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周淵如趕了將近一個月的路,眼下都掛著青黑,他這一覺睡得極長,長到顧承明都懷疑皇帝是不是只給他下了同心蠱。 可別說還中了條瞌睡蟲。 顧承明伸出雙指往周淵如手腕上探去,還沒探到脈象,就被周淵如反手握住,他睜開眼,還帶著幾分剛睡醒的茫然:“夫君?!?/br> 顧承明無語地看著他:“你別那么叫我?!?/br> 周淵如蹙眉:“為何?你我早已許下終身,就連…”他臉龐飛上一抹羞意,耳朵通紅,他咬緊下唇,連聲音都變得微小了起來,“……就連周公之禮都是行過了的?!?/br> 大概意思就是,睡都他娘的睡過了,現在提起腰帶裝什么不認識。 顧承明心里嘔得要死,那他媽是行周公之禮嗎?誰干那事要把人綁起來,還拿軟筋散下藥,要下怎么不下春藥,且睡完就讓人馬不停蹄地送他回南疆。 顧小王爺囂張肆意地活了那么多年,在馬車上悠悠轉醒時,懷里已無溫香軟玉,只剩下一個三大五粗相貌平平的侍衛與他大眼瞪小眼,那侍衛一抱拳,聲音粗?。骸笆雷?,主人讓我護送你回南疆?!?/br> 顧承明:“……” 顧承明頭一回體會到良家女子被‘采花’后的悲涼絕望感。 但這舊賬沒法提,因為現在的周淵如被人下了蠱,壞了腦子。 想舊事重提,也得跟正常的那個算帳。 顧承明扔給他一套衣服,只說:“穿衣吃飯?!?/br> 周淵如伸手接過那套衣物,是套白色繡金的袍子,外套還罩著層軟紗,是江南才有得雪桑白緞,周淵如穿慣了這料子,稍一摸便知。 他原本還以為會有些寬大,卻不想是如此貼身正好,周淵如不由得笑了笑,無論是顧小王爺備著他要穿的衣物,還是去城里成衣店里按照他的尺碼買了這套衣物,他都覺得心暖熨帖。 周淵如已經忘了剛剛不讓喊夫君的仇,他湊在顧承明的身邊,眉眼舒展,臉上帶笑:“你對我真好?!?/br> 再說不喊夫君,喊相公也是可以的。 他不挑,他都可以。 顧承明雙指敲敲木桌,冷聲道:“吃飯?!?/br> 周淵如從善如流地坐下,單手撐著下巴,笑意盈盈地盯著顧小王爺看。 顧承明給他夾了個糖包,忍無可忍道:“我臉上有飯嗎?” 周淵如答,沒有,但是我可以有情飲水飽。 顧承明抹了把臉,他從前就玩不過周淵如,當時把原因歸結于周淵如是只詭計多端還腦子好使的年輕狐貍,因為的確很年輕。 但沒想到,現在周淵如腦子都壞了,他還是玩不過人家。 這可能就是命。 就好像李榮見他第一面時直呼,我看你面相這天生是個懼內畏妻的命啊,以后挑媳婦要一定要挑賢淑溫柔些的。 顧小王爺:滾。 后來知道面前的人就是小王爺后,李榮打了個磕巴,急忙縫補丁,那什么,面相上還說你將來肯定能娶個天仙下凡的美人。 顧承明當時就懷疑這找來的不是軍醫,是哪個窮山僻壤里跑出來的跳大神的。 周淵如吃飯向來溫吞,嘴刁還挑食,約等了小半個時辰,周淵如才接過茶盞,吹了吹清亮的茶湯,靜坐著消食。 顧承明一挑眉:“吃飽了?” “嗯?!敝軠Y如點點頭。 “好?!?/br> 周淵如看他,好什么好? 顧承明起身,讓帳外等著的人走了進來,是位身長九尺,是個虎背熊腰的魁梧漢子,臉上還有道從右眼劃到耳后的刀疤。 來人是跟在顧承明身邊出生入死的過的下屬,名叫陳羅,原先也提過比起待在他身邊,不如在戰場上掙上一官半職,怎么著也要比侍衛強。 陳峰拒絕了,他本就孤家寡人,再說原本這條命就是顧承明給的,他萬萬忘不了小王爺的再造之恩,顧承明拿他沒辦法,便也隨他去了。 “陳峰,帶他回云嵐城,路上切記不可出事?!?/br> 陳峰彎腰拱手:“屬下明白?!?/br> 而當事人周淵如完全來不及發表意見。 因為顧承明已經不由分說地將他塞進了一輛馬車。 “等等、你放開我!” 周淵如臉色通紅,眼眶顫抖,是被氣的,他掙扎了半天,但哪能掙得過顧承明,反而被人用衣帶捆住了雙手,他氣喘吁吁地與顧承明對視,對上那雙沒有半點情緒波動的眸子時,他心尖像是被人刺了一下,瑟縮著覺出疼來 周淵如重新地安靜了下來,他的語氣很平很淡地去問:“你不要了我嗎?” 顧承明覺得自己連心都被他扎了個對穿。 “顧承明,你不要了我嗎?” 顧承明想伸手去撫一撫周淵如的長睫,他茫然地想,周淵如看上去可真傷心,是因為我傷了他的心嗎? 最終顧承明轉身跳下馬車,嗓音喑啞地說:“走!” 陳峰駕車離去,馬車里的人似乎也同樣因為這句話安靜了下來,再無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