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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護士臨走之前對曲郁生說:“他現在又睡了,你進去的時候請盡量小聲一點?!?/br> “謝謝,我看看他就回去?!痹陂T前站了一會,他慢慢推開閉緊的房門。 這間單人病房很是寬敞,配有衛浴,電視,小沙發,兩張相隔幾步的病床,一張給病人,另一張則是供家屬陪護時休息的,兩床中央是小巧的實木柜架,里頭擺有幾本硬殼書。曲銘澈在靠近柜子左側的床上,臉貼著雪白的枕頭,合攏的眼皮鼓起淺淺的小包。 他聽護士說,曲銘澈醒來沒多久,喝了幾口水,很快又睡了回去?;蛟S是沒看見哥哥,有點失落吧,他猜不出弟弟的心思,在床邊坐下時,很注意地不去碰到對方。 曲銘澈睡得很熟,嘴唇在夢里張開一道淺口,還是紅潤的,水洇濕過的痕跡殘留在上面,像露水那樣發光。他在用嘴呼吸,舌頭抵住牙齒邊緣,喘出微弱的氣流,曲郁生將手放在弟弟臉側的枕頭,一會,少年帶著暖意的呼氣棉花一樣鉆入他的手心。 對方仍在熟睡,被黑發遮掉一部分的耳垂墜著粉紅飽滿的rou,看起來比他的唇還要軟。哪怕是最近一直待在病房,少年面頰與頸項的肌膚依然浮著如曬過太陽般若隱若現的淺紅,相當美。他覺得弟弟就是比雪天里漂浮的結晶還要干凈美麗的存在,他可以長久凝視,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想,宛如朝圣,弟弟就是他的神明,他的夏娃,他心中的一處致命的痼疾。 他問弟弟:“你真的想離開我嗎?” 沉睡的少年沒有回答,那纏繞夾板和繃帶的雙手放在身體兩邊,只有手指輕輕彎曲,早就不見了血凝結的污塊。 他回憶今晚遇見的男人的臉,的確有某些角度,可以跟面前的弟弟重合。他托住弟弟的下巴,著魔一般撫摸,試圖擦去某些不存在的痕跡。 哥哥,哥哥…… 腦中回蕩起幼時向他奔跑過來的弟弟興奮的尖叫,他做好迎接擁抱的準備,但下一刻,可愛的孩子跪坐在鋼琴前,雪一般純白的黏稠的東西,順著他的面頰流淌,落地即變成刺目的血光。 他頓然清醒過來,墻上的掛鐘噠噠走動,曲銘澈望著他,唇上新咬的齒痕幾乎滲血。 “你醒了?!?/br> 他意外地平靜,湊近去,臉貼近弟弟的胸口,像體會弟弟再生的活力般,用力呼吸的同時,后背延至肩胛都在顫動。曲銘澈覺得哥哥抱了他,好像又沒有,曲郁生很快坐直身體,對他說:“你睡了快一個星期,那個護士有告訴你嗎?” 曲銘澈看著哥哥臉上好似一夜熬深的眼圈,胸腔翻滾的熱意讓他眼睛酸脹。他想發聲,喉結上下滾動,堪堪喘出無力的氣音。 “本來想的是你明天這個時候可能就醒了,可以給你準備點禮物……可惜現在我什么都沒有?!鼻羯鷾厝岬哪抗饽曋艿?,“你這些天睡得好嗎,有沒有做噩夢?” 他用對方聽不清的聲音自語說:“我現在很怕你做了噩夢,卻不愿意告訴我?!?/br> 曲銘澈的嘴唇松動了一下,曲郁生見狀,說起另外的事:“前天姨過來看你了?!?/br> “我想這一切都是我的責任,我本質上是個缺愛又自私的幼稚鬼,靠著因為愧疚而逐年變質扭曲的感情捆綁你,想讓你離不開我,很諷刺不是嗎,做錯事的我,反而憑借長兄的身份迫使你順從我。我沒有道德喪失的羞恥,卻逼你一起打破正常人的下限?!彼f得很慢,干澀的聲音低緩地敲在兩人心頭,每個字都仿佛致人粉骨碎身,“在我身邊,你其實比以前還要痛苦吧?!?/br> “我跟姨說好了,等你康復,她會來接你回家?!?/br> 曲銘澈好像突然聽不懂哥哥的話,眼前忽地一暗,對方的臉漸漸涂滿水漬,像也流了淚似的。他想伸手去摸,綿軟的脊椎發力動作,卻只是讓病床微不可聞地晃了兩下。 或許有很多話想說,他們兩人都是,彼此互不坦誠,越到這樣的時刻,越由心底生出一種無力感。他克制要去安慰對方的本能,輕聲說:“我待會該去值班了,就在你這對面樓的第二層,往窗邊望能看見的,很近,我每天都會來看你?!?/br> 走之前,他像想起了什么:“還有你擔心的那件事,已經沒事了,我沒有查到任何關鍵的信息,也不會再執著于此了?!?/br> 因為沒有必要了。 聽到這句的曲銘澈一顆心墜下去,像沉湖的石子,落地的時候,連波紋都不曾掀起。 . 弟弟蘇醒的次日,曲郁生在實驗室處理未完成的動物模型研究。 “你真的不打算查下去了嗎?” “是啊,我答應他了?!?/br> 他安撫桌臺上吱吱叫喚的小鼠,把定量的P2蛋白注射進它抽動的靜脈,接著,他把上一份對照組在電鏡下觀察到的反應記錄下來。 高澤靖說:“其實我反而有種松口氣的感覺?!?/br> “為什么?!?/br> 對方反問說:“要是真找到那人,你會怎么做?” “我沒有想過?!?/br> 他拿手中的打火機對準車窗背后驚恐的男人之前,也沒有考慮過再次碰見曾經把母親搞懷孕卻拋棄她,讓她絕望自殺的人渣,自己會怎么做。該發生的事情,他只是任它順其自然而已,也沒有任何負擔。 “假設真遇到了呢,這可說不準吧?!?/br> “假設的事情,反倒往往沒有事實發生的事離譜,這樣想的話,不就更沒有花費時間去思考那種東西的意義了嗎?!?/br> 對方笑了:“說不過你,行了,我還怕你會干什么上社會頭條的事,是我想多了?!?/br> 他也笑:“哪天我真撐不住了,可能會在新聞的雜談版面占一條搜索吧,標題就叫高校醫學博士自殺身亡,曾被診斷雙相情感障礙?!?/br> “說給你弟弟聽吧,反正我是免疫你的冷笑話了?!?/br> 切掉藍牙的通話后,他在實驗室一直待到下午五點。晚上還要去門診那邊輔助導師,他先脫掉白大褂,聽著耳機播放的另一段錄音,心情一點一點沉靜下來。 就像說好的那樣,答應弟弟不追溯對方抵觸的過去,他便不會再觸碰紅線,至少明面上是如此。 但是,出于某種執念,他還是留下了那天高澤靖給他找來的錄音線索。只要一人獨處的時候,他都會拿出這段短短二十六秒的音頻來聽。 反反復復,猶如鵜鶘生吞野兔,用這種生硬到野蠻的方式,記住里面每一段起伏的頻率。 “師兄,要去食堂嗎?” 一個熟悉面孔揮手向他打招呼,他點頭致意,對方快步跟上來,同他一道等電梯。 研究生自上次研討會和曲郁生坐同輛車,已經有一段時間沒交流了。畢竟平時都忙著實習研究,見面也只是偶爾聚會或者在走廊打個照面,他是很欽佩曲郁生的,據說才二十五六,年紀輕輕就在二區擁有三篇論文,還是第一作者,醫院的人都看好他,這般青年才俊,前途無量的未來醫生,是多么好的家庭才能教出這樣的人才。研究生內心唏噓,聽說最近對方的家人受傷住院,又有房貸要還,忙上忙下,真是飛來橫禍…… 兩人聊了一會,研究生注意到對方的脖掛式耳機:“你最近好像一直都戴著這個,聽的是……?” “心音聽診練習?!?/br> “噢,對,你們是明年要考試吧?!毖芯可腥淮笪?,“師兄你對這塊拿手嗎?” “一般般,最后還是得靠彩超和心電圖才能判斷?!?/br> 研究生來了精神:“嘿,當年我上基本技能課的時候被發現是生理性第二心音分裂,平臥引出,坐立消失,立馬被拉去當全班教材,別說,這部分我還是拿最高分的?!?/br> “是么?!?/br> 曲郁生饒有興趣,當即摘下耳機,遞到研究生眼前:“正好,我聽的這段不太確定是哪種異常類型,想聽聽你的意見?!?/br> 研究生自然爽快答應,在曲郁生的幫助下重新播放音頻,凝神聆聽。 錄音顯然不是模擬的心音,背景的雜音很糙,集中于某個小點,呼呼地刮著耳膜,讓人極其不適。研究生皺起眉頭,好在從第二秒開始,能聽見被掩蓋的心跳,就像特地做過處理一般逐漸清晰起來。研究生仔細聽著,邊做判斷:“這是錄音設備錄的吧,錄音筆?如果是剛好對著心尖,靠近二尖瓣區的地方……似乎有全收縮期吹風樣雜音,蓋過了第一心音,是二尖瓣沒正常閉合,心室收縮時部分血液反流左心房……嗯?還有別的聲音嗎,這是……” 他眼睛忽然瞪大,脫口一句音調急劇轉高的“我他媽”,往后退半步,像遭受重創一般,木訥望向身邊的青年。后者始終面無表情,眼神卻在敦促答案。研究生定定神:“應該是二尖瓣關閉不全了?!?/br> “和我的想法一樣?!鼻羯c點頭,“老師跟我說你很上進,平時說少做多,以后一定會是比我更優秀的醫生?!?/br> 電梯一開,借口忘拿東西轉身開溜的研究生邊快步向前走,嘴里喃喃,怎么會有這樣的事,造孽呀造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