如果安茲大人遭遇什么不測,那我們還有什么存在的意義呢?至少,請允許作為臣下的我們先獻上生命才是?!?/br> 迪米烏哥斯一口氣說完,然后在鏡片后閉上眼睛。 作為納薩力克頭等智力的迪米烏哥斯,好歹能夠揣測出主人的一部分情緒。 安茲大人是真正將一切攥在自己掌心的偉大人物,像自己這樣愚鈍的存在只不過是在主人的掌心中起舞罷了。一想到崇高主人的智慧和謀略,迪米烏哥斯都會同時感到幸福和恐懼。能夠侍奉這樣神鬼莫測的存在,正是迪米烏哥斯生存的全部意義。 但每每想到主人或許只是以觀賞提線人偶舞蹈那樣慈悲地看著他努力攀登主人智慧的高峰,惡魔便會感到深深的無力感。然而,如果被主人揮袖驅逐出了奴仆的范圍,連祈求被留下的資格都被一同剝奪,迪米烏哥斯才真的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變作人類的安茲大人,對待守護者們表現出了異樣的態度。雖然現在大人并沒有表現出不悅的態度,但想必是對守護者們的忠心產生了懷疑。尤其是雅兒貝德的表現,主人因此而對全體曾對人類有負面情緒的守護者都打上愚蠢的不合格品的標簽也不無可能。 一想到自己已經走到了毀滅的邊緣,迪米烏哥斯就想拼命地挽回自己在主人心中的印象。 搞不好自己就是第一個被主人驅逐的存在。迪米烏哥斯對自己過去的行為心知肚明,如果安茲大人認定自己沒有辦法好好侍奉人類姿態的主人,那就無異于宣告迪米烏哥斯的死刑。潘多拉·亞克特的選擇是為了將自己拖入戰局,掣肘雅兒貝德,但這并不意味著主人就因此而感到放心,說不定——不,這應當就是在主人的授意下的一次試探罷了。目的是檢驗迪米烏哥斯是否會向身為人類的安茲大人繼續保持忠心。 如果當時沒有將賽巴斯一起帶回納薩力克,那么現在的自己應當已經被視作叛徒處決。 被主人處死也是殊榮的一種,但一想到主人之后可能面臨的各種問題,尤其是納薩里克內部的問題,第七層守護者還是更想活下來為主人效力。 或許——能讓主人看到他更多的價值也說不定。 “我明白了,迪米烏哥斯,你可真是愛cao心啊?!?/br> 主人平和的聲音響起。與平素充滿威嚴的聲線不同,這樣溫柔的聲音就像是有特殊技能一樣將迪米烏哥斯所支配。 “能夠聽到你的肺腑之言,我很開心……嗯,不過接下來,因為我的緣故,納薩里克的各種事務需要由你斟酌來定。潘多拉·亞克特將和你一同處理各項事務,不過他的第一要務還是保護我。你和賽巴斯也要好好相處,雅兒貝德……” 主人停頓了一下。 “我有說過,我沒有生雅兒貝德的氣嗎?我可不是那種隨便懷疑你們忠心的人。雅兒貝德做的沒錯,我并不打算過多責備她。況且,現在的魔導國及各項事宜也需要雅兒貝德的才干?!?/br> “迪米烏哥斯,如果你覺得條件成熟,就讓雅兒貝德繼續執行守護者總管的職責吧。不過——” 主人深棕色的眼珠盯著迪米烏哥斯。那同樣為黑色的頭發柔軟自然的垂下,落在主人溫柔的睫毛上方。 “魔導國的各項政策依舊如常推進。不必因為我而做出什么重大轉變。迪米烏哥斯,你應該能夠理解我的意思吧?” “是。安茲大人?!?/br> 迪米烏哥斯謙恭地垂首致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