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追問
上官林把南宮嵐放到了戲班中間的一座大馬車上,馬車上還有很多年齡十一二歲的女孩子,也有年齡偏大一些十五六歲的,她們嘰嘰喳喳地在聊天。 面色雖稚嫩,但眉宇間卻已經隱隱透著風塵。南宮嵐剛上馬車的時候沒有說話,偷偷觀察著這些女孩的行為舉動,馬車上的人也沒有怎么注意到他。 “塞北的軍隊在搭了好大一個戲臺呢!天天都邀請戲班子去唱戲,城里大大小小的船坊也叫去唱了一大半?!?/br> “是啊,哎呸,要是能唱死他們該多好!” “要是不去會死,我才不想去給他們唱什么歌,跳什么舞......” “我們船坊里是抽簽派人出的,今天倒霉,抽到我了,害我大半夜的還要遭這個罪......” “哎,真巧了,我們船坊也是抽簽派人出來跳的,姐妹們都不想去......” “你是哪個船坊的?” “我是......” “哎,別這么苦著個臉,到那邊被他們看到了會打你的?!弊谀蠈m嵐身邊的女子拍了拍南宮嵐的肩膀勸慰道,還給南宮嵐抓了一小把瓜子放到南宮嵐手里,“吃點東西?!?/br> 南宮嵐突然被人拍了一下,聽到身旁女子的話偏過臉看了看,很快就反應過來道:“多謝jiejie~” “你是哪個船坊的???” “我就是這家戲班子的,但是前面車廂人滿了,我就被分到了這間車廂坐......” “你叫什么呀!剛剛一直都沒見你說話?!?/br> “我叫秀兒......” “秀兒,哎,我知道你不想上臺給他們唱的,但是沒辦法,你還是要裝作開心一點?!?/br> “好的jiejie,我省得了......” 為了更好的融入她們,南宮嵐學著她們說話時慣有的神情,姿態和語氣,同她們聊了起來。 她們聊天的話題很漫無邊際,罵完了塞北蠻人又接著說起了城中的事,話題多少帶著少女的天真和爛漫。國朝更換對她們而言或許只是換了一批客人,不能感同身受地體會到南宮嵐的痛苦。 馬車顛簸地前行,滑輪時不時碾過地上的石子,帶著車廂一抖一抖地。南宮嵐沒坐過減震性這般弱的馬車,頭暈目眩地有種想吐的欲望。 但到了城門聽見官兵要查人的聲音時,還是打起了精神,環望一圈車廂里的女孩子,臉上裝成一副淡定又不耐煩的神情。南宮嵐跟著大家下車排隊出城門,至于馬車放在后面由官兵搜查過車夫才能牽出城。 “叫什么?” “錦錦?!狈讲抛谀蠈m嵐身邊的女孩道。 “哪里的?” “如意坊?!?/br> “今年多大,什么時候進坊的?!?/br> “十四......我說官爺你煩不煩??!我前日才跟著坊里姐妹出去過......”但今天是各個坊抽人去,好巧不巧地抽中她了,害她大晚上的不能睡覺還得出城給蠻子唱歌跳舞...... ...... “你叫什么?” “秀兒?!蹦蠈m嵐平靜。 “哪里的?” “我就這個戲班里的,前邊車廂坐不下了,我跟著坊里的jiejie們一道?!?/br> “有點面生,之前這個戲班出城時沒見過你?!?/br> 南宮嵐裝作不耐煩的道:“我上回在城里沒跟班主一起出城,您還有什么要問的么?!?/br> “多大了,什么時候進的戲班?” “十四,八歲進的?!?/br> “唱兩句來聽聽......” ...... “哎喲喂,官爺你煩不煩呀!”錦錦用帕子扇著臉,“我跟秀兒是好姐妹,認識很多年了,你趕緊讓我們走吧!這后邊還幾十號人呢!問來問去的今晚到城外都天明了,那些人氣性大著呢,您擔待得起?” 官兵聽著看了看南宮嵐,見南宮嵐臉上沒有半分露怯還清了清嗓子像是要當場唱給他聽的樣子,擺擺手也讓南宮嵐過去了。 出了城,錦錦挽著南宮嵐的手等馬車過來。 “那官兵真是煩人,每回出城都問一大堆,尤其是看到年齡小的,更是問個沒完沒了?!?/br> “是啊,煩死人了,問東問西的。還好jiejie剛剛幫我說話,不然唱完了還得被他問半天?!?/br> “是吧,我就是看他事兒多才說跟你之前認識讓你早點出來的。聽說是因為皇子殿下不見了,他們才搜得這么嚴?,F在滿城都在找皇子殿下呢!” “可皇子殿下是男孩,他們怎么連女孩都拉著問?”南宮嵐佯裝天真。 “這你就不懂了吧!男孩子年齡小,要是扮成女子,也是很難分得開的?!卞\錦笑嘻嘻說完突然又話鋒一轉,“我倒是希望皇子殿下能逃出城呢!讓那些人永遠都找不到?!?/br> “為什么?” “他還那么小,要是死了多慘??!我六歲就沒了爹娘被拐子賣進坊里都想活著呢!死太慘了,他那么小還是不要死好好活著吧!活著很好的,雖然我被賣了,但我在坊里過得還是挺開心的,每天有吃有喝還有得玩?!?/br> 南宮嵐聽了很是感動:“那些人現在還沒有找到他,說不定他已經逃了呢?!?/br> “嗯嗯......”錦錦應道。 這時馬車已經被車夫趕過來了,原先在車廂里的姐妹紛紛上車,坐的還是原先的位置。 “瞧瞧,他們把我們瓜子盤里的瓜子都弄撒了,真野蠻,難怪能同城外的蠻子們一道,都是一丘之貉?!?/br> “可不是,咱這車廂底下就一塊板,里頭也沒有什么隔間,能藏得了什么嘛!” ...... 車廂里又嘰嘰喳喳地說了起來。出了城離塞北軍的駐地就近了,城外沒有什么房屋遮擋,道路很快,遠遠地能看到塞北軍駐地架起的火把。 微微地火光連著暗藍色的天,南宮嵐掀開車廂簾子往外瞧。月亮高高地懸在天幕中,星光斑斑點點閃著,稀稀疏疏,忽隱忽現。 蒼白的月光在地上涌動,照得這大道更加寬闊,沙子在月光映射下細碎地閃著。 南宮嵐兩只手放在腰間,摸了摸腰上掛著的囊帶,有點沉,里面是他剛剛下車時趁錦錦不注意在地上抓的一把土。 他要離開這了,但他一定會再回來的,那時他會把囊帶里的土重新倒回這片土地上,希望那個時候,它們還是相同的顏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