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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耽美小說 - 壞心眼在線閱讀 - 第七章、第八章、第九章

第七章、第八章、第九章

    七.

    夜晚星閃閃。

    裹著涼意的小風從窗戶吹來,床頭的香薰燈也融出徐徐清淡的花香味。

    浴室里有水聲,霈澤拄著一支拐杖單腿站在洗手池前,而伊曉埋著腦袋,正被伺候著洗頭發。

    “你的腿,這樣,不疼嗎?”

    “嗯,你不亂動我就不疼?!?/br>
    霈澤揉他滿腦袋泡沫,見他沒聲兒了,問:“眼睛閉著沒?”

    曉曉“唔”道:“...閉著了?!?/br>
    霈澤一笑,回想餐桌上他夾不好面片,把筷子當勺用,扒拉扒拉吃得嘴邊兒全都是湯汁,腮幫子也塞得鼓鼓,這時候問他個問題,他就不會嚼了,嘟著油了麻花的嘴巴定格成一個專心思考問題的小呆子。

    飯后還主動要收拾碗筷,當即進入保姆角色,被霈澤一句“是誰答應手不沾水的?”給問在原地。

    曉曉無辜道:“...是我?!?/br>
    又低下頭看看手里的碗,湯底都喝光了:“...可是,它們,怎么辦?”

    霈澤繞過餐桌,牽著他回屋,他道:“你這個保姆只用負責讓我開心就行了,洗碗什么的,用不著你cao心?!?/br>
    只用負責讓我開心就行了---便聽進了伊曉的耳朵,他放在心里來回揣摩,還沒揣摩出辦法來,就被叫進浴室里洗頭發。

    小心地掀開一條眼睛縫兒,曉曉往地上看去,三只相同款式的棉拖鞋挨在一起,最左邊那只微微懸空的腳穿著灰襪子,被水滴濺濕了,暈開斑駁的深色點子。

    一點,兩點,三點。

    伊曉又閉上眼,他后知后覺,先悄悄組織幾遍語言,再默默用唇語練習兩回,最后才以最大的努力讓自己不要磕巴,小聲地開口問到:“給我洗頭發,你會開心嗎?”

    水龍頭關掉,霈澤把長毛巾搭到他腦袋上,邊笑邊揉得他東倒西歪:“你聽話我就開心,問什么你就乖乖回答,不許耍壞心眼,不許藏著掖著?!?/br>
    “...我會,聽話的?!币習悦銖娬痉€,從毛巾下面露出水汪汪的一雙眼,“我也,沒有壞心眼?!?/br>
    沒有?

    一見面就要逃跑的是誰?

    一直在哭,問原因也不說,到現在也沒有個確切答案。

    還毫無防備地換衣服,脫得屁股蛋都露出來了,不是存心惹人是什么?

    伊曉毫無自知,又強調一遍:“真的,沒有?!?/br>
    然后就被欲求不滿的凌霈澤趕出浴室。

    頭發還在滴水,伊曉邊擦邊走到床頭去深嗅香薰,很好聞,說不出是什么花香,淡淡宜人,可能有助眠的功效,讓他感覺渾身慵懶,但更加可能是因為吃撐了肚皮,并且還十分久違地享受到了高潮。

    想睡覺。

    平時這個點兒已經都躺進被窩里抱著鯊魚呼嚕一小覺了,困頓乏力催得眼皮打架。

    伊曉抓著毛巾一頓胡亂猛搓,把自己搓得像炸毛獅王,隨后瞄準了圓桌上那一盞雕花復古的玻璃燈罩,猶豫著要不要把毛巾晾上去。

    他在家就是這么晾的。陽臺半封閉,一到下雨就潲得滿地潮濕,那時他就把洗完的內褲搭在臺燈上,等到第二天或許天放晴了,再拿出去晾曬。

    伊曉站在圓桌前糾結,太困了,搖搖欲墜,他用僅剩的一點思考能力把毛巾搭在桌邊---這樣漂亮的臺燈,還是放過它吧,他想。

    霈澤從浴室出來,臉色不大好看,他又打了一發不上不下不爽不痛快的飛機,造孽,像個變態,腦袋里不是在唱“得不到的永遠在sao動”就是在自問“為什么不去上他”。

    為什么?

    霈澤也不知道,可能是顧及腿傷,他可不想因為zuoai把自己做進救護車,也可能是顧及曉曉,怕一下子爆發得太猛,把人給嚇跑...是別想跑了,嚇得更笨更呆了要怎么辦才好,哭起來沒完。

    霈澤暗罵:“小王八蛋?!?/br>
    小王八蛋不見了!

    屋里空蕩蕩,窗戶還沒關,夜風把圓桌邊的毛巾輕輕吹動,再定睛一瞧,沙發前擺著一雙棉拖鞋。

    霈澤:“... ...”

    不知道這人從哪兒找來一張深灰色的毛絨毯,恰和沙發一模一樣的顏色,裹得嚴實,就露著個黑乎乎的后腦勺。

    還以為翻窗潛逃了!

    霈澤原地呆愣幾秒,隨后萬分嫌棄今晚的自己,不僅精蟲上腦,還總是一驚一乍。

    他拄拐移動,先去把窗關了,再回來摸摸伊曉的發梢,還潮著,也不怕睡感冒。

    吹風機在洗手池柜里,霈澤來回走,生出一個疑問:到底誰是保姆,誰照顧誰?

    暖風和噪音吵醒了曉曉。

    他從鯊魚懷里仰起臉,驚恐地盯著霈澤看了幾眼才反應過來,不自覺地叫一聲“哥哥”,被吹風機的呼呼聲壓下去了。

    霈澤暫停吹風,他問:“以為做噩夢了?”

    “...以為,打雷了...你來,救我了?!?/br>
    霈澤往里擠擠,托著曉曉的腦袋讓他枕在自己大腿上,他為他順了順頭發,沒有扎成小揪的劉海兒都能蓋住眼睛,發絲又細又軟,從指縫就溜走了。

    吹風機重新工作,不一會兒就把潮濕的頭發吹得干燥蓬松。

    伊曉沒再睡,即使迷迷糊糊也強撐著瞪大雙眼,他鼻尖發酸,眼眶熱騰騰的,想要開口祈求這樣的溫存不要消失。

    霈澤伸出手,在安靜的凝視里掐了掐他的臉蛋:“打雷了,會怎么樣?”

    曉曉摟緊鯊魚,眼里透出懼怕:“...會被,賣掉?!?/br>
    霈澤不動聲色,溫熱的掌心覆到那雙水光流轉的眼眸上,他哄到:“賣掉了,賣給我了,以后你全部都是我的?!?/br>
    睫毛顫動,掃得掌心微微癢。

    伊曉很快就睡著了,應是毛毯太薄,整個人都蜷縮成一團,臉頰也涼,嘴唇退去紅腫,顯出一種淺淡的粉。

    霈澤朝沙發腳看去,衣服疊得規整,一旁書包拉鏈敞開,里面有幾雙深黃淺黃的棉襪,或許毯子也是來自這里。

    抱著他送的鯊魚,穿著他送的棉襪。

    霈澤心酸夾雜寵愛,正打算改變主意把人抱到床上去相擁入眠,就看曉曉翻了個身,四仰八叉踹掉了一個靠枕。

    霈澤:“... ...”

    小不忍則亂大謀,腿傷早好早日人。

    他輕手輕腳地離開,又輕手輕腳地夾著兩床厚絨絨毯回來,一床蓋在沙發上,一床鋪在沙發下,再拿過一個枕頭,墊到這個睡沒睡相的傻腦瓜下頭。

    服氣,我是保姆,你是主人。

    我是小凌子,你是小主子。

    霈澤默默笑嘆,也脫了鞋爬上床,只留下一盞壁燈,這才躺進被窩里查看一直亮個不停的手機。

    助理小鄭:【圖片】

    助理小鄭:一室一衛,沒有客廳和廚房,只有他一個人住。

    助理小鄭:【圖片】

    助理小鄭:椿鄉村,我們旁邊市區下面的縣城,李衛農辭退環衛工作、關停流浪貓狗收容所之后,就回到這里經營一家百貨店,資料最多只能查到百貨店的電話,是他用來定做白事紙燈籠的預約電話。

    第一張圖片是伊曉今晚回老小區拿東西時,小鄭奉命陪同,順帶拍的。

    照片只需一張就把逼仄的房間全部拍完,斑駁掉漆的水泥墻,單人木板床,床褥那么薄,一旁有簡單“冂”形的鐵架,掛著幾件衣服。

    霈澤盯著屏幕,好像已經出神了,息屏也遲鈍了好半晌才發現。

    他重新解鎖,滑到第二張圖片,是一家百貨店的門面照,不大不小,柜臺上擺著成條成條的香煙和酒,照片下方有水印,拍攝于兩年前。

    酒吧街的胖大叔說,伊曉之前都在小山村兒里,八九不離十,應該就是這個椿鄉村。

    最后助理小鄭問:需要訂車票或準備自駕去實地調查么?

    霈澤回到:暫且不用,辛苦了。

    他以手機抵住額頭,心里已經有許多猜測。

    那李衛農是個善良的好心人,但沒有錢,遠不富余,如果曉曉墜樓時他也在場,恐怕當下就被高昂的醫藥費嚇軟了腿,于是他把曉曉帶回村里,一同生活了兩余年。

    山村,在霈澤的認知里,山村有兩個形象。

    一是村里滿是淳樸可親、勤勞憨厚的勞動人民,他們穿著樸素,手握鐮刀肩扛鋤頭,在大片的田地里辛苦耕作。即使許多農村已經非?,F代化,這一典型的形象還是深刻腦海。

    二是,封建、刻薄、不講道理的大人,他們cao著方言,彪悍野蠻,生的小孩也野得沒法形容,無惡不作,不懼打罵,最愛干戲弄別人的事情。

    霈澤心緒煩亂,一會兒幻想曉曉被大家可憐嘆息,一會兒又幻想他受盡欺負。

    他坐起身,低罵了一句臟話,隨后把枕頭扔到靠近沙發的那半邊床去,再把自己重重地砸下去,把幻想的畫面全部砸碎成粉末,別想了,別想了,再想也來不及,也沒有用。

    壁燈溫柔,將兩人都籠罩在溫馨的柔光里。

    霈澤牢牢望著伊曉,睡得沉沉,這回應是暖和了,半露的小臉紅撲撲。

    溫馨反襯出疼惜,也讓追悔翻騰成黑色的大海。

    他一動不動,一邊貪婪地望著曉曉,一邊心甘情愿地被海水吞噬。

    許久,睡意從回憶里漸漸上涌,他再一次點亮手機,定下鬧鐘,然后滑回小鄭發來的第一張照片。

    “不會再回去了?!?/br>
    霈澤默默發誓,陰冷又孤單的房間,不會再讓你回去了。

    八.

    伊曉在地毯上醒來。

    腦門頂著沙發腿兒了,硌出一道紅印子,酥酥麻麻,也有點疼。

    他翻個身,裹得好比個蠶蛹,周身都厚厚軟軟的,舒服得他睜開眼還沒看清自己在哪兒就又飄飄然地瞇著了。

    在夢里吧?他猜。

    這么暖和,這么暄和,是睡在灑滿陽光的云團里。

    殊不知此時的霈澤就坐在床邊上,手里拿著個山寨高仿的破手機,塑料玩具似的,他剛把里頭的鬧鐘關掉,慢一分鐘就會聽見名為鴨子叫的鬧鈴聲。

    生物鐘還挺準時,霈澤居高臨下瞧著睡得美滋滋的“蠶蛹”,可惜就是不太堅固罷了。

    陳嬸兒做了一桌早餐,豆漿牛奶都有,糕點的造型要比往日里可愛許多,竟有白胖胖一籠屜的小豬包,霈澤夾了一個腰斬,流出金燦燦的奶黃沙,他嫌道:“太甜了?!?/br>
    陳嬸說:“那孩子呢?這專門給他的?!?/br>
    霈澤聽笑了:“哄小孩?”

    陳嬸也笑:“那可不?!?/br>
    小孩一覺睡到大中午,被尿憋醒,胡亂從雙層毛毯里掙脫出來,睡眼惺忪地原地轉圈,找不到衛生間了。

    寬松的睡衣罩在身上,睡褲早在曉曉爬出被窩的時候就蹭掉了,他捂著自己半硬不軟的雞兒,又口渴,又想尿,還發暈發懵。

    原地杵了小半晌,伊曉的腦子終于活過來了。

    他噔噔噔地往浴室小跑去,憋太久,尿顫打了好幾個,尿完了還冷不丁再抖兩下,劉海兒都快垂到眼睛下面,也跟著顫悠。

    沖水聲把陳嬸引來了。

    臥室門沒有關,霈澤臨走時特意交代陳嬸要時時查看房間內的動態,還說小孩要是睡醒了哭,就牽著去花園里蕩秋千。

    陳嬸站在門口,只能看見浴室里的半片人影,直著身的時候還成,一彎腰,捧水洗臉,不成了,睡衣往上滑去,一下子露出圓滾兒的白團子。

    陳嬸“哎呦呦”地趕忙遮眼睛。

    伊曉沒聽見動靜,洗臉洗了好幾把,關了水龍頭又找不到毛巾了,原地杵了一會兒也沒能想起來,索性濕漉漉的不擦了。

    陳嬸見人終于出來了,伸手招呼道:“哎,小伙子?!?/br>
    伊曉嚇一跳,本能反應卻是抬起胳膊死死地護住頭和臉,邊退邊縮,甚至有要蹲下去的趨勢。

    陳嬸愣了一下,昨晚少爺打電話回來時,說的是要帶個小傻子回家,常住,不走了。當時一聽是個傻的,心里只顧著吃驚,以為得傻成什么樣兒呢,結果一進門,那楚楚可憐的,又乖巧又膽小,直叫人心窩疼。

    陳嬸走進來輕拍伊曉:“不怕啊,沒事兒的?!?/br>
    她按照小少爺教的來說:“你的霈澤哥哥上班去了,你就乖乖在家等他回來?!?/br>
    伊曉很好哄,陳嬸兒以為至少要拿出以前當月嫂時候的cao心勁兒來哄人,沒想到這哪里是個小傻子,根本就是個小乖。

    頭發亂了,陳嬸給梳,伊曉坐在沙發上一動不動,幾下功夫就擁有了一個不松不緊不礙事的小發揪。

    褲腰大了,陳嬸給縫兩針收收,伊曉就在旁邊疊毛毯,又大又厚,他胳膊張到最大了也抖不開,累得哼哧。

    肚子叫了,陳嬸打開冰箱問想吃啥,伊曉一眼看見小豬包,饞得抿唇,再配一碗排骨海帶湯,又吃得肚皮沉甸甸。

    手上的紗布還有點潮,早起迷糊,忘記“不能沾水”就洗臉了,要在被發現之前全部曬干。

    伊曉坐在秋千椅里來回蕩,像個小哈巴狗,雙手舉著耷拉在胸前,讓春日明媚的陽光照上去。

    陳嬸好午睡,今天卻不放心睡,抱著一籃草莓走來時看他這模樣,頓時笑了。

    “這是干嘛呢?”

    伊曉嘴上磕巴,腦袋里卻轉了幾個彎,他打著飽嗝兒懇求道:“...能不能,不要告訴,小少爺?”

    他的霈澤哥哥等于陳嬸的小少爺,一頓午飯曉曉就學會了這個等式。

    陳嬸哈哈大笑,搬著小板凳坐到他對面,逗他道:“那我可得收封口費??!”

    封口費就是幫著一起摘草莓蒂。

    伊曉摘得不熟練,好幾次把草莓掉到地上去,一掉他就慌亂地道歉,肩膀也聳著,陳嬸看得揪心,抓過他的手安撫道:“不用怕我,我不會罵你,更不會打你?!?/br>
    伊曉將信將疑,再弄掉草莓時,不等他開口,陳嬸就搶先威脅到:“再說‘對不起’的話,我可就要告訴小少爺了?!?/br>
    伊曉怕得沒敢吱聲,把草莓吹吹,放進籃子里。

    陳嬸這才笑開:“好孩子,等會兒洗干凈了多吃幾個,甜?!?/br>
    下午的時間在秋千里搖啊搖,就搖過去了。

    霈澤一整天都忍著沒給曉曉打電話,這會下班回家了,保姆車還沒開進九棠府,霈澤就搖下車窗開始張望。

    他有一種預感。

    車子停穩時,夕陽徹底落下天際線,余暉和夜幕交替,灰藍藍的。

    伊曉從秋千上跳下來,姜黃色的襪子踩在棉拖鞋里,沿著石板路小跑到籬笆門前。

    車門開了,小鄭照例先把輪椅搬出來,霈澤扶著車門單腿著地,他沒坐進輪椅,而是沖曉曉招手,眼里的得意從看見有人蕩秋千時就滿得要溢出來。

    “說好的保姆呢,還不過來?”

    伊曉慢幾拍聽從指令,趕忙打開籬笆門迎上去,他語氣雀躍:“我來了!”

    眨眨眼,又歡迎道:“你回來了!”

    果真二了吧唧。

    凌霈澤胳膊一伸勾住他肩膀,也不看看自己比他大了得有兩圈,直接往人身上一壓:“走,小二貨?!?/br>
    小鄭又把輪椅收回去了,鉆進副駕,和司機互相瞅瞅,倒車離開了。

    伊曉被壓得站不穩,他卯足了勁兒,臉漲得通紅,嘴巴金魚似的翕合喘氣,兩人磕磕絆絆地走到秋千前,一屁股坐進去才算解脫,累得曉曉耳鳴冒金星。

    霈澤把他拽進懷里摟著,坐大腿。

    “想我沒有?”

    “... ...”

    伊曉沒答,根本沒聽著,耳朵里還是尖利的嗡嗡聲,腦袋也空白。

    偏偏這幅發呆樣兒叫霈澤春心蕩漾地認成了害羞默認,逮著曉曉的臉蛋就啄一口,再啄一口,啄到唇角、唇瓣上去。

    “累死了?!宾瑵尚÷暠г?,“好多事情,沒閑過?!?/br>
    伊曉看著他。

    “還是丟給我爹吧,他是超人。我就和你繼續去游山玩水,好不好?”

    也不知道伊曉聽懂沒有,他還是看著他,點了下頭。

    晚飯吃番茄魚,沒有刺,配菜擺了滿桌,就等著往鍋里下。

    曉曉進來找了一大圈才找到拐杖,呆呆傻傻的樣子好像不見了,又變成等到霈澤回家的雀躍模樣。

    他盡保姆責,到餐桌前還給霈澤拉椅子,陳嬸直樂,把酒精紙巾遞給曉曉,讓他們倆都擦擦手再吃飯。

    霈澤問:“今天沾水了沒有?”

    伊曉攥緊紙巾,緊張地搖搖頭。

    霈澤被騙過去了,又問他睡到幾點起來的,都做了些什么,秋千沒有被拆是不是很高興。

    伊曉費勁兒地全都答了,臉頰因為不停地思考、努力地不讓自己磕巴而燒得一片熱燙,透在白皮膚上, 粉嘟嘟的。

    陳嬸給兩人添了飯端上來,霈澤隨口求證:“他說得都是真的?”

    “真的?!标悑鹦Φ?,“倒是我說給他找一套合身的睡衣穿,不要,咋說都不干,攥著提都提不上的睡褲不撒手,我只好穿針引線給收收褲腰?!?/br>
    從別人嘴里聽見自己寶貝秀的恩愛,舒坦。

    伊曉卻壓根沒注意聽,一顆心全撲在香噴噴的鍋底上,魚rou滑,夾不上來,急得快要站起來。

    霈澤拄著手腕欣賞他干著急,夸了句:“我腿怎么還不好?!?/br>
    陳嬸哪聽得出言外之意,一邊用漏勺給曉曉舀了一大勺鮮嫩的魚rou,一邊寬慰到:“又該復查了吧,少爺千萬別忙忘了?!?/br>
    九.

    屈崎:今晚來玩兒不?花大價錢請了個樂隊來唱歌,專唱民謠的,來聽聽。

    霈澤:不了。

    屈崎:你都一星期沒來了吧?

    霈澤:下星期也不去。

    屈崎:忙成啥樣啊你這。

    霈澤沒再理他,他揣好手機,等著醫生看片子和報告。

    片刻后,醫生放下手里的報告,先問:“最近有沒有什么不舒服?”

    有啊,憋炸了。

    世界上最遙遠的距離就是自己睡床,寶貝睡沙發。

    白天忙得無暇分心還好過,晚上煎熬得恨不得喝金銀花茶去去火。

    霈澤輕咳一聲,說:“沒不舒服,我感覺已經痊愈了?!?/br>
    “別心急?!贬t生叮囑,“傷得不重也不能掉以輕心,再好好養一周?!?/br>
    霈澤應下了,回家的路上又收到屈崎的盛情邀請,他回到:真不去。

    屈崎直接一個電話打來:“好兄弟,你這樣就別怪我放大招了?!?/br>
    “是么,什么大招?”

    “你可還記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嗎?”

    霈澤猜到:“你生日?”

    屈崎“哼”道:“用陳述句再說一遍?!?/br>
    霈澤笑笑,又嘆氣,有個小傻子每天在家里等自己下班,一有空閑想的全都是怎么蹂躪他才好,哪還有心思記這些七七八八的,他是真給忘了,他道:“行吧,但我得先回家一趟,你給我留個包間?!?/br>
    屈崎樂了:“包間擱二樓呢,你腿好了?”

    “沒好我也能跳上去,放你的心?!?/br>
    跳上去?屈崎幻想一瞬那畫面,期待無比:“得嘞!”

    一輪白月在夕陽余暉中升起。

    伊曉蕩漾在秋千上,表情凝重,唇瓣微微張合,正在背乘法口訣表。

    這是今早霈澤交給他的任務,不要求多,能從“2x1”背到“2x9”就算完成任務。

    保姆車停穩,伊曉跑去當人形拐杖,他穿著大兩碼的居家服,外頭罩一件碎花圍裙,真一派居家小保姆的模樣。

    霈澤搭著他,手在他頭頂揉一把,等坐進秋千就把人抱懷里再親一口,一整天的忙碌在此時才算告歇。

    “想我沒有?”

    “...想你了?!?/br>
    伊曉腦袋有點昏,不太夠用,傻愣愣地和霈澤互盯了好一會兒才意識到自己該要主動獻吻---又一項主人的任務罷了。

    當時霈澤循序漸進地跟曉曉分析:“保姆要讓主人開心,對不對?”

    曉曉說“對”,霈澤說“很好”:“你親我,我就開心?!?/br>
    曉曉說“我親你”,霈澤滿意道:“你抱我,我也開心?!?/br>
    曉曉說“我抱你”,霈澤毫無負罪感,故意把句子說得又繞又長:“我們現在不用像以前一樣還要去開房才能上床,我們現在隨時隨地在家里,在車里,在辦公室,想做就做。等我腿好全了,你跟不跟我上床zuoai?嗯?曉曉乖不乖?想不想和我一起開心?”

    曉曉果然聽暈了,擰著眉費勁兒思考,又被霈澤捉著肩膀晃晃,更著急了,于是稀里糊涂地就點了頭。

    欺負一個小傻子可真他娘的有趣。

    于是霈澤順理成章地有了早安吻、出門吻、回家吻和晚安吻。

    就吻吧,自討苦吃,就沒有哪天沒做翻云覆雨的春夢的,活了個該。

    伊曉湊近,柔軟的唇瓣相貼,貼兩秒就離開,臉蛋紅紅地等著下文。

    一天的疲累得到了大安慰,霈澤靠到他肩膀上,捏著他已經拆了紗布的手指把玩兒:“今天做什么了?”

    “摘草莓---”

    “又摘?”

    連著吃了好幾天了,吃得夠夠兒的了。

    伊曉無措道:“陳嬸說,你愛吃?!?/br>
    “愛吃也不能懟著吃啊,明天別弄了,聽到沒?”

    伊曉從圍裙口袋里拿出一個巴掌大的小本,翻開寫到:不摘。

    “摘”字寫得歪扭,也寫錯了,后面跟著畫一顆簡筆草莓。

    霈澤看得心酸,眼里的笑淡了許多,他親親伊曉的耳朵,低語道:“等我爸回來了,我就休幾天假帶你去看醫生,好不好?”

    不知伊曉聽明白沒有,他只看到這頁上加粗寫著一行字:哥哥檢查傷,讓他一下子記起來這個格外重要的事情。

    “醫生說,你的腿,好了嗎?”伊曉放回小本,躍躍欲試地想挪下去。

    “快好了,再過一個星期就能走路了?!宾瑵蓻]讓他得逞,抱得牢著呢,每天這會兒的絮叨小話得嘮到余暉盡沒才算夠。

    陳嬸兒從廚房窗望去,得虧連日的好天氣才能讓她欣賞到這幅美景,她嘖嘖道:“小兩口兒?!?/br>
    晚飯隨意吃了一口,要去曲奇酒吧給屈崎過生。

    伊曉先伺候霈澤換衣服,西裝脫下來,換一身白衣黑褲休閑裝,再給自己也挑個同色款,連帽白衛衣加黑長褲,霈澤在網上給買的,一口氣買了大半個衣柜,一個個飛機盒堆在客廳里,陳嬸兒還湊熱鬧,非要每件都看曉曉上身試試,看完就夸得天花亂墜。

    是好看,能叫霈澤一見鐘情的,穿什么不好看?

    再把帆布胸包背上,裝好手機和小本,就能出發了。

    伊曉很興奮,被帶回來之后還沒出過門呢,一聽是去酒吧吃蛋糕,更激動了。

    霈澤見他像個圈養的小動物終于要出去放風了一樣,被可愛得把持不住,把人摁在墻上強吻強揉,呢喃道:“這么想出去玩兒,之前怎么不說?”

    之前,之前就待在家里也很好。

    比在老房子里抱著鯊魚好,比在椿鄉村里一抹黑聽犬吠好,更早之前的,比在大學宿舍里單相思還要好。

    伊曉仰著臉氣喘吁吁,軟著嗓子道:“...哥哥?!?/br>
    “嗯?!?/br>
    “...我、我還沒,沒有說過,謝謝你?!?/br>
    霈澤聽笑了,什么跟什么這是,他低頭親一口他的發揪,又把自己搭他肩上,說:“走吧,小傻子?!?/br>
    司機來接,送到后等在酒吧門口。

    屈崎戴著個壽星帽,蠢得沒法形容,爬梯還沒正是開始,這人嗓子就已經嗨啞了,招呼霈澤時“呦呦呦哪兒找的小美人”都喊破音了,顯然有點喝高。

    霈澤受不了這么吵的環境,大聲嚷:“包間!”

    屈崎指指二樓,報了個門牌號:“我等會兒上去找你!我要吐了!”

    霈澤勾著伊曉趕緊走,穿過扭動的人群跳臺階,本來跳得好好的,不知哪兒來個人高馬大的肌rou男服務生,問“客人是否需要抱”,被霈澤嘎嘣脆地拒絕了。

    包間門一關,吵鬧聲驟減。

    伊曉出了一頭的汗,他顧不上自己,拿手當扇子給霈澤呼扇呼扇,又看見桌上有酒水單,就拿著酒水單呼扇呼扇。

    霈澤爽了幾秒,笑罵自己來這兒找罪受,他抽紙給伊曉擦擦腦門,問:“看看吃的喝的,等他切完蛋糕咱們就走,鬧騰死了?!?/br>
    伊曉摘下胸包放到一旁,他說:“你看!”

    說完就扒到窗沿看一樓舞池,眼里興沖沖,“哇”道:“好熱鬧?!?/br>
    霈澤失笑,掃碼點單了兩杯牛奶和幾份點心,這就過來覆到曉曉身上,咬耳朵問:“喜歡熱鬧?”

    不太喜歡,只是好久沒見過這么熱鬧的了。

    伊曉嘀咕:“他們,像好多貓,在叫?!?/br>
    “貓?”

    “也、也像,狗?!?/br>
    霈澤詫異,吃吃地笑起來,猜到:“是不是想起以前你的流浪貓狗救助中心了?那院兒里全是貓狗在叫喚?!?/br>
    伊曉“嗯”一聲:“也這么,熱鬧?!?/br>
    霈澤直樂,胳膊摟著他的腰抓他癢癢rou,屈崎推門進來時就看見這兩人抱成一團又笑又親的激情場面。

    “好家伙!干嘛呢這是!”

    屈崎往對面一坐,捋著脖子打量伊曉,“嘶”道:“你哪家小公子???咋沒聽凌總說過?”

    霈澤嘲笑他:“沒吐干凈吧?還醉著呢?”

    “吐酸水了都?!鼻榭瓤葍陕?,“別打岔,這哪位啊還不趕緊介紹一下?!?/br>
    霈澤用肩膀拱拱伊曉:“自己說?!?/br>
    伊曉就在桌下攥緊拳頭,先深呼吸,醞釀好,強迫自己不要磕巴:“你好?!?/br>
    屈崎看著他,等幾秒,沒動靜,才“啊”一聲,趕忙坐直了:“你好你好?!?/br>
    伊曉:“我叫伊曉,是、是少爺的,保姆?!?/br>
    霈澤拄著下巴笑得眼睛都要沒了。

    屈崎是真喝嗨了,樂得直拍大腿:“我信你的邪?哪門子保姆?貼身暖被窩的那種?”

    伊曉想努力跟上對方的思維,無奈周遭太吵,說得話也聽不太懂,他不知道要怎么回答,只好扭頭找霈澤求救:“我...”

    音樂乍停,燈光也乍暗。

    霈澤以食指抵唇:“噓?!?/br>
    驟然的安靜里,光束匯聚在樓下舞臺上,主持人激昂地歡迎在場各位,說今日酒水全免單,讓大家盡情暢飲。

    “我下去了,”屈崎站起來整整衣擺,“該我出場了?!?/br>
    “去你的吧,別玩瘋了?!宾瑵尚Φ?,“生日快樂啊小餅干?!?/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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