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的后宮(上)
慕容禛眼前的場景十分合乎常理但又特別怪異,后宮里“妃嬪們”聚在一起,各自分坐在座位上,他的“皇后”坐在離他最近的位置上,就像十分普通的“妃嬪聚會”一樣。 但慕容禛怎么也壓不下去心里那陣怪異感,一群男人頂著后妃的名頭聚在一起,就像是一群野獸住在他的花園里硬要說是花卉。 慕容禛微微側過頭,用一點余光觀察他的“皇后”。 他的皇叔慕容瑜還是那副老樣子,身上裹著一件明黃色的披風,看起來弱不禁風的身體,臉色蒼白,整個人看起來永遠一副病懨懨的模樣,說起來話來也是柔聲細語,手里拿著四季都不離身的暖爐。 但慕容禛知道,他的這位皇叔才是真正的狠角色,表面這幅樣子大概有一半是裝給別人看的,也許是身體病久了帶著脾氣也愈發古怪,看起來好欺負,實際上卻是吃人不吐骨頭。 慕容禛移開目光,暗自揣測慕容瑜的目的。 慕容瑜盯著慕容禛瞧了一會,突然道:“禛兒瘦了不少?!?/br> 慕容禛突然聽見這么一句話,偏過頭便看見慕容瑜眉頭微皺,一雙鳳眼里帶著幾分莫名其妙地慈愛,“這些狗奴才怎么伺候的?!?/br> 這眼神讓慕容禛頓時起了半身雞皮疙瘩,或許只是一個普普通通長輩關切晚輩的眼神,但他怎么想怎么覺著怪異。 “皇叔勞心?!蹦饺荻G斟酌著用詞,“朕已無礙,天寒雪冷,皇叔應當多注意身體?!?/br> 慕容瑜一頓,面露恍惚之色。 “禛兒已許久未喚過本王皇叔了?!?/br> 慕容禛默不作聲,怕自己多說多錯,轉而把視線移到了他的另外兩位“妃嬪”身上。 “淑妃”葉臨安看起來沒什么變化,坐在那依舊自成一派風流氣,舉手投足之間令人賞心悅目,但一顰一笑之間較五年前又少了幾分書卷氣,多了幾分圓滑,更叫人捉摸不透。 “德妃”楚逸霖倒是變了不少,慕容禛還記得五年前楚逸霖的模樣,一張歷經風沙的瘦臉,像是磐石一樣,征戰沙場的大將軍盔甲武器從不離身,而現在,一身皮膚不僅白了不少,也更細膩,身上一身靛藍色的常服顯得整個人也貴氣不少,倒是身材還是如前那般威壯精悍,喜怒不形于色,但被偏偏這人的心思反而異常好懂。 慕容禛默而不語,他沒了五年的記憶,不知道自己這五年間與這些人是如何相處,不想冒然開口,叫他們覺察出了變化。 慕容瑜右手執起茶杯,但僅僅嗅了一下便把杯子摔在了地上。 “李易這狗奴才泡茶的功夫不僅沒長進,現在連本王也敢怠慢了,本王從不喝龍井?!?/br> 簡簡單單的一句話,慕容禛卻硬是聽出來一股子陰陽怪氣,他知道慕容瑜又開始發作了。 被罵的李易絲毫不為所動,不跪也不認錯,一言不發地站在慕容禛身后,慕容禛的話置若未聞。 葉臨安開口替李易解圍:“‘皇后娘娘’何必跟一個奴才置氣?!?/br> 以慕容禛對葉臨安的了解,他那聲皇后娘娘八成是為了膈應慕容瑜,五年前,葉臨安還是狀元郎的時候對寧王便帶著幾分厭惡。 慕容瑜右手撐著額頭,看向葉臨安,也是笑著,但皮笑rou不笑:“‘淑妃’你倒是護著這狗奴才?!?/br> 葉臨安收斂笑意,雖是答慕容瑜的話,但眼睛卻看著慕容禛,話中意有所指:“李易是陛下身邊的奴才,怎么罵怎么罰怎么賞那都是陛下的事,哪里輪到臣來護?!?/br> 空氣中彌漫著看不見的硝煙。 慕容禛若有所思,慕容瑜對他身邊的李易似乎極為看不順眼,而葉臨安與慕容瑜并不對付。 “臣有事稟告陛下?!?/br> 楚逸霖突然站起,擺著一副朝臣姿態,先行了禮再開口 。 慕容禛聽著卻想慕容瑜一口一個“本王”,楚逸霖一口一個“臣”,這些家伙頂著妃嬪的名頭住在后宮里,但連一個自稱也不愿意改。 但想到這幾人自稱“臣妾”的模樣,慕容禛喝了口茶,壓住心底的惡心感。 慕容禛抬眼:“說吧?!?/br> 他瞧了葉臨安一眼,突然想到如果是葉臨安,這人定不會如此“公事公辦”。 楚逸霖道:“臣已查明刺客的身份?!?/br> 他一個眼神示意,便有人捧著一副畫卷上前。 畫卷緩緩展開,那位“刺客”也終于露出廬山真面目。 畫卷中人,一身白衣,手執一柄長劍,長發如瀑,眼落星辰,肩頭沾著幾瓣梅花,飄逸出塵帶有幾分謫仙之氣。 但可惜這幅畫留白之處沾了不少血跡。 慕容禛愣了片刻,這幅畫……出自他之手,他絕不可能認錯,上面有他的私印。 他突然想起李易那句話,“您昏迷前告訴奴才,不要動他,讓他走”。 慕容禛確定封雪衣與他之間關系定非同一般,這下事情更復雜了。 他胸口的傷是封雪衣造成的,但這幅畫足以說明他與封雪衣關系要好,即使受了一劍他也讓李易不要動封雪衣。 慕容禛抿唇,以他對自己的了解,他一定欠了封雪衣什么東西。 “畫上之人便是那日刺殺陛下的刺客,江湖傳聞中的武林第一人,封雪衣?!?/br> 楚逸霖說完突然下跪:“望陛下下令準臣搜捕此人,臣定不惜一切代價將刺客擒拿歸案?!?/br> “封雪衣……武林第一人……” 慕容禛還沒開口,慕容瑜先笑了:“本王定會讓他付出代價?!?/br> 慕容瑜握住慕容禛的手,雖然笑著,卻直讓人感覺毛骨悚然。 “禛兒,他傷你一劍,本王便叫人挖了他的心,砍了他的手,千刀萬剮?!?/br> 其他人面不改色,像是早已習慣了慕容瑜這種狀況。 慕容禛拍了拍慕容瑜的手背,佯裝安撫。 “德妃先起來吧,你的心意朕領了,但此事需從長計議?!?/br> 楚逸霖起身,又默默坐了回去,將受命于君,既然慕容禛開了口,他也只會服從命令。 “陛下怕是從長計議是假,狠不下心才是真?!比~臨安慢悠悠地開口,“陛下的畫工臣看著精進不少,封雪衣倒是也有幾分福氣?!?/br> “陛下先前答應給臣的那副畫臣等了這么久也沒見個影?!?/br> 慕容禛聽著這話,對上這人似笑非笑地眼神,只感覺空氣里莫名地散發著一股酸味。 慕容禛想起他父皇后宮里的妃嬪們爭風吃醋的模樣。 “臣早說過,陛下若是喜歡,把人接進宮便是?!?/br> 葉臨安看向慕容瑜,擺明了想要膈應他:“皇后娘娘一向是大度的人?!?/br> 睜眼說瞎話,慕容禛可以確認,慕容瑜這輩子大概都跟大度扯不上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