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繼
再度醒來的時候,晏笑言已經不在剛才的房間了。他先是四周環視了一圈,發現自己身處一個房間,窗簾緊閉,自己正坐在床上。 他有些迷糊的抬起手,揉了揉眼睛,發現是一個嶄新的房間。這個房間裝榮華貴,僅僅是幾件家具都可以看出價值不凡,甚至可以感到,這個房間是被主人注入了諸多心血所打造的樂園。晏笑言下了床,他開始四處走動,左看看右看看,看到大門就在眼前,他沒什么慌張感。 但是,他錯了。這是一道他永遠打不開的門。 門已經被牢牢反鎖起來,無論晏笑言用盡多大的力氣,依然紋絲不動。之后,晏笑言開始尋找房間里有沒有什么撬鎖的工具,但是犯罪者怎么會給他留下作案的工具呢,至少,他不會留給晏笑言他熟悉的工具。 在耗盡了不少力氣之后,晏笑言終于放棄了。他回到床上,依靠在床頭。 思緒開始幻想。 那些疑問、那段旅行、還有那封信,等等。 直覺在告訴晏笑言,這當中一定有些什么關聯。一定有著他從未知曉的事情,甚至有可能,未來也不可能知曉的關聯。為什么子寰的信會出現在自己房間呢?mama已經和子寰見過了嗎?他們是說了什么嗎?難道他們吵架了嗎?他們發生什么了嗎? 有些毛骨悚然。 等待的時間并沒有太久。房門突然發出嘎吱一聲,晏笑言瞬間開始警覺,只見,李子寰一只手拿著紅酒瓶,另一只手用手指勾起兩個高腳杯,在關上門后,走到了晏笑言跟前。 李子寰把酒杯與紅酒都放在了床頭前??匆娎钭渝镜牡絹?,晏笑言下意識想伸手向對方求助,但下一秒,他的腦子里突然炸開了那封信的內容,晏笑言的手停留在了空氣中,在想慢慢收回時,李子寰一把握住了他的手: “小言,睡得好嗎?” 晏笑言感受到手上的溫度,立馬像被燙到一樣想收回去,哪知道李子寰的力量超越了他的想想,死死的握住他的手。 “呃....子寰,這是在哪?你沒事吧?” “這是在我家,小言,不用擔心。這里很安全?!?/br> “.....你家?那,我先回去了吧,我媽還在等我?!?/br> 晏笑言剛打算轉過身,發現自己的手還被緊緊地握在李子寰的手里。 李子寰看著他,然后松開了緊握著晏笑言的手,坐在床邊,開始倒紅酒。 得到自由的手有些癱軟地滑落下來,晏笑言用左手,輕輕摩擦著右手的表面,發現已開始有些微微泛紅。在他還沒反應過來時,李子寰的聲音再次在他耳邊響起: “小言,我們來喝一杯吧?!?/br> 看著李子寰遞給自己的酒杯,晏笑言渾身的細胞都在發出警告,仿佛那杯酒當中有著致命的毒藥?;蛟S是因為太過強烈的情緒不小心流露而出,晏笑言下意識往后縮了縮,看到這樣的晏笑言,李子寰突然收回了遞出的酒杯,反而站起身來。 他單手捧著酒杯,背影如同巨樹般不斷延伸,直到把晏笑言完全籠罩在影子中。接著,李子寰望著坐在床上的晏笑言,嘴角微微勾起笑容,輕聲說道; “小言,你不喝嗎?” 晏笑言只覺得眼前這個人,就像是被黑暗所繚繞的惡魔。他一瞬間突然萌生一個年頭,那就是和李子寰理智地談話,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了,他眼中有著連海水都無法撲滅的火焰,唯有把一切都化為灰燼,才是終點。 他們只是在彼此消磨時間,直到彼此都消磨殆盡。 下一秒,晏笑言看到微微向前俯身的李子寰,開始瘋狂想逃離這個人,但這個舉動,也就在這一瞬間,刺激到了李子寰,他仿佛又想起當年,晏笑言前一天還在笑臉盈盈地跟他告別,第二天,這個人就再也沒有出現在自己眼前了。 快八年了。 快要八年的時間,他根本忘不掉晏笑言在他世界留下的一切。 起初,他只是被父親作為一個工具,去監視那個,名叫晏笑溫的人的兒子。每一天,他都要把晏笑言的每句話寫下來,然后要給父親看。后來,李子寰發現這種行為根本沒有意義,因為他的身上早就裝好了微型攝像頭和錄音筆,他和晏笑言的一舉一動都被父親看著。 他活得就像一個沒有感情的機器人,他只是為了監視晏笑言而誕生的存在。 母親常年不在家中,與父親相伴的日子總是冰冷的。父親是暴力的,不僅僅是rou體,也是精神上。被電過、燙過、打過都不過如此了。有一次,因為他忘記記錄了一天,關于晏笑言的行程,被父親發現了,父親扇了他一巴掌,腦子暈乎乎的,在清醒過來之后,鼻子里的血液已經源源不斷地在往外流了。血的味道是腥,混在嘴巴里之后,味道又被無限制地放大。精神上的壓迫,也只不過是日常該有的,父親總是無形地讓他明白自己的愚蠢、弱小還有無能,一無是處的自己,什么都沒有的自己。面對這些,李子寰總是在默默承受著,只是偶爾,當他回過神來時,他發現自己手上總是沾滿了小動物的血跡。 而可怕的事,卻在一刻有了顛覆性的改變。 李子寰漸漸地,漸漸地,開始習慣有晏笑言的存在。他開始習慣他的存在,習慣他的聲音,習慣他的眼睛,習慣他的頭發,習慣他的肌膚,習慣他的味道,習慣他的接觸,習慣他的感覺,習慣他的愛好,習慣他的笑容。習慣他的一切。這個人已經被揉進了李子寰的生命中,以緩慢、激進、或者說強制性的方式。 越是習慣,李子寰越被晏笑言所吸引。 晏笑言和常人不同,他對任何人都毫無戒備,哪怕對方本就滿意惡意的靠近他,但是晏笑言依然也可以笑臉相迎。他好像不在意,他不在意這些傷害,他不在意名為邪惡的東西,他不在意在人心深處最黑最暗的欲望。 他就像是一束,強大到,可以完全吸引黑暗的光。 這樣的人,這樣的人。 好像,天生是來拯救自己的。 父親為了那個男人,用盡手段,卻還是輸給了那個女人。經常在夜里,父親都會靜坐在書房,看著一本又一本的相冊,或者,拿出盒子里的一個項圈,摩挲許久。他的眼睛跟自己一樣,沉得像大海,明明應該是明亮和美好的愛,卻被父親壓抑在了人心中最洶涌和陰暗的地方。 李子寰看著這樣的父親,他理解,他明白眼前這個惡魔所想的一切。 所以一切行為,都可以被合理化,一切的一切,都可以被接受。 他理解父親的暴怒,他理解父親的欲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