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花襯衫
33花襯衫 ——我們再退一萬步講,霍雨前,你拿什么和他在一起呢? 霍雨前會從夢里驚醒,完全是因為神經被這輕飄飄的一句話攝住。 他起身灌了一杯水,從宿舍里出來去cao場上兜著圈跑步。 這幾年他獨善其身,睡得不好,少眠,眼底有些青黑,倒是還留著運動的習慣,只不過運動分泌的多巴胺沒持續給他好心情,只給了他較之熬夜又不愛運動的人好那么一些的皮膚狀態。 他的體格比之本科時更拉開了一些,人也更邋遢了一些,終年黑白灰三色的衣服,胡子想起來才剃,為了避免被人打量,還自備了黑框眼鏡和口罩——口罩也是黑的。但是他顯然不知道女生們看人不僅僅看臉,也會關注到氣質與身量出眾的那種人?;粲昵安粍倨錈?,平日里深居簡出,跟著導師出入時面上風輕云淡,實際上腳下生風,恨不得時時黏著那個老教師。 他考了個離本科很遠的學校,事實上離家也遠,離哪都遠,但回憶又不用翻山越嶺,總是能輕而易舉地在夜半時過來和他敘舊。 有一回他剃了胡子,趁著閑暇去和籃球場里的男生們比劃球技,反而被掛上了這所學校的論壇,一幫精力旺盛的夜貓子都在問這個眼生的帥哥是誰,還是導師舉著那個界面和他調侃的:“真的不找個女朋友?” 霍雨前在翻數據:“沒這打算?!?/br> “那男朋友吶?” 他抬頭,看向老教師藏在老花鏡下的雙眼:“您既然知道,那又何必問?!?/br> 這老學究竟然才是看得開明的那一派人。 世界之大,真是無奇不有。 他念的科目所需的數據量不小。但數據只是數據,哪有真實的回憶能傷人,霍雨前干脆去本地寺廟里求了成套的硬件,無事可做時便敲木魚念經,做全套,生生把自己念出了一點飄渺的氣場。 他手上戴的那串佛珠是幫一個本地企業家“盤”了一個地址后得來的。說是企業家,其實也年輕,兩個人的氣場有點相似,都帶點生人勿近的意思,因此話也投機,能多說幾句。盤地址和霍雨前做的一個統計學項目相關,他只從那個姓沈的企業家手里拿來了幾行線索和幾個地址,加加減減,最終算出了一個地點。 那企業家后來辦成了事,不忘重謝霍雨前,還頗有意思地看著那串佛珠,說內子手上有一串別的材質的,是當時一起求來的。 霍雨前添著酒:“又哪里來的‘內子’?!?/br> 企業家避而不談,只回:“我還挺喜歡用那東西的?!?/br> 內容驟然yin穢,霍雨前咳嗽著在心里給眼前的成功人士打上了一個不可明說的標簽。 霍雨前吃齋、念佛,酒rou穿腸過,埋頭做研究,過著苦行僧一般望不到頭的生活,轉眼已經四年了。 他最后的身家全還給了父母,要來了那套房子的所有權,他拒絕了這兩個人之前的安排,也斷絕了親子關系,獨自來到了陌生的城市。 他清空了新號碼,又換了一個,最原來的那個手機連著一些行李寄回了老房子,托韓溪——這女生如今在本校讀研,會幫他打掃一下房子——照看。 女生到底是心細,哪像他那幫知道人還活著就不過問的兄弟,會委婉地通過他的導師傳來問候,逢年過節也會寄來賀卡,只不過霍雨前沒給任何回應。 霍雨前覺得如今的自己過得不錯,無情無欲,連剛開始搬來的與他睡眠絕對對立的鳥叫他都聽得順耳,雨天不能外出跑步他還會用面包渣喂這些小笨鳥。 那也是個雨天,樓道濕得很,搬來了新的研究生。 箱子數量聽起來不算多,腳步聲倒是有輕快的,也有聽不見的。一個人在熱情地領路,多半是那個腳步輕快的,另一個人始終沒有回答,只有拖箱子的聲音。 霍雨前喂完鳥后收拾好自己,拎起放了幾天的垃圾袋出門。 確實是兩個人。 帶路的那個他也認識,叫蕭葉,是個gay,一直對霍雨前有那么點意思,只不過不敢表明心意。 另一個穿花襯衫,手搭在行李箱把手上,等著人開門,和一身穿花蝴蝶似的打扮截然不同的是那副斯文的眼鏡。 只不過從霍雨前的角度只能看到那人的側臉和半副眼鏡。 又是雨又是過道,實在看不清,霍雨前沒打算打招呼,拎著袋子低頭關上門就想走。 蕭葉明快的聲音已經傳過來了:“唉,霍雨前,你還是這么勤快啊?!?/br> 霍雨前抬頭時看到那花襯衫循聲轉過一點頭,面容有些看不真切。 但確實是斯文的眼鏡。 和四年前如出一轍,能在一瞬間燒起霍雨前所有的欲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