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尊果真鐵石心腸
幾位娉婷婀娜的侍女想來也是頭一次見到這樣俊逸不凡的男子,穿衣時眼睛都不敢抬瞥起來,一個個眉目低垂,粉腮通紅。 陸成儀只覺有趣,時不時打趣一聲,在得到一陣銀鈴似的笑聲后收回了笑,直身伸臂由得她們搗置衣衫。 這袍子層疊繁冗,卻輕薄如蟬翼,穿上絲毫不覺厚重。華貴金線密密織入竹葉樣子,妥帖細致地穿在身上,一寸不長一寸不短,像是量了他的身量縫制出來的。 陸成儀擺擺寬大的袖子,在侍女的小聲囑咐下靜坐于鏡前。 鏡子昏黃,映著里面人影稍糊,侍女于身后替他梳洗束發,一頭青絲用不知材質的血墨色簪子綰起,他收斂了表情,眉眼便又像是復了一派寒霜,鏡中人與他四目相對,臉頰瘦削微凹,眉目清平無波,他忽的勾出了抹笑,單指在眉心輕點一下,鏡中人像是有些不滿,模糊中像是皺了皺眉。 “貴客梳洗妥當,奴婢現行告退?!?/br> “留步?!标懗蓛x回首,起身站在身側的姑娘一旁微微弓腰問道:“姑娘可知你們尊主現往何處?!?/br> 陸成儀貼得有些近了,一股清雅幽淡的竹香從身側溢出,侍女聞著便有些面紅,她連忙后退幾步,低眉回道:“奴婢奉命侍候貴客在側,不敢多言尊主行跡?!?/br> 她言語謹慎,并不愿意透露旁的,陸成儀聞言直起身子,只道了聲好,在她們陸續離開時忽的叫住最后一位婢女,抬手落在她烏黑的發上。 婢女渾身一震,面容遲緩地頓住腳步,無甚表情地回頭看他。 陸成儀略帶歉意地笑笑,低聲又復述了遍問題,那婢女眉頭微皺,似是掙扎猶豫,不過也只是片刻,她便抬頭看著陸成儀,一字一句低聲回道:“今夜各堂聚首,迎慶尊主平定叛族?!?/br> 陸成儀了然,手指掠過婢女眼前,那婢女忽的回神,看著已經走遠的幾個姐妹,慌忙告退追趕。 芍藥花叢拂過一陣清風,卷著香氣落入室里,與一旁樹影駁駁交錯,陸成儀低頭嗅了會,視線掃過門前諸多擺飾。 青階假山,檐牙高走,清池小亭,陸成儀遠遠瞧去,亭側修了個秋千架,他循著過去,只見那繩質緊擰,脈絡分明,隱隱有波蕩的靈路在上面游走,分明是尋了千百個角苣草擰出來的,陸成儀嘖了一聲,坐上墨玉制成的底座,遠眺滿園靈力豐沛的靈樹花草,心下暗嘆一聲,鬼修一族果真富庶豐優,可比眾門。 他坐了不肖一會,便看見一身滾金黑袍的路規昧面色沉沉走來,一言不發地站在他身前,抿唇攥住他一只手探了會,才安心放下。 陽光有些刺眼,陸成儀握住一邊繩子,瞇眸看著眼前的青年。 多年不曾相見,路規昧已經脫去了余微的稚氣,華服加身,佇在細柳嫩綠的景致下,美人眉眼低垂,一顆血色小痣盈盈綴于眼尾,深邃艷麗,卻又不似從前的幾分女氣,已經全然出落成了一個模樣漂亮的英武修士。 他的小路兒終是離了他,活的自在肆意。 “易紹讓你多多將養?!彼袷切睦锉镏鴼?,又不得不說些什么引起陸成儀的注意,一句話說的別別扭扭。 陸成儀故作漫不經心地掃過園中的物件擺飾,他極少看到路規昧穿除了紅色外的衣裳,此時步履匆匆,想來是突然知悉他蘇醒未曾來得及換衣便來了,風塵仆仆中透出幾許狼狽,他壓了壓似揚非揚的唇角,再抬眼時又是一副無牽無掛的不耐表情:“既擄了我來,又何必如此?!?/br> 不滿于他四處飄走的眼神,路規昧捏住弧度優美的下巴,迫使著他抬頭與之對視,“師尊不好奇我去做了什么嗎,那會還遣人問我的去向,怎的此刻又裝作一副不耐的模樣?!?/br> “何時放我?” “放你?”像是聽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話,路規昧細長的眸子微瞇,嫣紅的唇咧開一點弧度,指腹輕輕揉蹭著陸成儀細膩的下頜皮膚?!皫熥鹩滞税?,你已是我的階下囚,除非我死,今生今世你都逃不得走不得?!?/br> 他輕笑,攬住陸成儀的肩膀,無甚羞恥地擠在秋千一側,“今日又有一門前來議和,想來是他們的仙君不知去向沒了依靠,風禺掌事那個老東西也病入膏肓命不久矣,多派沒了牽頭人,此刻亂了陣腳,一個個竟要和他們最瞧不上的鬼修建交,師尊,你說好笑不好笑?!?/br> 不知道他去了何處,身上有些許脂粉氣味,陸成儀眉頭微蹙,無可奈何地轉頭看他:“你同我說這些有什么用處,昭示自己修為大成的豐功偉績嗎?” “師尊如此想,徒兒也無可奈何,只是不知如果來使見到了他們萬人敬仰的青箬仙君成了我的階下囚掌中雀,回去該如何形容呢?!甭芬幟亮闷鹚囊豢|頭發在鼻下輕聞,“風禺派人潛于我族,策反兩百于人,現下卻低順討饒,你說,我是該把他們千刀萬剮還是看在師尊的面子上免了他們的活刑,直接生吞了他們呢?” 懶怠的眸子淡淡掃過路規昧的眼睛,陸成儀語調平緩無波道:“你的修為已經逾步百眾,何須要食人來長修為,此時說與我聽,不過是要我惱怒焦躁,低聲下氣求你罷了?!?/br> “不愧是青箬仙君,窺得我心?!北徊轮辛诵氖乱膊粣?,手掌從肩頭滑過,隔著衣裳忽的掐住了陸成儀緊窄的腰,勾扯住云紋腰帶輕挑,“那師尊為何不能屈尊降貴,朝我低頭呢?” “那便求你放了他們吧?!?/br> 他說的隨意,語氣輕飄無謂,像是這些人的死活與他絲毫不相干,路規昧那些要凌辱他的話霎時沒了趣味,一股腦全噎在了肚子里。 “好個陸成儀,果真心硬如石,我早該預料到,嫡傳徒弟的死活都可以不顧的人,又怎么會為了這些個無關緊要的無名小卒煩憂?!甭芬幟列目诎l酸,驀的站了起來,他如何看不清陸成儀的為人,自在肆然,無事入心。 思及何事,他收斂了臉上溢出的些許崩裂神色,他面帶笑意拉起陸成儀的手,反手一摁,將人抵在秋千架上,紅瞳微瞇,與他四目而對?!敖褚乖O宴,眾堂還未見過仙君真容,師尊可要賞臉?” 陸成儀也隨他微笑,面色坦蕩非常:“自然要去?!?/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