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做領導不容易

    現實生活既殘酷又充滿黑色幽默，任誰都沒想到不對盤的四人在這種情況下居然還一起坐到了方才的奶茶鋪里。小小的奶茶鋪承繼了強大的負能量，而奶茶鋪老板或許是沒想到許喬真能在短時間內找來2個看上去就不好惹的幫手，嚇得噤若寒蟬，做奶茶的手更是抖成了帕金森。

    其實他們誰都沒想到事情會這樣發展，壞就壞在周局眼中的麻煩關系戶左少清和孟虎眼中的沙雕弟弟身上。

    當時周局故意諷刺了句：“我們要繼續體察民情了，兩位同志要一起嗎？”

    任哪個正常人都知道這不是一句疑問句，偏偏許喬對周局的突然客氣一頭霧水，嘴上更是有獎問答似的答得飛快。他甚至還在短時間里制定了個報私仇計劃，信口胡謅道：“前面有家奶茶鋪，老板是我朋友，四人一桌可以免費?！?/br>
    孟虎表情僵硬，咬牙切齒地說：“許喬，我們不能影響領導工作，而且你才認識的朋友肯定不想請客?！?/br>
    左少清捋了捋額前不太服帖的細發，將手插在口袋里，“請客就不必了，我們不能拿人民的一針一線，但喝奶茶可以。說起來官民魚水情嘛，總少不得有一兩個小嘍嘍在后邊鼓掌叫好，逢迎拍馬。朕替周局準了～”

    周局面無表情中：……

    許喬用手臂撞了撞孟虎使了個眼色，“這家伙估計老逛淘寶，中二得獨領風sao?！?/br>
    孟虎不解：“這和淘寶有什么關系？”

    許喬表情賊賤，虛掀了個衣服下擺，學著京劇里的官步上前兩步后“回眸一笑”說：“店家，朕看中了你家龍袍，多少兩銀子！”

    孟虎忍不住拍掌大笑，左少清卻并不生氣，反倒伸出五指笑著補充了句：“近日疫疾肆虐，三峽水患，朕體恤百姓撥款無數，百姓亦應體恤于朕，打個五折?！?/br>
    周局板著臉呵呵了兩聲，看上去對身邊這位關系戶不是很滿意。左少清則壓根不關心周局對自己的態度，直接攬過許喬的肩膀且完全無視對方的奮力掙扎。最后，能湊一盤麻將的四個成年人圍桌而坐，像學生黨似的用吸管吸塑料杯里的黑珍珠。

    或許是覺得店內的氣氛太過壓抑，一直小心翼翼在旁觀測四人的小老板用電腦播放起了音樂。

    樂聲緩緩而出，許喬摸著腦門表示不滿：“這是什么年代的古典歌曲啊，現在還放?！?/br>
    周局頭也不抬：“水木年華的一生有你，我初中那會兒算是校園流行歌曲?！?/br>
    偷聽談話的小老板自覺地切換到下一首，眼尾的褶子此刻格外醒目。

    左少清吐出嘴里含著的吸管，“這又是什么破歌啊，凄凄慘慘戚戚的，年輕人誰聽這個？”

    周局緩緩抬起凍結成霜的臉：“卓依婷的杜十娘，我現在還有聽?！?/br>
    孟虎默默捂住臉，對他頂頭上司的青春和品味難置一詞。其實水木年華還好，但卓依婷那些戲曲改編成現代口水歌的東西就真的太體現年齡段了。

    沒心沒肺的許喬用力吸了口奶茶，在還沒咽下去的當口面對著周局說話：“哎，我說，陳百強的是不是也在你的老年組小曲庫里??？是你的初中還是高中？這首歌可比我的年齡都大?！?/br>
    與許喬相對而坐的周局避無可避，臉上被噴濺到了幾滴沾了口水的奶茶液，心里嫌棄到不行卻仍強忍著不發作。他用力地用手帕擦拭臉上的液體，皮笑rou不笑地說：“打靶歸來、當兵的人這些軍歌更常聽?！毖韵轮饩褪侨绻o他一把槍他就能把許喬當靶子給打了。

    為了不讓領導日后把自己視為真正的眼中釘rou中刺，孟虎趕緊在坑兄達人許喬再度張嘴前轉移話題：“聽說周局不僅在部隊待過，后來還當了好幾年正經駐防兵。好像是被派往中印邊境駐守吧？”

    周局還沒回答，和許喬在某些方面格外雷同的左少清便在旁幫著搶答：“那年頭會英語的壯丁可謂鳳毛麟角，所以換成現在不過會個ABCD的幼稚園水平也被欽點上陣了，簡直一抓一個準啊。這也是中印當年沒大沖突，否則你們周局如果不小心英勇就義了未免太冤?！?/br>
    周局沒好氣地說：“我也不是只會ABCD，日常生活會話還是過關的?！?/br>
    許喬福至心靈，聯想起過去左少清在西餐廳逼人報菜單的那一回。他瞄了眼左少清，露出一口白牙賊笑道：“真的嗎？我不信，要不大領導你給我們表演個英文報菜單唄?！?/br>
    左少清猝不及防聽到這句話，同樣的記憶令他一口奶茶全部噴了出來。這噴射姿勢還挺別致，是以落枕姿態朝右方周局處直直射出一口。

    看著被正中靶心的領導同志，三人呆坐在那里，而反應過來的孟虎做的第一件事卻不是趕上前伺候“主子”。只見他猛吸兩口奶茶，將僅剩的液體全部匯聚到了嘴里，臉頰鼓脹成一團炯炯有神地注視著周局。

    液體隨著周局的臉部順流而下，他僵硬地再次掏出手帕擦拭臉上的液體，強裝鎮定地呼出口氣。

    “孟虎，你這個樣子不會是也想把奶茶噴我臉上吧?！?/br>
    孟虎捂住嘴拼命搖頭，非常想解釋自己只是想把九塊錢的奶茶喝完，畢竟這是杯價值約定于兩個半rou包的奶茶，如果周局遷怒他就少喝了五毛錢進肚。顯然，擁有這種小市民邏輯的不止孟虎，雖非同根但為兄弟的許喬繼他哥之后也趕忙大吸幾口奶茶到嘴里，光看那張臉簡直就是個活體鯨魚，差別只在于鯨魚天生小眼，而許喬的一雙大眼珠正目視前方。

    周局：“......”

    周局知道孟虎不敢噴自己，但這個許喬已經有了前科。終于，再難忍受的周局快速起身，遠離了這個不斷噴水的“鯨魚池”。

    孰料他剛想大跨步出門就被小老板給攔住了。

    “等一下，你奶茶錢還沒付呢?！?/br>
    周局轉過身看著仍然坐在位子上不動如山的三人，嘴角扯出一個微小的弧度，冷笑道：“老板，你覺得這錢該我付？”

    習慣了用疑問句對待下屬的領導同志仍采用了疑問句式，如果換作下屬肯定會明白周局的疑問句實則代表了否定，否定句代表了肯定，肯定句代表了你猜？可惜小老板不懂這套，為人更是十分耿直。

    老板理所當然地道：“這三個崽一個看就是你小輩，歲數大的付賬不是人之常情嘛。我聽的歌你都熟悉想必我們年齡差不大，小老弟啊，我奉勸你一句現在這世道多的是空巢老人，多關懷后輩老了也多個人關心?！?/br>
    三人組表情微妙地面面相覷，尷尬的氣氛在空氣中不斷蔓延。試圖把握最后的機會表現一把的孟虎走到了周局身邊，他摸了摸口袋，又摸了摸口袋，向來厚臉皮的孟虎臉上罕見一紅。

    左少清仿佛事不關己高高掛起，許喬一副老子就是沒錢的流氓樣。

    被迫關懷后輩的周局眼角一抽，默默從口袋里掏出皮夾。

    “勞煩開張發票?！?/br>
    小老板將百元大鈔放入驗鈔機，說話隨口就來：“這點錢都要報銷啊，政府機關太腐敗了?！?/br>
    周局沉默了幾秒，一本正經道：“不報銷，只是我這個人習慣記賬，尤其是別人欠我的帳都要用圓釘牢牢釘在記賬簿上?！?/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