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默，早啊”。

    “早”簡默看見了站在校門口笑著朝他揚手的顧南星，自從那天碰到過后，這兩周多來簡默天天早上都會碰到顧南星，開始顧南星還會裝偶遇，后來便直接在校門口等著了。

    顧南星從那天早上碰到簡默以及簡默和王靜白的對話中猜測簡默每天應該就是六點左右到校，試驗了幾次之后就確定了，雖然他自己都難以置信，只要想到能多看幾眼簡默，五點半起床輕而易舉。

    顧南星摘了耳機，伸了個懶腰，走到了簡默旁邊，仔細打量了下簡默，說“你昨天什么時候睡的？”

    “跟你打電話的時候”簡默應道。

    昨天下午他們逃課被班主任抓到了，加上中午的事還是傳到了各個老師那里，他們倆被狠狠地批評了一頓，簡默還好，只被說了幾句以后不要那么沖動就過去了。

    倒是顧南星，這陣子犯的事比較多，加上班主任也看出來顧南星似乎住了個院后學習跟不太上了，一根棒子一個棗地教訓了顧南星整整一節自習課，顧南星又是認錯又是保證又是寫檢討的終于被放過了，還發了個如果這次月考掉到了二班就“自刎謝罪”的毒誓，從辦公室出來后差點跪在簡默面前求簡默救救他。

    昨天晚上顧南星凌晨兩點半給他發了條消息，是個“猝死”的表情包，表情包這個概念也是顧南星告訴他的。

    簡默可能是因為自從昨天中午后就受了無數明里暗里的打量，精神太過緊繃，晚上根本睡不著，最后還是爬起來去整理了一下東西，打開手機看到了顧南星的消息。

    這些日子顧南星一直有事沒事給他發消息發短信，但簡默不知道該怎么回復，都沒怎么回過，只是昨天晚上不知為何他想到了顧南星下午那個眼神，在他說完那句話后愣愣地看著他的表情……

    簡默不知道他說錯了什么顧南星才會露出那樣的表情，但顧南星什么都沒說，上課鈴響了后拉著他回了教室。

    那時顧南星濕漉漉的眼神和表情在他腦海里揮之不去，簡默想了很久，翻到了之前顧南星給他發的各種表情包，找了一個“晚安”的發了過去，他幾乎剛點發送顧南星就回了，問他居然還沒碎連帶一堆嘆號，馬上又撤回發了個“你還沒睡”？

    簡默誠實地回了睡不著。

    這次顧南星過了幾秒才回：那怎么辦？要我給你唱搖籃曲嗎？

    簡默還沒想好說什么，顧南星又發了一條：但是支付寶沒辦法發語言啊，要不要搞個QQ或者微信？

    簡默沒有回答這個，而是問：你還在學習？

    這次顧南星沒有回消息，直接打了電話，簡默電話很久沒響過了，突如其來的震動鈴聲在空蕩蕩的客廳回蕩把簡默嚇了一跳，他猶豫了幾秒，點了接聽。

    “hi，簡默”

    對面顧南星的聲音似乎是刻意壓低了，從手機里傳出來與平時大不一樣，簡默有點無措，低聲回了個hi。

    對面顧南星壓抑的笑聲從屏幕中傳遞到了簡默耳膜上，簡默眼前都出現了每天早上顧南星跟他打招呼時亮晶晶的眼睛。

    “我剛看完物理了，終于能跟上咱們班的進度了”顧南星那邊大概是有家人在隔壁，聲音壓得極低，說話間帶著nongnong的倦意和點點興奮。

    這兩周多簡默幾乎是帶著顧南星把高一到現在的課程全部復習了一遍，有點奇怪的是，顧南星對基礎知識似乎掌握得非常不好，或者說，像是非常久沒接觸過，但復習起來又極快，甚至偶爾對一些他們目前還沒有學過的知識也能融會貫通。簡默因為不清楚下一個學校課程進度和學習內容是什么，在之前休學期間幾乎把整個高中階段的課程全部自學完了，對顧南星的情況感到有些迷惑，但也沒去追究，總之雖然費了番功夫，但顧南星總算跟上了現在的進度。

    “那你之后可以多睡點了”簡默放輕了聲音說。

    “是啊”那邊顧南星困得說話都帶著nongnong的鼻音，卻說了一句奇怪的話“誰能想到我這高二過得比上輩子高三還苦呢”。

    簡默不懂這是什么意思，沒有立刻開口，顧南星那邊傳來了一陣奇怪的動靜，他聽到了顧南星似乎罵了一句臟話，然后是顧南星徒然清醒的聲音：“你還是睡不著嗎？”

    簡默坐在了沙發上，客廳燈光明亮，面前是一堆明天要寄的東西，盡管住的時間不會很長，但都會精心挑選住的地方，這里也不例外，白天從窗前可以一覽這個城市最美的風景，現在黑得什么都看不見，他回顧南星的消息本來是想讓他早點休息，卻回答了“嗯”。

    “你經常睡不著？”顧南星又帶上了那種奇怪的小心翼翼和擔憂。

    “沒有”，簡默每次睡不著的時候就數自己的心跳，在黑暗的寂靜與心跳的吵鬧中等著日復一日的第二天早晨的到來，時間總是太過漫長，他也分不清是自己經常失眠還是只記得這樣的時候。

    顧南星似乎是徹底清醒了，和往常一樣開起了玩笑，“那今天是因為第一次被老師批評了才睡不著？”

    簡默笑了一聲，說“不是第一次，以前我也經常被批評”。

    “?。?？真的嗎？高一嗎？還是初中？”

    “初中還有小學”。

    可能夜晚讓人思路清晰，朦朧的記憶也開始展露全貌，簡默想起了他煩惱要比現在多得多的校園生活，跟不上的課程，聽不懂的語言，無法融入的新同學新環境和接連不斷的麻煩，他用了很多年去適應學校，最后還是在不去學校后才學會了如何解決這一切。

    “為什么？難道你以前是個不良？”

    “因為成績不好上課還經常發呆”。

    一直給他最好的，所選的學校也一定是當地最好的，除了是周圍同學的話題中心，學校的老師也會對他特別關照，卻發現他對各種淳淳善誘和鼓勵激勵都無動于衷，最后總會變成嚴肅批評或者置之不理。

    “哈哈哈哈哈，你也有那個時候，我還以為你天生就是學霸呢”顧南星似乎聽得很開心，“我就不同了，我以前可是最受老師喜歡的那個學霸”。

    雖然的同事、朋友以及男友總是不吝給予的兒子最高的贊譽，但簡默知道自己不是個受人喜歡的人，懦弱，沉悶，木訥，如果這是個公平的世界，應該有一個顧南星那樣的后代。

    “你現在也是”，簡默說。

    “你可別恭維我了，我現在也就在林亦驍面前敢說自己是個學霸了”。

    簡默記得顧南星那個叫林亦驍的朋友，偶爾會在放學的時候碰到，直白的打量和明顯的興趣，是簡默極不擅長應付甚至有點害怕的那種人，“那你現在肯定沒問題了”。

    “那還是多虧了簡老師，救命之恩，沒齒難忘，自當以身相許”。

    簡默不覺得自己幫了顧南星很多，即使沒有他，顧南星也能學好，甚至偶爾會覺得他大概還耽誤了顧南星學習，但顧南星顯然不是這么認為的，所以簡默不會這么說。

    簡默還沒說話，顧南星又挑起了話題：“簡默，你知不知道，今天晚自習我還被周思源問是不是上火還長痔瘡了”。

    簡默很快反應過來是因為什么，卻也不知道能說什么，好在顧南星不是想要回答，又說“你衣服現在就在我旁邊，我還沒洗呢，怎么辦，不想還你了”。

    “那就送給你吧”簡默學著顧南星的語氣說，走到衣帽間拉開了門，里面掛滿了各色衣物，他總是看到什么就清理掉什么，而衣帽間這個地方他沒怎么過來，每次只是把給他訂的送過來就直接放這里。

    “真的嗎？”顧南星的語氣是顯而易見的興奮，簡默又想起來曾經似乎聽的朋友或者男友說他家的寵物喜歡把他的衣物拖到窩里，又很快抑制住了自己這種沒有禮貌的聯想。

    “但是簡默，你真的不擔心我拿你的衣服干些什么嗎？”

    是顧南星式發言，這種話和這種表達都不可能是寵物能有的，也不是別人可以學得會的，簡默想到了那些資料里面一些奇怪的玩法，猶豫了一下，說“沒關系，你可以隨意處置”。

    今天顧南星穿上他的襯衫他才發現，顧南星比他更瘦一點，肩線和手臂部分都不完全合適，或許因為顧南星還在發育期，但是近半年來他的身高體重都幾乎沒有什么變化了，這里的衣服絕大部分是完全按他的身體尺寸訂制的，那這些大部分應該不適合送給顧南星，或許可以找一下衣物捐贈的機構。

    “大晚上你這么撩我真的好嗎？”

    顧南星的困意已經傳到了簡默這邊，卻仍然強撐著說話，簡默朝自己房間走去，說“是不太好，大晚上還是適合睡覺”。

    “被你聽出來了，我是真的困得要失去意識了”。

    “嗯，我也要睡了”簡默回到了床上，顧南星那邊模模糊糊似乎說了個明天見，然后沒有了動靜，應該是睡著了，電話卻沒有掛，簡默不知道自己抱著什么樣的心態，也沒有掛，直到早上的鬧鐘響了，坐在床上坐了一夜的簡默才意識到晚上已經過去了，點掛斷時通話顯示是83分鐘。

    “啊，我都不知道我什么時候睡著的”顧南星昨天只睡了三個小時不到，早上鬧鐘響了五分鐘遍才醒，然后意識到自己昨天打著打著電話就睡著了，一看發現一個多小時前簡默才掛的電話，一時什么瞌睡都醒了，“你是早上醒的時候才掛的電話？”

    “嗯”簡默本來準備過幾天再來學校，但想起答應了顧南星的明天見，還是來了，只是想到那些好奇與打量，他頭都有點疼了。

    “那你昨晚睡了一個小時不到啊”顧南星一直以為簡默是五點起床，他家離學校近，走路也就十五分鐘左右，五點半起床就六點到校，簡默這路上四十分鐘也不用四點起吧？

    “沒關系，今天下午可以好好補覺了”簡默說。

    周天不上課，上午是自習，下午放假，顧南星覺得自己今天上午肯定要去會周公，但簡默顯然不會，雖然簡默之前說會下課補覺，但事實上顧南星從沒見過簡默在學校里睡過，有點可惜，他還想看看簡默睡著什么樣，早知道昨天就該點視頻通話，指不定就錄到了，顧南星摸了摸口袋里發熱的手機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