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蘇醒
圣子在黃昏時醒來。 吸血鬼的舊宅一般采光都很差,這是出于吸血鬼們的需要——他們討厭陽光??蓪θ祟悂碚f就很很難受了,盡管法師改造了大部分窗子,往往也只有黃昏時候才能有陽光照進來。 橘色的夕照灑在客房里,墻上被吸血鬼前主人貼滿了玫瑰花墻紙,勾勒的金邊在照射下閃閃發亮。 圣子在一片溫柔的光里睜開眼睛,有些迷茫。 法師一直守在他床邊,正趴在桌子上翻動自己的筆記,他第一時間意識到了圣子的醒來,微笑著對他點頭,“下午好,你醒了?” 鼻尖充斥著草木干凈的味道,還有奶油南瓜湯的香氣。從五感傳來的信號讓圣子意識到自己的處境,逐漸從茫然中清醒過來。 他發現自己躺在床上,身邊站著一個穿著灰色法袍的男人。這可不像教廷的打扮,也不像貴族或者平民。他耗費了一段時間在零散的記憶里搜尋,意識到眼前的人可能來自魔法世界。 法師溫和地開口,同他打招呼,“好久不見,小伊,還記得我嗎?” 伊絲艾爾歪著腦袋打量了他一下,見他依舊迷茫的樣子,法師提醒到,“我是奧蘭多,我想你該記得我,我之前……看護過你一陣子” 這終于讓圣子回憶起了眼前的人,他的臉上綻放出一個完美的笑容,“啊,是您,法師大人?!?/br> “是的,”奧蘭多看得呆了,好一會兒才局促地說。 有時候奧蘭多真痛恨自己的不善言辭,他站在床前,開始組織語言,他對他道了早,介紹了身份,然后,然后該說什么? 一旁的圣子饒有興味地在沉默中等待著,見他半天說不出一句話,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他熟稔地掀開被子,指尖一撥弄,就將那身睡袍脫了下來。睡袍下是完美無缺的身體,白得耀眼。他攏攏自己的頭發,跪在奧蘭多腳邊,帶著軟糯柔順地笑喚他:“主人?!?/br> 他看像法師的眼神里蕩漾著說不出的柔情,仿佛被那眼神籠罩的人,就是他的全世界。法師發誓沒有見過這樣的圣子,從前他——他還不這樣像一個妖精,性欲的妖精。他趕忙往后跳了一步,拉開距離把人扶起來,“天啊,你不用這樣?!?/br> 圣子馴服地順著他的力道躺回床上,依舊用那雙蕩漾著柔情的眼睛,含情脈脈地看著他。 法師被那眼神看得面紅耳赤,撇過臉去,輕咳一聲,試圖找回從前與他相處的感覺。于是他自然而然地重拾了醫生的角色,一板一眼地同自己的病人通報病情,“你身體上沒有什么傷口,我也沒有探查到十分明顯的惡咒。只是……”他遲疑了片刻,“你身上的那些yin紋……” “呀,”圣子似乎回憶起來了這件事,“不好意思,教皇陛下命人幫我除掉了,現在應該比當時淡了不少。是罪奴的錯,主人您怎么罰都行的?!?/br> 法師一陣無言,“我沒有說你錯了……” 他皺起眉頭。與圣子的一番對話對話給了他強烈的違和感,在他的印象里,伊絲艾爾不是這樣的。他變了,甚至變得法師有些認不出他。 從前的伊絲艾爾不會這樣隨意地說出這樣輕賤自己的話,也不會這樣輕描淡寫,柔媚勾人。 這一百年他未曾參與的光陰如同一把刻刀,把當年的璞玉雕琢成了他不認識的模樣。他嘆了口氣,“你不必道歉?!?/br> “是的,主人?!币两z艾爾順從地垂下睫毛,嘴角噙著微微的笑。 “也不必叫我主人,同之前啊一樣就好,”他再次糾正到。 “好的,奧蘭多大人?!笔プ訌纳迫缌鞯馗目?。 奧蘭多松了一口氣,盡管這個長長的名字聽起來依舊古怪拗口。他在圣子床前踱來踱去,問出了困擾他很久的疑惑,“我記得……呃,不久前,你不是才被……就是……受了傷” “嗯?”圣子微笑著詢問,“您說祈福儀式?” 奧蘭多點點頭,“可你身上的傷口……” 圣子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依舊迷人地微笑著,“您問這個呀。是這樣的,之前被您送回去之后,我的身體就發生了一定的改變。加上陛下替我用圣光療傷,才能保持干凈?!?/br> 他說的十分輕松,卻讓奧蘭多回想起了那不大好的回憶,這刺激了他愧疚的神經,讓他再一次老成地嘆了口氣,“那你這里又是怎么一回事?” 他指的地方是圣子的腹部,那里現在有一條鮮紅的線,從胯部一直延伸到上腹。 “這是清洗留下的痕跡,”圣子大大方方地將那傷痕展示給奧蘭多看。 “清洗?” “是的,每次祈福儀式之后,陛下都會命人清洗奴隸的身體。有些污穢埋藏得太深,必須要劃開才能洗干凈。如果您介意,奴隸可以自己處理?!?/br> 法師的臉色白了又白,連連擺手,“不必了。我不介意?!?/br> 他的神色里不自覺帶上了憂慮和恐懼,劃開,是他想象的那個“劃開”的意思嗎??墒プ诱f得輕描淡寫,似乎只是不值一提的小事,他躊躇一番,沒有再問。 兩人就這樣沉默地相對,他不說話,伊絲艾爾也不說,就一直那樣溫柔纏綿地看著他。法師在這樣的視線長久注視下,承受不住似的,跟小年輕似的紅了臉。 “好……好的,”他匆匆點頭,空氣里南瓜濃湯的味道越來越濃,他急急得起身,“我該去廚房了,我想我們的晚飯快好了?!?/br> 他逃也似的離開那個房間,就在他和門把手較勁的時候,聽見床上的人輕輕地笑了一聲。 “您不用這樣拘謹,”圣子舔舔鮮紅的唇,“奴隸很愿意陪您玩一些……小游戲?!?/br> 最后的三個字被他咬著唇,一個字一個說出來,輕飄飄地,打在人心上,像撓癢癢一樣,說不出得勾人。 玩游戲,法師很不愿意知道他說的是些什么游戲。是劃開肚腹來清洗的游戲,還是祈福儀式上那樣的凌辱游戲,甚至是對他身體更深重的傷害。 法師清楚的知道,自己不愿意。也做不到。 “不,我不會那樣對你的?!彼麍远ǖ卣f。 他站在門前,雙手搭在一起,端莊又神圣,夕陽照拂過他的影子,仿佛陽光為他而閃耀。 圣子盯了他一會兒,笑了出來,半是好笑半是感慨地說,“您還是和以前一樣溫柔呢?!?/br> 法師大人是一個溫柔的好人,可他著實沒有必要這樣。 他大概忘記自己是誰了。 這可不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