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三的時光總是過得很快，在每天幾乎相同的生活軌跡之下，半個學期就快過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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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然每天除了學習，還要在夾縫中找時間喂飽沈煜。沈煜有一個屬于自己的公寓，是他過世的外公送給他的，安全隱蔽無人打擾，兩人就算在里面鬧到天翻地覆也不會被發現。有時候耽擱時間晚了，干脆都不回家，第二天早上起床直接去學校，像一對相依相伴的小夫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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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圣誕節那天，沈煜趕在第一時間送了于然一個蘋果，祝他今后一年平平安安，順順利利。于然捧著紅彤彤的蘋果，幾乎比他臉還要大，哭笑不得的問：“這么大，你在哪里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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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煜得意，“挑了好幾家店買的?！?/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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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太浪費了，我一個人吃不完?！?/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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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吃不完沒關系，主要是個心意，又沒讓你吃完?！?/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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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然很聽話，低頭咬了一大口，小嘴一張一合，咬出咔嚓咔嚓的聲音。清甜的汁水順著喉嚨流進胃里，竟然是自己從沒有吃過的好蘋果。他把剩下的部分舉到沈煜面前，邀請道：“這個蘋果很好吃，我們一起吃吧?！?/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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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煜注視那人紅彤彤的喜悅小臉，再一次感嘆他是這么容易滿足，只一個蘋果就能笑得像花兒一樣。他低下頭，就著對方的手咬了一口，唇瓣擦過指尖，帶來溫熱而又柔軟的觸覺，平白多出幾分旖旎，鬧得于然紅了臉，蘋果在嘴里吞也不是咽也不是。結果兩人在門口吃完了一整個水果，下著雪的寒天，凍得嘴唇哆嗦。肚子里冰涼，臉卻是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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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放假前還有最后一次考試，這幾個月來沈煜發揮穩定，始終在年級前十，于然并不怎么擔心，唯一的擔心是怕他書寫不夠規范，拿著卷子叮囑他：“答題過程寫詳細一點，別再偷懶了，你看看多少次扣分是因為這個，這題、這題、還有這道大題，都是平白無故扣了兩分，不然你可以考滿分的?！?/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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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煜靠著他肩膀，懶洋洋的打著游戲。聞言問道：“考滿分干什么，反正第一名是屬于你的?！?/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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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然搖著頭笑，“什么叫屬于我的，沒有什么天生屬于誰，都是汗水努力換來的?！?/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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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沈煜抬起頭，“也包括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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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話沒頭沒尾，語氣曖昧得很，遞過來的眼神輕飄飄帶著鉤子。于然低下頭，心內了然，他的人生沒有輕松二字，他不是隨隨便便得到沈煜的，他使用了心機，付出了代價，剛才那句話放在任何地方都適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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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人一陣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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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煜輕笑一聲，隨后改換了話題，提議道：“這樣吧，聊點輕松的，等到過段時間放假了帶你出去玩怎么樣?！?/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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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然愣了一會，腦海里浮現出滿大街普通情侶的模樣，貌似鎮定的問：“去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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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隨便，只要你開心?！?/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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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人生過得比較容易，沈煜的承諾總是很輕松，甚至沒發現這句話有多么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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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計劃終究是沒能成行，第一件事是相予被家里人打了，鬧著要退學。他半年來退步很大，考試成績一次不如一次，最后跌到了幾百名開外，相爸好面子，說他考成這樣干脆別上學，出去打工算了。相予跟家里起了激烈的沖突，自己也不愿意去上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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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然跟班主任一起去他家里看他，這家伙蒙著被子躲在床上鬧別扭，結果被子掀開，發現他竟然在下面打游戲。原來一個沒留意，他染上了游戲癮，整體泡在網絡上，手機沒收了就偷偷出去上，還鬧著要絕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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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然了解相予，知道他本來對這東西根本不感興趣，經過幾天的試探搞明白，是有個人帶著他玩的，這個人就是趙新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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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新宇其人，打架生事無所不為，憑著家里跟學校高層的關系，每天在學校里橫著走，是誰都不敢招惹的小霸王。后來他跟沈煜玩到了一起，為人低調很多，近來一直沒出什么事。他的名聲不好，相貌也十分狡猾，長相瘦瘦尖尖，活脫脫像個精明狐貍。據相予所說，有一次課間趙新宇纏上了他，叫他一起去商店買了東西，他們就熟了。后來趙新宇帶他玩游戲，帶他打野、升級，漸漸的他就沉迷了?，F在只要一天不在線趙新宇都會找他，他害怕這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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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然沒有玩過電腦游戲，不知道游戲有多令人沉醉，但他敏銳的察覺到趙新宇是故意的。平時他眼里根本沒有相予這類人的存在，現在突然主動交上了朋友，不亞于黃鼠狼給雞拜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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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趁著一次課間，于然叫住了趙新宇，把他帶到教室休息室，說道：“相予現在休學在家，繼續這樣下去就廢了，我想請你勸勸他，別讓他再沉迷游戲?！?/br>
    趙新宇指了指自己，驚訝的問：“叫我，你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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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然懶得跟他廢話，直接的說：“我知道你做的事情。你威脅了他，雖然不知道你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但我想勸你停止這個游戲，否則我一定會把你的行徑告訴所有人?！?/br>
    他第一次露出如此強勢的一面，一張幼白的小臉忽然鋪滿冷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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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新宇瞇起眼睛，冷哼一聲：“你說我威脅他，有沒有搞錯？有意思，我不告他纏著我，倒來說我威脅他。你知道你那個惡心的朋友不止一次跟蹤過我，還給我寫信嗎？信里什么內容我就不說了，公布出來的話估計讓他身敗名裂?！?/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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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然有些慌亂，“什么，怎么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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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新宇尖利的看向他，“不可能嗎？你怎么知道不可能。你很了解他嗎？哦，我知道了，以己度人是吧。畢竟你追沈煜沒用任何心機，沒耍任何手段，所以你的朋友跟你一樣是清清白白白蓮花了?！?/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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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很會挖苦，一番話把于然說得面紅耳赤，同時感到心驚rou跳，自己跟沈煜的事情外人是怎么知道的？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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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新宇欣賞著對面人的驚慌失措，悠哉游哉的繼續說：“至于我為什么要跟你的朋友一起打游戲，這個得問你家沈煜啊，他讓我這么做，我有什么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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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兩手一攤，轉身走出了休息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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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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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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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放學前，于然收到了沈煜的信息，讓他今晚別回家，要帶他去一個地方。最近他心情好得很，總有許多好地方要帶于然去，要么是餐館，要么是電影院、溜冰場、游戲廳，五光十色、熱熱鬧鬧，充斥著消費和娛樂。對此于然并不怎么感興趣，坐在那里像呆頭鵝一樣，但為了配合沈煜的愛好，他通常都會答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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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然寫了一個好字，點擊發送，隨后就關閉了手機。放學后磨蹭了一會，等到所有人都走光了，他才慢騰騰的收拾東西下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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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剛到樓下，只見沈煜站在廊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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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黑得早，路燈亮起，清冷燈光下襯著英氣的眉眼，眉梢微微挑高，暗示著隱藏的不悅。本來他就長相冷硬，讓人不敢隨意接近，這副表情更有些不好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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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然下意識后退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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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煜長腿一邁，走到他面前，高大的身架子籠罩著一片黑暗，接著落下了一個溫暖的懷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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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煜下巴搭在他頭頂，咬牙說：“小壞蛋，故意讓我等著是吧?！?/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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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然哆嗦了一下，本能的害怕，爭辯道：“不是的，我不是故意的?！?/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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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哼，也就只有你敢讓我等這么長時間?！?/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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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煜話里帶著笑意，似乎不那么生氣了。又把于然的下巴一抬，黑長的眼睛盯著他，說：“你沒什么想要問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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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然像是突然變傻了，遲鈍的問：“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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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煜嘖了一聲，感到非常的不耐煩，“你的鼻子不好用了？連我給你買的烤山芋都聞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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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掀開衣服，拿出一塊黑乎乎的東西，模樣不甚可觀，味道卻實實在在誘人的很，確實是烤山芋的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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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冬天一到，校門口有人推著烤爐賣烤山芋，有時候教室里都能聞到香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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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然盯著這只熟食，表情愣怔，從來沒想過沈煜會給他買烤山芋。這種吃起來黏糊糊，嘴巴染上臟污的食物，通常沈煜是不吃的，更別說會去買，可現在他居然冒著冷風站在校門口給自己買。那么貼心周到，那么溫暖迷人的沈煜，跟做出卑鄙事情的沈煜是同一個人嗎？或許根本就不是他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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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幾乎想也不想，問出了口，“是你叫趙新宇帶壞相予，讓他染上游戲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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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煜愣了片刻，表情逐漸冷峻，“這話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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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然低下頭，“我只想知道真相。還有你，為什么要這么做。相予沒有惹過你，跟你又沒什么交集，你犯不著毀了他?！?/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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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煜冷哼一聲，“我才說了一句，你就說上這么多。我的意思是，你剛才為了他質問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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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來他只關心這個，于然啞口無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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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啊，你這么想知道，那我就告訴你。這家伙雖然跟我沒什么交集，但他確實惹到了我，誰讓他整天圍在你身邊動手動腳，忙前忙后？是我叫趙新宇把他弄走的，讓他離你遠點，最好別來學校。誰知道這家伙這么沒用，自己要輟學，書也不肯念了，就為了一個傻逼游戲。哦，對了，聽說他喜歡趙新宇，可能也不只是因為游戲?！?/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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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悠然自在、洋洋得意的敘述著所作所為，言談間絲毫不感到后悔，甚至滿是對弱者的嘲諷。那個熟悉的他又回來了，在認識于然之前的、讓所有人感到不好惹的沈煜，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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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何時外面飄起了雪花，洋洋灑灑的落下來，如同進行一場靜謐的儀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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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然動了動僵硬的身子，忽然失去了所有的力氣。原來這就是他們兩人的關系，原來這就是他自以為是的喜歡，原來因為極度的不平等，甚至連朋友也會遭到連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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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抬起頭看向沈煜，因為失望喉頭幾乎哽咽，“也許對你來說不值一提，但是相予是我的朋友，我們也認識很久了，請你高抬貴手，放過他吧?！?/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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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說完這句話，獨自走進了大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