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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承明足尖點地,身姿矯健地踏墻而過,為了逃避顧暄一籮筐一籮筐地給自己介紹姑娘,就連輕功都用上了。 顧暄在他身后吹胡子瞪眼,逆子! 顧承明行至西院才堪堪停了步,一撩衣擺打算回房歇息,卻不料臥房燈火通明,還不斷有丫鬟婆使端著熱水與被褥進出。 顧承明隨手攔住一位小丫鬟,他沖著臥房一抬下巴,問道:“這生孩子的陣仗是怎么回事?” 小丫鬟連忙就答:“烏先生方才囑咐過,里頭的被褥軟枕得通通換成新的,周公子身弱體寒,春寒料峭,要先用銀絲炭熏一熏屋子,再讓周公子泡上半個時辰的藥浴才好?!?/br> 顧承明無語扶額:“那為何偏要在我房中?” “這…奴婢也不知道?!毙⊙诀呙媛峨y色。 其實烏頃木的想法很簡單,既然小王爺都能在自己親爹,他老子顧暄面前親口承認自己和周淵如有一腿,那必然是很看重這位周公子啊。 既然如此,大家也就不要來回折騰了,俗話說得好,久病床前出情人啊,畢竟小王爺二十有三還未娶妻,大家都很著急。 烏頃木一拍大腿,便如此決定了。 決定前也問過周淵如的意見,還虛弱著的周公子也不知道聽沒聽進去,只說了句:“都聽先生的?!?/br> 顧承明得知來龍去脈,只無語凝噎半晌,才對身邊人吩咐道:“去收拾間干凈的臥房給我?!?/br> 身后的小廝領命而去,而坐著的烏頃木緩緩瞪大雙眼,真不回去睡??? 顧承明在烏頃木對面坐下,他道:“我此次來找先生有一問,還請先生解惑?!?/br> “何事?若是老朽知道,定當知無不言?!睘蹴暷镜?。 顧承明:“先生為淵如把脈多次,脈象可有異?” 烏頃木聞言捋了捋胡子,倒是擺出了一副愁苦之相,顧承明的心隨之懸高,他很快就又想起周淵如嘴角帶血,說自己活不長了時的表情,寬袖下的手逐漸握成拳。 “那位周公子的脈象也能稱得上古怪了,我這輩子醫過不少人,頭一回見到有這樣的病人?!睘蹴暷觉久伎嗨?,又道,“我前幾回診脈時,雖有脈弱氣浮之相,但只要細細調養上幾日,便也無甚大礙?!?/br> “而今日周公子氣急攻心導致嘔血不止,就連脈象紊亂沉慢,經脈中似有寒氣生祟,又因咳血將過往沉疴舊疾復發,但表現出的病癥卻又不重,真是古怪?!?/br> 顧承明嗓音干澀道:“那可有性命之憂?” “怎會!小王爺多慮,周公子脈象雖古怪了些,但也只用細心調養一段日子,將體內的寒邪驅凈,便也就好了?!睘蹴暷玖ⅠR拍桌起立,有情人間擔憂在所難免不假,但也不能隨便懷疑大夫,若是這點毛病,都把人治到病入膏肓,他烏神醫烏大夫的臉面往哪擱? 顧承明扶人坐下,畢竟年紀也大了,可千萬別蹦出什么毛病。 烏頃木嘿嘿一笑,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故作為難道:“只不過……” “不過什么?”顧承明立即問道,面上雖還冷靜,話卻脫口而出,“先生有話盡管直說?!?/br> “只不過,”烏頃木示意小王爺低頭,他極其小聲道,“只不過房事這半月是千萬行不得的,周公子體弱,小王爺得多多擔待才行?!?/br> 顧承明僵硬半晌,才試著找回來自己的聲音:“先生誤會了,我和他如今已不是這樣的關系?!?/br> 烏頃木長大嘴巴震驚地想,還真打算做負心漢??? 王府里的消息是瞞不住的,周淵如來找顧暄的那日在廳堂上說過的話,沒出半日整個王府上下都知道了有位頂好看的公子找上門說小王爺負了他,這等戲文里才會出現的故事,大家都很想知道后續。 “脈象古怪,或許會是蠱蟲導致?”顧承明緊接著問,他僅知道烏頃木年輕時云游四方,見多了疑難雜癥,卻不知對方對苗疆蠱蟲是否有所了解。 “周公子被人下了蠱?”烏頃木瞪眼,得到了準確的答復后,他起身在小院內來回踱步,“若是蠱蟲的話……我得去翻翻那兩本古籍?!?/br> 言罷徑直便往西南角放醫書的小院奔去。 顧承明搖了搖頭,順路便也回了小院,那院子里也無之前那般嘈雜,只留了兩個掌燈丫鬟站在門外,見到顧承明后紛紛低頭。 見顧承明要進臥房,其中一個小丫頭連忙便道:“周公子說他已歇下了,莫要讓人來擾他?!?/br> 顧承明年少時便很喜歡和周淵如對著來,他惡劣地勾起嘴角,如捉住蝴蝶翅膀的頑童,他提高聲音道:“我偏要進去呢?” 還沒等人反應,便伸手推開了木門。 房內并無動靜,屋里還算暖和,安靜柔遠的木香緩緩化作青煙繚繞,周淵如安靜地側躺在床邊沉沉睡去,顧承明坐在床邊靜靜地看著他,這半月來的種種變化,今日的劍拔弩張,卻唯有此刻,顧承明覺得最心安不過。 他用目光不厭其煩地去描繪那張蒼白而艷麗的面容,比從前要清瘦些,耳垂上的小痣也沒變過位置。 周淵如睜開了眼睛,他睡得不好,總在做些光影陸離的夢,再一抬眼,他瞧見了坐在床側的顧承明。 他還未曾開口,先顫抖了眼眶,眼淚落成珠子往下掉,砸在手背上,燙得人心尖一疼。 顧承明脊背僵直,他似乎完全沒能反應過來發生了什么,他手足無措地問道。 “——你哭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