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車
八點多,兩人從中隊大樓出來,周淮直接帶人去馬路對面的快餐店吃早飯。 一頓飽餐過后,困意席卷而來,費南斯直接趴在桌子上睡下了。 醒來的時候,已經十一點多,周淮買了三份熱菜和兩份米飯,兩人開始吃午飯。 飯吃到一半,周淮突然放下筷子,拍了拍費南斯的手。 “走?!?/br> 費南斯嘴里還嚼著飯,“去哪?” 周淮拉著她手腕起身,說:“快點,蔣隊放況世鋒出來釣魚?!?/br> 費南斯忙放下筷子。 周淮攔下一輛車租車,跟在況世峰車后。 費南斯突然問:“車費報銷嗎?” 周淮問:“什么報銷?” 費南斯說:“打車費、租車費、修車費,還有伙食費、住宿費……你們隊里給報銷嗎?” 周淮愣了下,轉過頭看她,說:“我和隊長申請?!?/br> 還要申請。 費南斯皺著臉,問:“他不批呢?” 周淮看她兩秒,笑著說:“不批的話,我報銷?!?/br> 費南斯問:“私人掏腰包哇?” 周淮揉揉她頭頂黑發,轉回頭盯著前方。 “嗯,私人掏腰包,你想報多少就報多少?!?/br> 費南斯考慮了會兒,說:“不行,還是得找你師父報銷,線人還有線人費呢。我都喂到你們嘴里了,怎么著都得給點好處費,我還要精神損失費?!?/br> 周淮問:“你缺錢?” 費南斯撇了撇嘴,問:“你不缺錢?” 周淮說:“我夠花?!?/br> 兩人跟著況世鋒逛了半天,快七點的時候,來到了城郊結合部一棟寫著“標間出租”的樓下。 樓房一共四層,臨街而建,對面是個待開發的荒地。 找不到合適的地方,周淮拉著費南斯走進了荒地旁一個廢棄的電話亭里。 天氣驟變,晚風乍起,冷得厲害。 亭內黑暗潮濕,涼意滲入骨髓,膝蓋陣陣發涼,費南斯蹲下來,抱住了腿。 見她抱著腿瑟瑟發抖,周淮說:“斌子說還要一個小時才能到,你找個暖和的地方待著,有情況我叫你?!?/br> 費南斯問:“你呢?” 周淮說:“我在這看著他?!?/br> 費南斯沒動,把頭枕了膝蓋上。 “之前你是不是也是一直在我家樓下,貓在一個地方,這么看著我?” 周淮看她一眼,隨即把視線定在了一樓門口。 “嗯,你作息還蠻蠻規律的,除了某些時候……” 費南斯問:“累嗎?” 周淮說:“看著你的時候不累。你在樓上不出門,我和小江在樓下車里待著,一人一天,一人一夜,還可以輪著休息?!?/br> 費南斯說:“那我倆也換著休息?!?/br> 周淮沒吭聲。 費南斯問:“你們看了我多久?” 周淮笑笑,說:“也沒兩天?!?/br> 費南斯嗯了一聲。 周淮說:“去吃點東西吧?!?/br> 費南斯搖了搖頭,說:“太冷了,我腳麻了,不想動?!?/br> 周淮看她一眼,說:“你就盯著一樓出口和那輛車,如果看到他出來就叫我。我去買點吃的?!?/br> 費南斯點頭,說:“好?!?/br> 梁曉斌到的時候,已經快九點了。 見兩人挨在一起取暖,梁曉斌唉聲嘆氣道:“可憐啊,可憐?!?/br> 費南斯瞪了他一眼,問:“你怎么回去?” 梁曉斌說:“打車啊?!?/br> 費南斯說:“打車費找他報銷?!?/br> 梁曉彬愣了一下,哈哈哈笑。 費南斯說:“每天多少錢,也記個賬,到時候找他一起報?!?/br> 梁曉斌喲了一聲,看著周淮,道:“這就當家作主管賬了?以后,你是不是得領生活費過活了?” “……” 費南斯咬著牙,說:“再多嘴,不給你報銷了,把你車撞了,扔到河里喂變形金剛?!?/br> 梁曉斌說:“你當我傻,變形金剛又不吃車,人家有能量塊?!?/br> 周淮打斷他倆,“別扯了,快回去?!?/br> 梁曉斌說:“你當我想和她扯啊,我這不等出租車呢嗎?!?/br> 周淮攔下一輛出租車,將梁曉斌塞進了車里。 車子啟動,梁曉斌從車子伸出頭,趴在車窗上,說:“大美女,費大美人,你可一定要溫柔一點啊。那可是我的婚車,我買給我未來媳婦的……” 費南斯看向那輛“婚車”。 半舊不新的酒紅色起亞,款式老舊,少說也得五年了。 當婚車?恐怕人家姑娘要嫌棄死。 兩人鉆進了車后座。 周淮打開空調,搖下車窗留出一條縫隙換氣。 很快,車里暖了,費南斯吸了吸鼻子,不再抖了。 “梁曉斌人真不錯?!?/br> 周淮看她一眼,說:“豈止不錯,還英俊帥氣,古道熱腸?!?/br> 費南斯笑了,說:“你說的對?!?/br> 周淮涼颼颼地說:“所以,你什么都愿意和他說?!?/br> ???語氣怎么酸酸的。 費南斯眨了眨眼。 她不說話,周淮冷哼一聲,“怎么?我說的不對嗎?” 費南斯說:“我以為他那大嘴巴,肯定會和你講,我以為…” 周淮說:“你還以為什么?以為我吃飽了撐的,每天陪你玩?” 費南斯抿了抿嘴,說:“我以為,他給我的資料都是你讓他給我的?!?/br> 周淮看她一眼,抱胸靠在了椅背山。 “臉是黃力打的?手腕也是他劃的?” “嗯?!?/br> “和你說過多少次了?遇到這種情況不要硬碰硬?!?/br> 想起那晚,人生中最絕望的時刻,她已經做好了魚死網破的準備。 費南斯壓著胸中怒火,眼睛卻漸漸紅了。 “什么叫硬碰硬?!我被擄走的時候,連個求救的人都找不到,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要不是我媽保佑,老天開眼,現在坐在你旁邊的就是鬼魂了。你告訴我,我該怎么辦?” 她聲音平靜,卻滿是委屈,對于那晚的遭遇,她只字不說,可從她身上的傷可以想到有多兇險。 周淮沉默。 過了會兒,周淮問:“還疼嗎?” 費南斯突然眼眶一熱,說:“疼?!?/br> 周淮轉過身,抬手摘下她頭上帽子。 她額頭上的淤青消了很多,還剩下淡淡的痕跡,也許再過一個星期,就消了。周淮抬手摸上額頭。 費南斯啪地一巴掌打在他手上,罵道:“你他媽有毛病???” 周淮嘶了一聲,看她手一眼,“你他媽手真重!”他搓熱掌心,按在那淤青處,輕輕按摩。 “忍忍,這樣消得更快?!?/br> 費南斯問:“那天晚上,你都看到了?” 周淮垂眼看她一眼,說:“看到了?!?/br> “所以,為什么生氣?” 周淮沉默。 “說話,我不喜歡憋著?!?/br> “氣你不聽我話,自己逞英雄,張鋒是什么人?你心里不清楚?” “哦,你看不起女人?!?/br> 周淮彈了彈她額頭,說:“我不是這個意思?!?/br> 費南斯說:“我喜歡靠我自己?!?/br> 周淮一頓,縮回手,斜著身子靠在椅背上,定定看著她。 “那…為什么還讓斌子幫忙?” 費南斯頓了頓,沉默。 周淮笑了聲,說:“你把我當成你什么人?睡完了就跑,有難寧愿去求一個素未平生的陌生人,也不愿和我開口說半個字。在你眼里,我是什么?” 費南斯說:“大家都是成年人,需要空間?!?/br> 周淮哼一聲,嘲諷道:“把我攔在你的生活之外才叫空間?” 費南斯沉默。 周淮說:“怎么不說話了?把我當成什么?你的泄欲工具,你召之即來揮之即去。還是,你看上了我的身份?” 泄欲工具? 費南斯實在消化不掉這個詞,開口說:“你…怎么說得這么……” 周淮冷笑著,“那我換個詞匯。你包養的小白臉,高興了,哄我兩句;不高興了,就甩臉子走人?!?/br> 費南斯 “你到底在氣什么?” 周淮看了她一會兒,說:“你做了什么,我可以不管。但是,我不希望像現在一樣,只能從別人口中知道你的一切,更不希望你犯下無法挽回的錯誤,后悔終生?!?/br> 費南斯道:“你是這么看我的?” 周淮搖頭道:“貓爪鋒利,如不修剪,終會傷人傷己。張鋒、黃力,不是沒有別的方法,可是你偏偏選了最危險的法子。更何況,你還有我?!?/br> 費南斯眼神暗了暗,看著他,說:“我為什么要求一個壓根不相信我的人?” 周淮嘆了口氣,說:“我從始至終都相信你。從我在你家里見到你的那一刻,我就仔仔細細看過你的監控記錄。我比任何人都知道你到底有沒有做過?!?/br> 費南斯說:“那晚我問你,你為什么不回答?” 周淮說:“我是警察,審訊室里的每一句話都帶著責任,不是……” 突然,唇上一陣溫熱柔軟,周淮愣了愣,隨即閉上眼睛,摟住了她腰。 半晌后,費南斯退開來,摸了摸他頭,說:“好了,這事兒翻篇了?!?/br> 周淮問:“答案滿意嗎?” 費南斯皺了皺鼻子,說:“不滿意,太晚了?!?/br> 周淮張嘴咬了咬她下巴,然后吻了上去。 喘息漸漸平復,費南斯趴在他胸口上,吸了吸鼻子。 “我聞到你身上有一股酸味兒?!?/br> 周淮蹭了蹭她頭頂,說:“我聞到你嘴巴里一股大蒜味兒?!?/br> “……” 費南斯抬起頭,往他臉上狠狠咬了一口。 “誰讓你剛剛買辣炒花蛤的?!” 周淮噗嗤一聲。 費南斯問:“你是不是在吃醋?” 周淮頓了頓,說:“沒?!?/br> 費南斯哦一聲,抿著嘴笑。 “為什么第一時間不給我打電話?” “手機被黃力扔了,那個鍵盤機里面什么都沒有,我就記得小江的號碼?!?/br> “你不記得我的手機號?” “不記得。他的號碼是他一個字一個說給我聽的,你的號碼是人家發給我,我自動保存的?!?/br> “那現在把我的手機號碼背一遍?!?/br> 費南斯拿出手機看。 片刻后,周淮伸手拿過手機,說:“背一遍給我聽?!?/br> 費南斯想了想,重復了一遍。 號碼沒錯,周淮這才將手機還給她。 “這手機多少年了?” “快二十年了?!?/br> “你的?” “我媽的。別小看它,我就是拿它給小江打的電話,續航能力超強?!?/br> “手機號也是你mama的?” “嗯?!?/br> “這么多年一直往里續費?沒注銷?” “嗯?!?/br> “你媽托過夢給你嗎?” “從來沒有?!?/br> 周淮將她攬在懷里,嘆了一口氣,說:“我媽也從來沒托過夢給我?!?/br> 費南斯摟著他腰說:“你以后你媽想你了,我就讓她托夢給我,我告訴你?!?/br> 周淮親了親她頭頂,說:“好?!?/br> “還說梁曉斌沒告訴你,那大嘴巴,我不信?!?/br> 周淮笑笑,說:“有的說了,有的沒說?!?/br> “讓我住進你家,真的是可憐我?” 周淮笑了笑,說:“不是,其實是想每天都見到你……” 半晌沒聽到回答,周淮低下頭看,懷里的人已經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