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外賣
我醒來的時候,房間門開著,里面是黑的,柳重文已經走了。 充了一夜電的手機顯示是上午9點半。我掀開被子,從沙發上爬起來,在飯桌上找到兩片干面包,囫圇吞棗地就著涼白開咽了下去。 接到第一單訂單的時候,已經是10點多了。換好了工作服,騎上摩托的時候,第二單也來了。我要先去三條街以外的一家奶茶店拿奶茶,再去它附近的徐記餐廳拿甜品。 如果說有什么工作來錢快,門檻低,入門易,那就是送外賣、送快遞——像我這種沒有學歷、沒有關系的從小地方來大城市打工的人,除了去工廠做流水線工人、去工地搬磚,這是唯一的出路。 去工廠其實是一個比送外賣要安穩的選擇,但是去工廠能掙的有限。掙得最多的是去工地搬磚——不要看不起這工作,只要肯干,一個月下來,收入比得上一個普通的辦公室文員的有余——我剛出來的頭兩年就做的這個。 但是去工地掙的雖然多,終究不是個長久可以做的工作,那個時候什么都不懂,只有一身蠻力,落下了一身腰腿病。渾身是病,還能干多久這種體力活?在情況更加惡化,掙的不夠治病花的之前,還是趁早轉行來得實際。 “呦,小江來啦?”餐廳老板跟我打招呼。 我點點頭,“老徐,甜品做好了?” 老板回頭看了眼廚房,“快了,再兩分鐘就好了?!?/br> 我靠在收銀臺旁邊,掏出手機看還有什么訂單,計算待會騎車的路線。 送外賣這兩年來,我幾乎都去過這個城市的每個角落——光鮮亮麗的寫字樓,繁榮熱鬧的商業區,各種樓盤、小區,橫街窄巷里的商鋪民居,還有我住的陰暗逼仄的貧民窟,我已經能熟練地在看到訂單之后快速地計算出要走的順序和路線。 餐廳里沒什么人,這個店不在商業區,也不在大馬路上,只有飯點和晚上客人才會比較多。不過他家的飯菜甜品據說做得不錯,價格也不高,所以平時做的外賣不少。 “小江啊,我說,真的不考慮考慮和我侄女認識認識?” 我抬頭,徐老板朝我眨了眨眼。 我常來他這里跑訂單,他這里地方小,除了廚子,沒有額外請什么員工,收銀上菜都是他自己一個做,一來二去,就和他混了個熟。他跟我說他覺得我人不錯,不像其他送外賣的,看著是個值得托付的人。 老徐是個四十來歲的中年男人,肚子微微發福,白色的立領衫束在一件褪色的舊西褲里,褲頭別著一大串鑰匙,轉身的時候,鑰匙就叮叮當當地響。他平時對人很和氣,面目不算是我見過的人里面最精明的,但是眉宇也透露著多年打滾的閱歷。 我問過他怎么會有這種想法,他說:“你等餐的時候氣定神閑的,也怪有禮貌,不像其他人,毛毛躁躁的,一言不合就犯沖。當然了,最重要的是,你心地不錯?!比缓缶蛧Z嘮叨叨地說起我剛開始來他這跑單的時候,幫他趕走了個來鬧事的醉漢的事。 “那次要不是你在,我可都不知道怎么才好?!蹦谴嗡麆偤貌辉诘昀?,讓他老婆過來幫忙看店,他接到他老婆電話趕回來的時候,我已經把那醉漢攆走了。他給我千恩萬謝地道謝了一番,從那以后隔三岔五地就說要把他家侄女介紹給我,說他侄女看上了我,他可以給我倆做媒。 “我侄女條件不錯的,小江,我不唬你,她和你年齡差不多,長得也清秀,就在附近一家公司做會計,性格也好,是過日子的人,你先見一見也好?”他這話說了無數遍。 “不了,我打光棍挺好的?!蔽蚁褚郧耙粯油裱跃芙^了他。 說實話,我知道自己長得還不錯,要是家世平常點,不求大富大貴,哪怕就是普通市井小民,有份穩定的工作,也不愁找對象。但是我很難相信老徐這種自己有店面,生意不錯,其他條件還不錯的人會看上我,還說要將他的親戚介紹給我——我就一個窮跑外賣的,在可預見的未來也沒什么安穩可期的前途發展。他說他侄女看上了我,可我從未見過他侄女,都不知道他侄女是誰。我早就過了那種把客氣話當真的年紀了。 退一步來說,就算他是真心說這些話,那也是建立在他不了解我的情況下說的,要是他知道我欠了多少債,只怕是要嚇得立馬躲開九丈遠,就像我家那些親戚一樣,祈禱千萬別和我扯上關系才好。 要是我早知道他會跟我說這些,我一開始就會告訴他我已經有老婆,讓他早死了這條心。 “你這人,什么都好,就是固執?!彼褟膹N房窗口遞出來的甜品打好包,遞給我,“啥時候回心轉意,跟我說一聲就成哈?!?/br> 我接過甜品,只是哈哈干笑兩聲,說:“趕緊別耽誤你家親戚了?!?/br> 停好了摩托車,提著盒飯正要進小區的時候,我的手機響了。來電顯示是趙天陽。 我看了看日期,大概料到他給我打電話的原因。 “趙哥?!蔽艺f。 “小江啊,在忙呢?” “嗯,在送飯?!?/br> “成,我就是跟你說一聲,你看我今晚來你家成不?” 我沉吟了一下,“今晚不太方便,明晚吧趙哥,老時間來就是了?!?/br> “好,就這么定了哈,“趙哥爽快地掛了電話。 我一邊走進大廈,一邊給柳重文發了短信,讓他明晚空出來,然后打開外賣軟件,給顧客打電話。 接電話的是個女人,聲音嬌媚,讓我待會把東西放在飯桌上,門沒鎖。 地址在21樓。從電梯出來,樓道不長,一層大概有7戶??腿嗽谧笫诌叺诙?,門果然虛掩著。 我推開門進去,一眼沒看到人。 我環視了一下四周,客廳不算大,但是裝修干凈精致,一套褐色的皮沙發,上面鋪著幾個白色的帶有蕾絲邊的抱枕,沙發中間是一張玻璃茶幾,玻璃茶幾前面有一張和茶幾差不多大的長方形的灰色絨毯,再前面是一臺掛在墻上的電視,電視柜的兩邊各擺放了兩棵中型盆栽。 飯廳在客廳的左手邊,和客廳沒有隔擋,只是后面的墻延伸出來了一塊,做成了隔開飯廳和房間的走廊。 我把外賣放在飯桌上,準備離開的時候,從走廊里走出來了一個女人。 “等一下?!迸私凶×宋?。 她穿著一條淺粉色的綢緞吊帶睡裙,黑色的長發披散下來,映襯著細細的吊帶,使她白皙的鎖骨顯得完美性感。她隆起的前胸上面有兩粒引人遐想的凸起,顯然她沒有穿內衣。垂墜貼身的衣料顯露出她不盈一握的腰肢。睡裙很短,僅僅遮掩到她的大腿根部,露出纖細光滑的大腿。 “還有事嗎?”我說。 女人向我走過來,溫熱柔軟的身體貼上我,雙手環住我的脖子:“我有點餓?!?/br> 她很年輕,臉上化著淡妝,嘴上涂了口紅。她靠得那么近,以至于我能聞到她身上的香水味,那種我在貧民窟里面聞過不止一次的熟悉的廉價香味。 沒有男人會聽不懂她的暗示,只要不是真的傻子,哪怕是再不開竅的男人,此時此刻也該心領神會。 我不是第一次遇見這樣的情形,一般從公寓混雜著女人和男人無法協調的審美的裝修就可以看出點什么,這樣的屋子通常會有一個年輕嬌艷的女主人,還有一個常年在外,偶爾過來尋歡的,和女主人有一定年齡代溝的金主。十有八九是金屋藏嬌。 孤身等待的女主人耐不住寂寞,尋求一時的刺激,并不是什么鮮見的事,看上眼了就出手勾引,你情我愿、干柴烈火地來一發,沒有哪個年輕熱血的小伙子會拒絕送上門的美事。 但我拉開她的手,將她的手放在外賣上,“你的外賣在這里?!?/br> “呵,”女人嬌笑一聲,仍向我湊過來,“你裝什么裝?” 她的想法是對的,我不是沒有干過這樣的事。剛開始跑外賣那會,也是這樣的公寓,這樣的女人,穿著同樣短的銀色綢緞睡裙,當著我的面,把吊帶脫了下來,什么話也沒說,就抓住我的手放在她一雙沒有被內衣遮蓋的香嫩飽滿的奶子上面。 后面發生的事很自然而然,順理成章。我不是坐懷不亂的柳下惠,而且我已經很久沒有女人了。我關了外賣軟件,按住她,在沙發上cao了她好幾個小時,結束的時候,送過來的飯菜都涼了。離開的時候,我跟她說不好意思,她只是哈哈大笑,說:“你真以為我點外賣是為了吃?” 但是后來,我就不這么做了。趙哥跟我說過他手下一個外賣員的事,說那個外賣員在送外賣的時候,和那家的女主人搞上了,結果搞到半路,男主人回家,把床上顛鸞倒鳳的兩個人抓個正著,要報警,還記下了那外賣員的工號,說要把這事捅出去,讓那送外賣的身敗名裂,最后硬是讓那個送外賣的賠了兩萬塊才肯了事。 “運氣不好?!蔽艺f。 “運氣?你還真相信天上會掉餡餅???別他媽犯傻了,那他媽是仙人跳!什么狗屁男女主人,那是租的房子,合伙做局,騙的就是你們這種愣頭青!” 從那以后我長了個心眼,我確實嘗過天上掉的餡餅,但天上不能回回都掉餡餅,更多的時候掉的是陷阱。我不能冒著損失上萬塊的風險,就為了那幾百塊的甜頭。 女人將胸脯往我身上蹭了蹭,她凸起的rutou隔著衣料在我身上滑過。我退后了幾步,“那你再點一份吧?!闭f完,我就往門口走去。 “cao,”從身后傳來的女人的聲音不再嬌俏,而是充滿了市井粗鄙的惱火,“你他媽給臉不要臉,等著收差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