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失控

    “太期待今天的學校游行了耶耶！”

    “我今天帶相機了，等會我們一起拍照??！”身穿校服的女生摟著另一個墨色頭發的少女。少女似是不太習慣別人過近的肢體接觸，身體稍稍傾了些。

    “好期待這次的學校游行??！幸好是去海邊而不是像上次一樣去爬山，想起來就想吐?！?/br>
    “我們學校這次還算有點良心，就是天氣也太熱了?！?/br>
    幾個女生提著大包小包在隊伍中討論著，沒有人注意到那個清純漂亮的墨色頭發的少女向后面注視著什么，望了幾次都沒有看到她想看見的那個人，她有些急切和失望，又裝作若無其事轉過頭去加入女生的對話中。

    ‘我還是更想和秦苒呆在一起?！瘎⒃娪赀@么在心里想著。她的胸口很悶，像是泡在了碳酸飲料了一樣難受。

    她像是想起了什么，跟身邊人說了一聲輕快地走向洗手間。她的眼睛亮亮的，拼命壓抑著自己的內心才抑制住自己想要飛奔的沖動，瘋了似的沖向她的懷抱。

    煙霧繚繞，一進去就被嗆得想流淚。她駐足在門口，聽見了熟悉的聲音，心臟也跟著跳動起來了。但是呆在里面的不止秦苒一個人。

    “媽的煙都快抽完了，咋撐得住一整天呢?！币粋€陌生的女聲。

    “等會溜出去再買一包呀！”

    “煩死了，話說回來，秦苒，你今天怎么不跟你小女友呆在一起了？”那人笑嘻嘻地說道。

    劉詩雨的心臟跳得極快像是卡在喉嚨里了一樣。她的手心濕成了一片，她知道她不應該在這里偷聽，但她更沒有勇氣若無其事地走進去面對那一雙雙眼睛。

    “什么女朋友？”

    “就那個每次跟你一起吃飯的女生，叫什么劉詩雨？”

    “不是女朋友，別亂說話?！?/br>
    “切，開開玩笑都不行了。話說她學習好像特別好，每次表彰大會她都會上去領獎……你怎么突然跟這種人玩了？怎么你要當個好學生了？”刺耳的笑聲爆發出來，回蕩在這狹小的空間里。

    劉詩雨感覺她已墜入冰窟，當她聽到秦苒慵懶的笑聲，似是什么都不在意的語氣，她只感到了深深的無力感，整個人都被拉扯著往下墜。

    “她纏著我我也沒辦法啊，難道我要硬把她推開？”

    “而且，我當然清楚我跟她不是一路人?！?/br>
    “等她意識到我有多爛的時候，就會自覺離開了?！鼻剀坌χf道，一字一句都如密密麻麻的針刺進劉詩雨的心臟。

    又是一陣刺耳的笑聲，可是劉詩雨什么都聽不見了?！扒剀勰阏鏇]意思，活得也太過清醒了?！?/br>
    劉詩雨機械般的離開了，全然沒有注意到，那個金發少女的視線停留在她身上有多久。劉詩雨跟自己不一樣，她是生在陽光底下的，良好的環境，優異的成績，外貌和性格的加成更是讓很多人愿意跟她交往。但秦苒是私生女，是連小三都算不上的婊子生下的孩子，拼了命才讓她在秦氏有了名字，沒人愿意接觸她不知自己地位的傲骨，只有同樣生活在陰溝里早已放棄自己人生的人愿意接納她。

    但盡管是這樣，那個黑發少女還是執著地去靠近她，想讓她走到光里去?？尚χ翗O。

    她也曾因為劉詩雨過于溫暖的光芒慌了神，差一點走進不會接納自己的光里。秦苒最清楚，期待是最沒必要的。期待是最虛無縹緲，怎么也抓不住的東西，它會一直牽連著你的心臟，輕飄飄地隨著你的幻想一起越升越高，但一旦與想象有所偏差就會猛地墜落下來，連著心臟一起墜落。

    所以她絕對不會容忍自己貪戀那讓人眷戀的溫暖，睜不開眼的光芒。

    “秦苒，你生我氣了嗎？”那個黑發少女，睜著純凈的雙眼望著自己。夜里，她洗漱完就看到那頭耀眼的金發隨著海風飄蕩。劉詩雨終究還是妥協了，她裝作沒有聽到那些刺耳的話語再次靠近她。就算秦苒沒有接納她，可能永遠不會接納。但她還是偏執地敲著那扇不會有回應的門。她永遠都是妥協讓步的那個人，因為她不想失去秦苒。

    為什么不愿意相信我？為什么不愿意接納我？為什么一直在推開我？為什么你什么都不愿意跟我說，為什么你要否定我們之間的一切？這些話劉詩雨一句也說不出口，她會埋藏在心里努力去忽視，忘記，直到爛在心里。

    忘掉吧，說不定只是無心之話。秦苒肯定不會在意這些的，我要是去質問她，她會覺得我煩吧。不要去在意這些，然后，努力向她證明吧，我有多喜歡你。

    “……沒有?！鼻剀燮沉怂谎?。劉詩雨坐在她旁邊不遠處，也不敢離太近。劉詩雨覺得很委屈，她們之間的關系，如果沒有劉詩雨一次又一次不要臉似的靠近，那她們一定會分道揚鑣。

    “奧……我看你今天都沒怎么理我，還以為你生我氣了?！?/br>
    秦苒皺了下眉頭，說道：“你不是還有別的朋友嗎？”又不是只能跟我玩。既然早晚會離開我，那為什么還要假惺惺地靠近我？

    “你跟別人又不一樣……”劉詩雨一開口就被自己嚇到了，過于曖昧的話，沙啞又帶著哭腔的聲音。她隱蔽的愛意再也止不住，洶涌澎湃。

    氣氛又變得很尷尬，劉詩雨瞟了一眼秦苒，她冷漠的側臉，緊閉的雙唇，生人勿近的氣場。她感覺自己又回到了原地，本以為努力就可以靠近，結果她只是在原地打轉，不愿意敞開的心門怎么都打不開的。就算她趴在門前一遍又一遍敲打著，沉重的古門終究還是不會給她回應。

    “秦苒你……是不是很煩我?！眲⒃娪昕刂撇蛔∽约毫?，心里無法宣泄的情感隨著顫抖的聲音抖出來?！拔沂遣皇呛茏砸詾槭?，主動提出給你每天帶飯，總是要跟你一起吃飯、回家、抽煙，就算我不會抽煙也想要嘗試……但我真的……”最后的話語融在了抽噎聲中。

    可我真的，我真的很喜歡你??！

    劉詩雨覺得自己瘋了，為什么要說些奇奇怪怪的話。她頭也不敢抬，帶著心里滿滿的苦澀想要離開。海風吹得她頭暈，她努力用雙手支撐著自己站起來，她腿都軟了，走路一顫一顫的。

    然后有人猛得拽住了她的手，還來不及反應，也看不清秦苒的神色，她就重新坐在了沙灘上，然后嘴唇上傳來一陣柔軟的觸感。轟得一聲，劉詩雨感覺自己心臟快要爆炸了。

    “劉詩雨，你是不是喜歡我？”秦苒的聲音有些暗啞，好像在壓抑自己的情緒和欲望。劉詩雨望著那雙琥珀色里guntang的欲望，仿佛看到了即將噴涌的火山一般，她一時不知道作何反應。她從沒想過，一瞬間她以為自己在做夢，直到她終于對上那雙漂亮的琥珀色雙眼，直勾勾地盯著她。

    她們接吻了。初吻。

    秦苒也沒給她思考的機會。兩片唇瓣再次貼在了一起，密不可分的，秦苒吮吸著她柔軟的桃紅色唇瓣，一邊咬著她的上唇一邊命令到：“舌頭伸出來?！眲⒃娪旮杏X自己要暈倒了，但還是顫巍巍地伸出舌頭，秦苒的舌頭如毒蛇般在劉詩雨的口腔里橫沖直撞著，不留余地地掠奪著劉詩雨的氣息，電流般得刺激感涌入她的頭皮，她的渾身都變得酥軟，滑膩的舌頭攪動著，劉詩雨費力得承受著她洶涌的欲望。

    秦苒的氣息，淡淡的水蜜桃味，還有她自己眼淚的咸味。

    在這樣下去，她會死的。劉詩雨這樣想著。

    這是她們的初吻，水蜜桃、咸濕的海風、夏日、莽撞、沖動、鮮活、欲望。不明所以突如其來的吻，沒有由來無法發泄的欲望，像是一團火一樣點著了兩個人，她們不知吻了多久，連嘴唇都腫了。

    秦苒也不知道為什么，只是從見到劉詩雨起就煩躁的不行，那種煩躁感從聽到劉詩雨紅著眼眶對自己說‘你跟別人不一樣’時就戛然而止了，她只是想止住她的眼淚，等回過神時已經抓住了那白皙的手臂，吻住了那桃紅色的唇瓣。比想象中還要柔軟。

    她不知道怎么去理解自己的行為，她本就不是什么沖動行事的人。她討厭無法控制情緒的人，跟她母親一樣，因為她那冷酷的父親而瘋。

    她只是突然想到Therese在信中的話:“我感覺自己張開雙手站在一片沙漠，你如雨水般降臨在我身上”

    「I　feel　I　stand　in　the　desert　with　my　hands　outstretched，　and　you，re　raining　down　upon　me.」

    她不想停止這個吻，但她還是停下了。她望著那雙純凈的黑瞳里沁著淚，劉詩雨忍著眼淚，雙手捧著秦苒的臉，小心翼翼得像是捧著心愛的易碎瓷器。

    “我喜歡你，秦苒?！?/br>
    “所以，我要帶你走進光里?！?/br>
    不能期待，不能失控。她一如既往得告誡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