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么不和我說
六點十分,芳華小區門口,等了大半天后,費南斯終于等到了人。 他一頭黃發,腳步散漫。 逛逛吃吃后,黃力哼著歌走進了一個老破小區,這個小區樓層不高,分布密集,設施破舊。 費南斯邊走邊看,突然覺得有些眼熟。 小區里轉了一圈后,黃力突然蹲在花壇邊,抽起了煙。 十分鐘后,煙燃盡,黃力扔掉煙頭拿腳踩滅,轉身進了樓道。 腳步聲在第二層停下,片刻后,“哐”的一聲,費南斯看向二樓。 二樓住戶屋內都黑著。 家里沒人。 “王八蛋!”費南斯心里罵了一句,握緊口袋里的辣椒水和電擊棒,抬腳上樓。 沒想到的是,每層居然只有一戶。 猶豫片刻,費南斯舔了舔嘴唇,抬手敲門。 半晌無人應門,費南斯又敲了敲。 樓道頂燈突然熄滅,費南斯猛的一個激靈,抬腳打算往下走。 “美女?是你啊?!?/br> 費南斯瞇了瞇眼,轉回身。 門半掩著,黃力躲在門口的陰影里,目光放肆,像找著獵物般興奮地笑著。 “美女,找誰?” 費南斯咬緊下唇上的rou。 黃力咧嘴笑著,拉開門,往門外跨出一大步,伸出手…… 費南斯瞇了瞇眼,抬起手,按下噴霧,往他臉上噴去。 “呲——” 黃力嗷了一聲,捂住臉。 費南斯屏著呼吸,一腳將人揣進屋,然后往他后腰上補電擊棒。 黃力身體劇烈抽搐起來,十秒過后,他像團泥水一樣,癱軟在地。 費南斯呼出一口氣,起身關門,打開手電筒,從屋里找來床單,捆緊他胳膊和腳。 開燈。 白光清冷刺眼,費南斯閉眼適應了會兒,才看清楚屋內模樣。 裝修老舊,墻上白漆有些剝落,客廳靠墻放著個及胸的立柜,上面立著個相框,照片黑白色,上面的人…… 劉大昌? 費南斯回過神來,彎腰去搜黃力身。 從他口袋里摸出了把水果刀,費南斯將它扔到一旁。 確定他身上沒有東西可以割斷床單后,費南斯起身去衛生間洗手。 出來時,黃力已經緩了過來,低聲嗷叫著,聲音透著無力感。 費南斯沒想到這些東西威力居然如此之大,一個壯漢吃了一記居然任人宰割,她蹲下去,右手拿著辣椒水,對準他眼睛。 黃力滿臉通紅,嘴里罵道:“他媽的,放開我?!?/br> 費南斯說:“回答我一個問題,我就放了你,不能說假話?!?/br> 黃力劇烈掙扎著,費南斯拿辣椒水往他眼睛上湊,瞇著眼說:“再動一下試試?” 黃力看了她一眼,不動了。 “說,紫毛到底是被誰撞的?” “沒看清?!?/br> 費南斯甩過去一巴掌,“當我傻?!說不說?!” 黃力哈哈哈笑著,吼道:“有本事殺了我,看我說不說!” 費南斯瞇了瞇眼,對著他眼睛,按下噴霧。 黃力嗷嗷叫,罵道:“他媽的,有種以后別落在老子手里……” 這東西遠比想象中的厲害,味道辛辣刺鼻,費南斯挨得近,也被它嗆到,忙起身去衛生間沖臉。 回到客廳,他依舊嘴里不干不凈,費南斯一個大嘴巴子甩過去。 “罵誰?!” 黃力又罵:“破鞋、爛貨……” 費南斯打開電擊棒,抵在他肩上。 黃力渾身顫抖,翻著白眼,癱軟了過去。 費南斯一腳踹他后背上。 “他媽的,讓你再嘴賤!” 等了好一會兒,黃力終于醒來,費南斯一手辣椒水,一手電擊棒,低聲吼道:“說,到底看沒看清誰撞的?” 黃力看了她一眼,閉上眼。 費南斯笑笑,打開開關,再次抵在了他后腰。 如此三四回后,黃力終于開口了:“我…撞…的?!?/br> 費南斯以為聽錯了,呵斥道:“老實點,到底是誰?” 黃力意識有些模糊,嘴里含糊不清地說:“是…我…撞…的?!?/br> 費南斯愣了會兒,問:“為什么撞他?” “他嚷著去報警…我開車去追他…就撞了…” 說話間,他鼻涕、眼淚、口水糊了一臉,費南斯忍住惡心,往后退開兩步。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突然響起,緊接著“哐當”一聲,門從外打開了。 費南斯轉頭看過去。 樓道的燈亮著,門口一人寸頭長臉,一身黑衣,他身后一人娃娃臉,一人微胖。 好半晌,無人說話。 費南斯清了清嗓子,正要開口,周淮問道:“你怎么在這?” 費南斯看著他,說:“你來的正好……” 周淮盯著她,又問:“你怎么在這?” 費南斯抿了抿嘴,說:“我…給你們抓了個賊…我看到他…偷東西?!?/br> 明明是實話,她卻說得磕磕絆絆,周淮聽著,臉色漸漸陰沉。 小江看了她一眼,走到黃力身前蹲下去。 黃力見到生人,嘴里嚯嚯叫:“救…命…” 費南斯一腳踹他背上。 周淮眉頭一皺,大聲說:“費南斯,我說過的話,你是不是一句都沒放在心上?!” 黃力已經緩過來,神志漸漸清醒。 “幫…我…報…警,這女的…想害我?!?/br> 屋內彌漫著一股刺鼻味道,黃力臉上滿是紅色指印,他胸口后背都是腳印。 周淮收回視線,朝她看過去,“跟我回隊里接受調查?!?/br> 費南斯眨了眨眼,看著他問:“為…什么?” 小江被她剛剛一腳嚇到,聽周淮這么一說,立刻站起來。 “費小姐,你擅闖民宅,跟我們去隊里接受調查?!?/br> 費南斯看著周淮,他轉身走到門外。 小江見她不動,也不吭聲,說:“費小姐,請你配合,否則,我們要采取強制措施了?!?/br> 半晌后,費南斯移開視線,看著他點了點頭,說:“好?!?/br> 南區刑警中隊審訊室。 黃力已經完全清醒,說道:“警察同志,那臭娘們不知道哪里冒出來的,什么都不說上來就打,你看看我這臉上背上,全是她打的,你們得替我做主??!” 他一副地痞無賴輕車熟路模樣,周淮完全不理,問他:“這么晚,你在劉大昌家干什么?” 黃力說:“沒干什么,他請我去他家喝酒?!?/br> 周淮瞇著眼,說道:“劉大昌已經死了一個多月了,還請你去他家喝酒?鬼請的你嗎?” 黃力一愣。 周淮大聲呵斥:“老實交代!” 黃力嚇了一跳,說:“偷東西?!?/br> “偷了什么東西?” “沒偷到什么,都讓那臭娘們攪和了,那臭……” 他嘴里不干不凈,周淮皺了皺眉,大聲問:“認識劉大昌嗎?” “不認識?!?/br> “1月24日晚上,你在哪里?” “在家?!?/br> “誰可以證明?” “我爸?!?/br> 周淮抬眼看過去。 黃力盯著他的眼睛,問:“警察同志,劉大昌是被人殺的?” 周淮沒吭聲。 他不說話,眼神凌厲,黃力低頭躲開他視線,片刻后,他眼珠一轉,突然吼道:“是那個臭娘們殺了他,那天晚上,我去劉大昌家附近的樓偷東西,親眼見到她進了劉大昌家,親眼見到她……” 周淮說:“你剛剛不是說那晚你在家?” 黃力愣了下,嬉皮笑臉著說:“這不是怕再進來嗎?” 周淮問:“你怎么確定是她?” 黃力說:“我這個人記性特別好,對漂亮姑娘過目不忘!” 周淮起身出屋。 費南斯正在說她如何跟著黃力,發現他偷東西,周淮突然推開門,走了進來。 他沒看過來,面上毫無表情,費南斯卻突然有了種不好的預感。 小江身旁的人站起身,讓出位置,轉身推門出去,他推門出去的瞬間,一陣凌亂的腳步聲,夾雜著黃力的嗷叫聲傳了進來。 “警察大哥,我看得很清楚,就是她,絕對是她,我親眼見到那個臭娘們走進劉大昌家,親眼見到她殺了劉大昌!” 劉大昌死了? 費南斯看向周淮,說:“我…沒有……不是我,真不是…我…” 費南斯不知道今天的自己是怎么了,面對周淮的時候,她話總說不利索,可他不在,她卻思路清晰,對答如流。 周淮和小江對視一眼,小江指著門外,問:“你認識他?” 費南斯搖頭,努力捋順舌頭,“不認識,但是我一直在找他?!?/br> 小江問:“找他干什么?” 費南斯明白今晚發生的事情非比尋常,她低下頭躲開周淮的目光,理了理思緒過后,她深吸一口氣,盯著小江。 “艾學習的mama給了我三萬塊錢,托我找肇事司機……” 余光瞄到周淮突然瞇了瞇眼,費南斯立刻抿緊嘴唇。 她突然不說話了,小江問:“然后呢?” 費南斯閉了閉眼,轉頭盯著周淮,接著說:“我找了很久,后來從張鋒嘴里得知,那天晚上最后跟他在一起的人是黃力。我找黃力就是想問他有沒有看到肇事車輛,我是真的碰巧看到他在偷東西?!?/br> 周淮盯著她,問:“你缺錢?” 費南斯皺了皺眉,沉默。 周淮又問:“很缺錢?” 費南斯抿了抿嘴,說:“店里生意不好,我要還房貸、要交房租、要備貨……” 周淮問:“為什么不和我說?” 小江在一旁聽著,不禁愣了,他看一眼周淮,又看向費南斯。 費南斯低著頭,盯著地面。 好半晌,屋內無人說話。 審問不能就這么停止,還要繼續下去,小江開口:“費……”身旁周淮突然冷笑了一聲,“你能打倒一個比你高比你壯的成年男人?” 這幾句話聽下來,傻子也聽出來兩人關系非同一般,小江皺了皺眉,剛想提醒他回避,可對面的人已經從外套口袋掏出兩樣東西遞過來。 她聲音冷靜:“我用了這個?!?/br> 小江起身拿過來,辣椒水和電擊棒都是管制用品,小江問她:“哪來的?” 費南斯眼睛盯著周淮,說:“網上買的?!?/br> 周淮從小江手里拿過辣椒水,看著她,冷笑著:“這個網上能買得到?” 費南斯沉默。 周淮說:“下手挺狠!” 費南斯依舊沉默。 周淮問:“問出來誰撞了艾學習嗎?” 費南斯說:“他說是他撞的?!?/br> “他說的?” 費南斯點了點頭,指著他手里的東西,說:“給了他五六下,他暈暈乎乎的時候,我問出來的?!?/br> “他還說了什么?” “他說,為了阻止艾學習報警,就把他給撞了?!?/br> “還有嗎?” “就問到這些,剛好你們來了,他暈暈乎乎的,話都說不完整,沒問出別的?!?/br> 周淮問:“1.24日晚上,你在干什么?” 費南斯回:“感冒了,在睡覺?!?/br> 周淮問:“有誰可以證明嗎?” 費南斯想了想,搖頭說:“沒有?!?/br> 她語氣果斷,小江忍不住說:“費小姐,你再好好想想?!?/br> 費南斯眼睛始終盯著周淮,說:“我一整天都待在屋里,睡了一整天?!?/br> 周淮說:“有人說看到你24號晚上走進劉大昌家里,接著他就被殺了?!?/br> 費南斯冷笑了一聲,“黃力的話,你也信?” 周淮說:“他指認了你,你必須如實告訴我們那天晚上,你到底在哪里,做了什么?” 費南斯面無表情,說:“什么意思?你懷疑我殺了他?” 周淮皺眉。 費南斯說:“我和他無冤無仇,為什么要殺他?” 周淮轉頭看向小江。 費南斯依舊盯著他,說:“那天晚上我在睡覺,一覺睡到天亮,我到底有沒有做過,你查查監控就知道了,門口有監控?!?/br> 周淮說:“監控我們會去看,現在需要你仔仔細細地告訴我們,24號那天你都做了什么?” 從始至終,他聲音疏離冷漠,費南斯瞇了瞇眼,回答他:“那幾天,我重感冒,一直在家睡覺。24號那天早上沒起床,中午點了份外賣,吃完飯就躺在床上玩手機;晚上我又吃了一顆感冒藥,然后一覺睡到第二天十點才醒?!?/br> 周淮問:“一整天都沒出去?” 費南斯點頭,“對,沒出去?!?/br> 周淮轉頭看向小江。 “你信嗎?”費南斯突然問。 周淮轉回頭。 他不吭聲,費南斯問他:“為什么不回答我?” 她眼中含著淚,周淮低下頭。 費南斯笑了聲,“為什么不敢看我?” 周淮沉默。 話未出口,聲音已經顫抖:“之前不是…挺會說的嗎?現在…怎么啞巴了?” 周淮抬起頭。 “我們會調查清楚,你稍安勿躁?!?/br> “去你的稍安勿躁!” 她胸口劇烈起伏,拼命瞪著眼睛,想要止住眼淚。 周淮皺眉。 小江重重咳嗽一聲,說:“費小姐,請將您最近兩個月的行程仔仔細細地告訴我們?!?/br> 眼淚流出的前一秒,費南斯低下頭,兩滴淚珠滴在手背上,她??焖僬V劬Ρ苹匮蹨I。 平復過后,她抬起頭對小江說:“我有一個請求?!?/br> 小江說:“費小姐,請說?!?/br> 費南斯看著周淮,說:“從現在開始,我不想再看到他?!?/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