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卿云醒來時天已經蒙蒙亮了，他難得起的遲，不過今日也無事，花朝節……衍天宗會比往常熱鬧些，可是他寂靜慣了，也就他那親傳徒兒蕭問之會開心些。只希望他又不要想著往外跑才好。

    蕭卿云可能是沒有反應過來，等他徹底睜開褐色的眼瞳后，他才猛地想起有什么事情，可是他床里頭的位置又空了，司白楚不見了。

    他本想起來翻開被子的，卻頓覺得胸口有些沉重……他低頭一看，原來是司白楚已經化了全部的原型臥在他懷里，但是還是睡著，并未蘇醒。

    蕭卿云小心的檢查了一下司白楚的傷口，血已經止住了……這就好……

    但是司白楚是九尾狐的事情，他還是有些……他有問題想要問他，就是不知道變成狐貍的司白楚能否回答他。

    很快，蕭卿云知曉答案了，顯然是不能的……現在眼前的這條九尾狐貍，每日就是睡了醒，醒了吃的模樣，甚至都不怎么下榻走動，但是也乖就是了……不好亂翻他的東西，大多都是在睡覺中度過的。

    蕭卿云想著也許可能是受了傷，在自我修復也不一定，他也很少打擾他，就當是多養了一只寵物……他還是養得起的。

    一日晚上蕭卿云在屏風后沐浴，聞到了屋內莎莎莎的動靜，他一扭過頭，便看到大多時間都在沉睡的司白楚慢條斯理優雅的翹著那八條尾巴渡步走了過來，蕭卿云輕輕一笑，伸出手想要摸他的腦袋，到底……不得不承認，司白楚的毛很軟很滑，會令人愛不釋手有點著魔的感覺，他也很喜歡。

    司白楚停了下來允許他摸了摸，只是下一刻，令蕭卿云想不到的是，他這就這么肆無忌憚的化成了人形……且還是……未著半縷……

    蕭卿云想著即便兩個人都是大男人，但是這還是不妥了些，他連忙撤下了屏風的衣服搭在了司白楚的肩膀上，自己又坐在浴桶里，和他面對面道：“你……”

    沒想到兩人是異口同聲，蕭卿云知道司白楚肯定是話想要問的，那剛好，他也有話想要說，只是，這么久他都不曾聽過司白楚和他說過一句話，倒是他，每天會和他嘀咕些話，例如‘你今日怎么樣了’‘你何時能變回人形’‘你能聽懂我說的話么’之類的……

    可是每次得到的都是司白楚安安靜靜的看著他，或者是自己悠哉悠哉的到他懷里，安靜的找個舒服的姿勢臥下，次數多了，他后來就放棄了……

    司白楚的雙手搭在蕭卿云的浴桶邊緣，眨著眼睛看著他，還好他現在也是跪蹲著的，不然蕭卿云得尷尬了……

    司白楚盯著眼前的蕭卿云，問道：“我是誰?！?/br>
    誠然，司白楚現在眼眸里一片瀲滟清澈，倒是反令蕭卿云有些懵了去，他訝然道：“什么？”

    司白楚依舊是很認真的模樣：“我問你，我是誰?！?/br>
    蕭卿云沒想過兩人多年后重逢第一句話會聊些什么，獨獨司白楚的失憶，還是令他有些意外：“你，你不知道你自己是誰了？”

    司白楚不是沒想過這個問題，可是他偏偏就是記不起來，不然也不會來問他這個問題了：“不記得了……”

    眼看著司白楚搖了搖頭，蕭卿云又指著自己道：“那你還記得我是誰么？”

    司白楚的回答顯而易見：“這幾個月來照看我的人?！?/br>
    這個回答還真的是……出乎意料，蕭卿云有些無奈的扶額：“行吧……原來你失憶了，那你還記得些什么嗎？”

    司白楚垂了下眼睛：“有些記得，有些……不記得了?！?/br>
    盡管司白楚失憶了，可是蕭卿云仍然想問：“你是如何到這兒來的？”

    司白楚茫然：“忘了……”

    所料之中的回答，蕭卿云嘆了聲鼻息又道：“你尾巴斷了一條……”

    司白楚此時還不能將頭上耳朵和尾巴收回，他扭頭看了下自己的八條尾巴，并沒有覺得很錯愕或是心傷：“我知道，等修煉一段時間便能按上?！?/br>
    這下輪到蕭卿云錯愕了，盡管他所遇事多光怪陸離，到底是占卜之術，可斷掉的尾巴還能按上，莫不是他幻聽：“還能按上？”

    司白楚到是沒覺得什么，點了點頭：“對啊，也不是第一次斷了?！?/br>
    司白楚回答的很輕松，可是蕭卿云卻聽了心頭一緊，不是第一次了……那他之前受傷時，一個人怎么熬過來的，又有誰照看他……而且那個傷口還挺嚴重的，盡管現在早已愈合。

    傷了司白楚的人在蕭卿云心里一直是個疙瘩：“誰傷得你？”

    司白楚這個人挺記仇的，別看他現在失憶了，對于這個敵人的結果，他到是沒忘：“沒事，那個人已經死了?！?/br>
    蕭卿云能看到司白楚剛剛眼里的那份厭惡，害他受傷的人，自然是不討喜的，蕭卿云本想著如果可以，他甚至也可以幫他報仇，但是眼下，似乎沒了需要，只好道：“好吧”

    司白楚緊盯著蕭卿云臉上的神情，似是在捕捉到什么后，他才試探道：“你很關心我？”

    蕭卿云也覺得這并沒有什么好掩藏的，司白楚受傷至今都在他跟前養傷，有些情況他自然想要了解：“這很顯然吧?！?/br>
    司白楚又把話題回到了最初：“那我是誰？”

    即便是失憶，司白楚說話的方式還和從前一樣，舒雅從容，那些音符從他嗓里冒出，總是格外的平靜，令人定心：“你叫司白楚?！?/br>
    司白楚點了點頭，但是似乎這只是一個稱呼，沒有喚起他的任何記憶，他平淡道：“那你叫什么？”

    眼看著在司白楚的臉上看不出任何的波瀾，蕭卿云知道，可能眼下并不能很快的喚醒司白楚的記憶了：“我叫蕭卿云，是衍天宗的宗主?！?/br>
    也就在這時，司白楚的眼里迷茫了一下，他抬手微微的扶住了側額，神情有些微惱，其主要是他的腦神經痛了一下，但他并沒有表現得太出來：“衍天宗？宗主？”

    蕭卿云只以為是司白楚能想起些什么，他詢問道：“嗯，怎么了？你有印象了?！?/br>
    司白楚閉了下眼睛，腦海里亂哄哄的一片，很多零碎的畫面閃爍而過，他有些分不清今夕何夕，蕭卿云也沒有急著問他，只是靜靜的等他回答。

    過了好一會兒，司白楚緊蹙的眉目才平展開：“沒有，就感覺……我似乎知道了什么?！?/br>
    蕭卿云有些不解：“知道了什么？”

    司白楚的手不再扶這自己的腦殼：“我和你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br>
    這話還真是……蕭卿云有些一言難盡，他最終還是整理了一下言語，想著如何能表達出來：“……你很多年前和我第一次相見的時候，你就說著這些奇怪的話，一直以來，我也不懂?！?/br>
    司白楚淺紫的豎瞳有著些許迷惑：“我們很久以前見過？”

    蕭卿云點首：“見過一次?！?/br>
    此時司白楚的手抓緊了浴桶的邊緣：“怪不得，對你有種很熟悉的感覺”

    這話……蕭卿云聽了也不知道是該慶幸還是欣慰，好歹兩人眼下已經相處數月，雖然司白楚都是狐貍的形態，也沒有同自己說過一句話：“是么？”

    司白楚是真的很困惑不解著，他自己都不能明白心中的所想是為何，他失了憶，身邊也沒有熟知情況的人能為他解惑：“是，熟悉到讓我對你無法起任何的警惕之心，會莫名想要依賴你?！?/br>
    這句話到是讓蕭卿云想起來司白楚只要是醒的情況下，總是會和他格外親昵：“所以你這幾個月……”

    司白楚大概知道蕭卿云指得是什么：“是本能，也主要是不能化形的原因?！?/br>
    不能維持人形，難道是，蕭卿云不由得想要起身，但是卻發現自己還在浴桶里：“你修為不夠了？”

    九尾狐的法力大多都在尾巴上沒錯，可是他的尾巴并非靠修煉而來，是天生的，只見他的耳朵聳了一下：“斷尾的原因，主要是修復斷損的尾巴，修為還好?！?/br>
    蕭卿云不由得望向了司白楚頭上的兩只耳朵，猶豫道：“你是妖？”

    司白楚雖然失憶了，可是對于自己是什么，他還是清楚的：“我不是妖……”

    蕭卿云微側斜顎首道：“你是神？”

    司白楚并非神族，卻和神族同源：“不算?！?/br>
    蕭卿云光是憑借著司白楚周身的氣息來說，都覺得還是過于出塵了些：“是魔？”

    司白楚覺得蕭卿云眼下的猜測就差一個仙了，他眨了眨眸子：“我不算神，也不算魔，更不是妖……”

    即便是按著神話故事里，種類也就這么多，蕭卿云也實在是想不到其他，他只好謙虛請教：“那你是？”

    司白楚有些為難，他似是在糾結著什么，過了會兒他才接著道：“我若和你說，你能聽得懂嗎？”

    他這話說的很慢，一臉不確定的模樣，蕭卿云自認為自己還算聰慧的，雖然看來是剛剛他說的話讓司白楚有了顧慮，他決定試試，最少他愿意傾聽他所說的話：“你說說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