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站在角落，他的身形并不小，周玉方才竟然沒有發現。周望昇則閑適的沏茶，并未把他放在眼中。

    “龍君倒是敏銳?！?/br>
    周望昇沒理他，反倒問周玉：“可曾看到過他?！?/br>
    顰眉回想，周玉答：“并未?！?/br>
    “那是想得還不夠細，眼睛看到了，腦子卻沒注意到?！敝芡麜N將茶寵澆了一番，看著guntang茶水中凝出的霧氣，“他是有些小把戲，可是多加注意也就能避開。再好好想想?！?/br>
    把今日發生的事情都在腦子里過了個遍，周玉試探著說道：“便是他將蓋著寶石的絨布揭開，從那時就隨著毓士洲二人進來?！?/br>
    “不錯。這小障眼法雖然會迷惑片刻時間，但回頭細想，則就清明?！敝芡麜N輕輕拍掌，而后端了一杯茶放到周玉面前。

    周玉對茶水不甚喜歡，因而也就不會飲茶。茶水太燙，也就只能小口小口吞下。周望昇這才專心對付角落里的人。

    “龍君確實會養育孩子。您的兒子倒也一點就通，而且還相當的忠心?！闭f著，那人忽然露出yin邪的笑，“或許不該說是兒子，而是養在身邊的小寵。您十多年前做的決斷當真沒有錯處，我見了都十分喜歡?！?/br>
    周望昇的表情陡然變冷，聲音也低下來：“你本來應當留著這條命?！?/br>
    他向那人伸手，只是一個動作，這闖入者的七竅都開始流血，只能張大眼睛，喉嚨里發出“嗬嗬”聲。

    “徒造殺孽……你會遭報應的……”憤恨的聲音從喉嚨里傳出。

    他說這話可笑至極，周望昇嘲諷道：“要真同你所說，你這種垃圾也活不到現在?！?/br>
    來者很快便支撐不住倒地，卻不是人類rou體倒地的聲音，定睛看去，墻角只有壞掉的木偶堆著，空中還響起個陌生的聲音。

    “龍君，有緣再會?！?/br>
    “怕是有劫難才會再會?！敝芡麜N冷眼看著那丑陋的木偶，打個響指，青色的焰火就把它燒的一干二凈，什么也不留下。

    以往不是有知道周望昇身份的人過來挑釁，他們貪圖周望昇的龍骨，為了得到更強的力量，便集結在一起，意圖將周望昇扒皮抽骨。往往還沒進來就已經丟了性命，直接進了宅子和周望昇對上的也就這一個。想來能力也會比之前的家伙要強。

    “這群人囂張，說不定有什么倚仗。父親也要小心行事?！敝苡窨粗锹淙粲兴?，“他們也知道我并非父親親子……應當同榮村也有交集?！?/br>
    十二年前便是在榮村的宗祠之后，藏著一副龍骨。那龍是因何死在那里，尚不得知。只是因為龍氣外泄，催生大多生物化成了怪物，變成畸形的模樣。那些怪物卻從未向外逃逸過，只能是有人刻意控制。

    在這人間界龍應當沒有敵手，但留在榮村的龍骨卻又表明人間界并非全無兇險，稍有不慎就可能丟失性命。

    帶周玉離開的時候，周望昇給足了朱家金錢，也下足暗示，令他們將此事揭過，因此就算家里少了一個孩子，鄰居也能得到個答案。而自從周玉進到周家，對外的說法就是周望昇流落在外的私生子，質疑也都被搪塞回去。

    周望昇思忖道：“怕不是有交集，那里原本應該就是個據點，不然當年又是從哪里得到消息尋去的呢，怕是故意走漏風聲引過去。而且家中長輩還隨我一同……應該是早就知道此行兇險，索性沒出什么岔子?！?/br>
    “而我做了藥人，便不會再讓父親冒風險?！敝苡裾J真說道。

    “你怎么時時刻刻說的都是這事?！敝芡麜N無奈，“我們之間非要讓誰保護誰，也是我護著你?！?/br>
    “愛人之間又何必分得太清呢，非要爭誰該做什么?！敝苡裼H吻他的手背，與他十指相扣，“并非生意場上的事情，應該沒那些規矩吧。只要結果讓兩個人都快樂就好?！?/br>
    “有些想法倒是該我向你多學習?！敝芡麜N溫柔的看著周玉，另一只空閑的手也跟著扣上，他們額頭相抵。

    闖入者來那一遭似乎只是預告，往后幾天并未發生任何事情。同時那些藥材也送了過來。

    負責送藥的是只會說話的喜鵲，周望昇攔下她，確認是家中長輩的使者，這才放心找來周玉。

    一路上銜著容納藥材的小小戒環，沒法開口，似乎讓這只喜鵲憋壞了，把東西給了周玉就開始嘰嘰喳喳說些什么。

    這喜鵲從玄靈界來，消息似乎很是靈通：“我們都知道了。龍族向來正派，這次竟然是準備拿你做藥人，可真是恩將仇報呀！”

    “我是自愿的?！?/br>
    “你是這邊的人類，自然不懂。藥人可不是多好的身份。而你是陰陽相合之體，多珍貴，可不能被騙去?！毕铲o不停說著，把周望昇同他提過的那些點都說了出來。

    周玉渾不在乎：“這些我都聽他說了，我仍然愿意。他是我的愛人，我怎么會棄他于不顧?！?/br>
    “真是個癡情笨蛋?！毕铲o氣鼓鼓的，飛了一圈才又回來，“既然你知道其中的利害我便不再勸你。改變體質的藥先吃，只是藥性強烈。既然你喜歡那家伙，還是在吃藥后躲著他些?！?/br>
    “多謝你的提點?！敝苡褚娺@使者懂得頗多，不禁多嘴又問，“還有件事，不知道你清不清楚……”

    東西送到，喜鵲便離開。周玉現今起居都和周望昇一起，喜鵲刻意讓他避開，周玉也聽話，回到自己的房間服藥。

    戒指里空間倒大，周玉把它戴在食指，就可以進行取用。每份藥材都附上了字體清麗的說明書，落款“問天”或是“應天”，上面寫著這些早已處理好，直接服用便可，也是下了足夠的心思。

    周玉按照提示吞下第一份，藥效作用的相當快，沒過幾分鐘周玉就覺得心臟開始脹痛。他全身的血液都在心臟這里被改造，這種壓迫性的痛苦讓他忍不住咯出血來。

    全身上下只要是有血液流經的地方都開始變得疼痛，腥甜的血液始終在他喉頭，不多時就隨著咳嗽掉出血塊。

    這藥改變的不止是他的血液，還有周玉的內臟。像是被奇怪的東西撐開一樣的難受，從內部向外，恨不得將他的身體撕裂。

    周玉被痛苦折磨著，時間的流逝變得緩慢，甚至開始通過自虐的行為減緩，他只覺得這樣長的時間里這場災難還沒有結束的意思，連聲喚著周望昇，獲得心理上的支持。

    再次醒來，周玉看見的又是周望昇房間里的天花板。

    “我怎么到了這里?！敝苡襁€有些遲鈍，掙扎著坐起來。

    身上干干凈凈，沒有血污，已經被收拾好了。

    “宅子里只有你我兩個，你說是誰帶你來的?！币娝蚜?，周望昇用極小的勺子給他喂水，埋怨道，“什么也不說直接把藥吞了?！?/br>
    周玉看了眼鐘表，離他服藥還沒過去一個小時：“還以為已經過了好久?！?/br>
    “承了那么多的痛楚，時間自然過得漫長?！?/br>
    周望昇不希望自己從中作梗，所以給周玉和信使留夠了時間。沒想到過去好些時候周玉都沒來找他，只能由周望昇來找周玉，找到時，周玉已經痛得昏了過去。

    從前睡的床榻滿是鮮血，甚至還有深黑的血塊和不明的碎rou。周玉正躺在其中，痛得渾身是汗，昏死過去。

    “我看了兩位龍君寫下的說明書，上面說初次會痛些，往后就好了?！敝苡駞s也不敢保證之后會怎樣，他只能用這個說法安慰周望昇。

    “還記得你20歲時遇刺，在床上躺了兩個月。傷口恢復的那段時間，你每天晚上都沒法入睡，叫著痛?！敝芡麜N理著他被汗打濕的頭發，“現在我問你，是那時更痛，還是現在更痛?！?/br>
    “那父親拔下鱗片與我的痛楚相比呢？”周玉撩開衣服，腹部的鱗片又多長出來幾片，覆蓋著他的皮膚，“那位使者似乎懂得很多，所以我也就問了她這是什么?！?/br>
    “若說喜鵲這類飛禽，倒和鳳凰關系更親善。我也想不通怎么不是海族，而是由她作了信使?！敝芡麜N手上動作停頓，拿勺子了點舀水喂給周玉。

    周玉眼睛直盯著他，將水吞下，用手撫摸周望昇的喉結。頸部脆弱，周望昇化作原型時，這個位置也是禁忌，別人摸不得，但周玉可以。

    “聽說此處是龍族逆鱗，觸之即怒。我又聽說，在龍族還活著的時候把這鱗片拔了，以血灌溉，便可以融進其他種族的身體里，令其化龍?！敝苡裼H吻他的喉結，“卻極少有龍族這樣做，因為不但傷害元氣，那痛楚更是比得上千刀萬剮?！?/br>
    周望昇低頭吻他頭發：“我只是想著，能繼續活下去定要你同我共赴長生。我不把你當作微塵，不想在你眼中高高在上?！?/br>
    他知道周玉對壽命一事始終介懷，索性將鱗片拔了，讓周玉借此化龍。拔下來的時候，還帶著周望昇的血rou，是龍族都無法承受的至極痛楚。

    “我知道?！敝苡耦澏吨撬?，“是我錯了，是我說話不經腦子?！?/br>
    “無需道歉?！敝芡麜N向來不說情愛的話，總是先行將周玉攬入懷里，仔細的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