憐君往還
書迷正在閱讀:算是丑女逆襲吧?、泥潭、室友的男友1v1(SC)、夢幻春情(BG超H有劇情)、零號何苦為難零號、難耐、亂七八糟停車場、攻擊性食rou猛禽(年下,1v1,BDSM,囚禁,美攻強受)、走腎走心相結合的gb合集、蜜桃奶蓋
入夜。 紫苑竹渠。 斜斜倚坐床邊,風湘陵僅隨意披了件外衣,眉心深鎖,想事情想得出神,連門被輕輕推開了都未曾注意。 “嘖,這么沒防范!”龍澈然嘀咕一句,躡手躡腳走過去,從側后方將人抱了個滿懷,代替硬床柱自己主動當上靠墊。 風湘陵偏頭看他,隨即意識到二人此刻這姿勢實在不雅,掙了掙卻掙不開,佯怒瞟過去一眼,“龍哥,你腿上太硬,本魔君還是寧愿坐床,或者凳子也行?!?/br> “敢情本大爺的腿比凳子還讓你咯得慌?蒙誰??!”嘴一撇,不放,反而尋了個舒服的角度,扯過被子將自己和風湘陵包了個嚴實,“現在夜里越來越冷了,管賬的你穿這么點兒怎么成,來來來,本大爺溫暖的胸膛借你靠!” 毫不領情,繼續瞪眼。 龍澈然歪頭,“唉?這也不滿意,那干脆……” “龍哥!”趕緊拉住龍澈然明顯要不安分的手,反被對方趁勢緊緊攥住,風湘陵愣了愣,輕嘆一聲,“也罷,就這樣吧?!?/br> 頭被強行按住,貼進那散發著溫熱體溫的頸窩,風湘陵心下柔軟,不禁稍稍朝龍澈然縮了縮,身子完全偎入他胸懷。 龍澈然于是笑得開心,空出一只手圈住風湘陵肩膀,溫柔撫摸的同時偶爾輕輕拍一拍,像哄小孩子入睡,只是那動作中淡淡的甜蜜,是情人之間獨特的纏綿。 風湘陵微微瞇起眼,周身都被那種熟悉的體味環繞,仿佛已將自己完全托付出去。此刻的他卸下白日里深沉難測的外殼,在龍澈然滿含寵溺的撫慰下,竟就真如孩童般,不自覺愜意低嘆。 “管賬的,不是說好談完事就來找本大爺的,怎么不守信用?害本大爺等到現在還得自己來抓人!” 壞心地捏了捏風湘陵耳垂,龍澈然低下頭,正與那雙抬起的眸子對上。 月色如水,婉轉流過瑩白如玉的面容,依稀似有淡淡的緋暈在臉頰上浮起,一點點與月光相融,宛如虹霓伴星,綺麗非凡。 然而,最讓龍澈然無法移開視線的,是此刻風湘陵的眼睛。漆黑中泛著深紫的瞳仁仿佛籠上層薄霧,凝視的目光甚至比月色還要更加溫潤柔軟,卻又帶著絲魅惑般難言的深邃。 龍澈然看直了眼,胸中似藏了只小兔砰砰亂跳,好半天才穩住心神,勉強問道,“怎么了,看起來好像有心事?” 微微低啞的嗓音,風湘陵如此聰明,兼之又是心意相通的戀人,哪有不明白的道理,頓時臉上發熱,也同時感覺到那兩道緊緊盯著自己的視線更加燒灼得厲害,忙輕咳一聲,手肘也適時輕撞了下龍澈然的腰。 “嗷!”夸張大叫,“管賬的,都不怕本大爺會疼的……” 繃緊身體,龍澈然正襟危坐,卻仍是擺出一副饞嘴小狗可憐兮兮的表情,風湘陵見狀忍不住,抿嘴笑了。 “居然敢笑本大爺?”龍澈然張牙舞爪,撲倒風湘陵就上下其手。 吃不著意思意思總成吧! 龍澈然表情惡狠狠,明顯欲求不滿憋的,專找風湘陵弱點進攻,直讓他癢得不行,險些沒笑暈。 “哈哈……哈……樓、龍哥!別再撓了!我、我不行了!哈哈哈……” “還笑!讓你還笑!說,還敢不敢再笑話本大爺了,???” “哈……哈……龍哥,龍哥……本魔君再不敢了……你就……” “哼!現在才求饒,本大爺還偏不給機會了,這次絕對要讓你這家伙見識到本大爺的厲害,老虎不發威就當是病貓了?” 龍澈然玩性大發,堅決不肯停手,捉了他手腕就將人按在身下,冷笑,“看你往哪兒逃!”風湘陵笑得上氣不接下氣,想說話又說不出,多方避讓也逃不過他“惡意摧殘”,不知不覺,兩人在床上滾作一團。 燭光輕輕搖曳著,紅淚低垂。 也不知嬉鬧了多久,兩人都覺得疲累,風湘陵微微闔上眼,趴在龍澈然胸膛上輕輕喘息著,后背攬著自己的手臂松開一下,溫軟的被子隨即覆上來。 抬起頭,恰好望進一雙黝黑清澈的眸中。相處日久,也日漸英挺深刻的臉,正微微笑著,是那種包容而寵溺的,屬于成熟男人的微笑。 風湘陵凝視他,心頭突然涌起一陣酸楚,這么多年來,機關算計如履薄冰,就連當初與神弈在一起時,這樣純粹的快樂也是極少??捎譃槭裁?,帶給自己這種快樂的人,偏偏要是他呢? 龍澈然,開朗不羈,灑脫放達,時而會做些讓人捧腹的傻事,說些讓人錯愕的傻話,卻正是因為如此,才為自己枯木般的生命注入了前所未有的活力,相處越久,越快樂,越難以割舍,卻也,越覺悲傷。 為什么,偏偏是他,天殊最寶貝的徒弟,武林正道之首——流影門的下任掌門? “主上,本來我與瑕妤是不打算將這件事告訴你的,畢竟戰局未定,流影門那邊也尚不明朗,說出來必定會影響你的心情。但是,現在既然龍澈然已經追上來……再瞞下去可能也沒有意義了。 “主上墜崖之后,我與瑕妤曾追蹤過天殊,看到他與另一名男子跟龍澈然見過面,也聽到了他們的一些談話…… “……大致就是這樣。 “龍澈然已經知道主上與天殊有殺父之仇了,雖然他似乎還并不知曉先主的身份,但恐怕離徹底明白已經不遠了,主上預備怎么做?” 怎么做? 風湘陵低下身子,下意識將臉重又貼靠上那份厚實與溫暖,心中百轉千回,眉宇間亦籠上淡淡愁霧。 龍澈然眸中閃過一絲憐惜,輕輕撫摸風湘陵肩背,忍不住問道,“管賬的,有什么煩心事嗎?干嘛總露出這種表情……不能說給本大爺聽?” “龍哥,我……” 欲言又止,黯淡的眸子微微垂下,被半邊眼皮遮住,龍澈然只能看到他睫羽不安的顫抖。 難抑心中nongnong失落,龍澈然仍自強作笑容,打著哈哈道,“沒事,本大爺也沒那么強好奇心啦,不過是見管賬的你一副不說出來不痛快的樣子,想順便幫個忙而已!” “對不起……”風湘陵只覺心如針扎,刺痛難忍。 “本大爺都說沒關系了……咦?”正笑著要摟他,龍澈然卻猛然一驚,捉住風湘陵下頜抬起來,“??!管賬的,做什么要咬著自己?” “……” “該死的!” 淡色下唇上一條清晰紅印,太過刺目,讓龍澈然急火攻心就失口罵了出來,轉眼又見風湘陵避開他手指碰觸,眼睛緊緊閉著,好像在發抖,內心煎熬竟是已藏不住。 “管賬的,沒事沒事……本大爺不是說你,本大爺是在罵自己呢!是本大爺該死!跟你沒關系的,真的真的!別難過……別難過了,嗯?”緊緊將人摟在懷里,龍澈然一個勁兒想安慰,卻苦于經驗不足只能拍拍摸摸,連連說著沒關系云云。 “龍哥……” 紅燭淚液滴了一圈又一圈,風湘陵覺得自己的心也艱難走了一轉又一轉,很累,終究還是沒有辦法卸下苦守的那些堅持。 龍哥,你可知道,如果你對我不是這么好,或許一切就都簡單了。 或許,我就能毫無顧忌,將所有事都向你坦白。 可是現在……能么?知道了那些事,知道了那些無可奈何,你還能像這般無憂無慮與我相處么?還能那樣在你師父面前理直氣壯說喜歡我么?還能,把我當我,當你認識的那個管賬的么? 而我自己,又還能抽身離開你,干干凈凈無牽無掛?沒有了現在的你,對我這樣好的你,我還能回到從前么? 能么…… 驀然抬首,風湘陵直視龍澈然的眼睛。 仿佛用盡所有堅決在看他,但那深深的眸底,驚鴻而過一絲膽怯與退縮卻還是讓龍澈然捕捉到了,“管賬的?” 坐起身,捧住風湘陵的臉,像要將他深藏的痛苦都挖掘出來,“本大爺說過,不要勉強自己,沒有任何人能勉強你,知道嗎?” 搖了搖頭,風湘陵雙手覆上他手背,“龍哥,我想與你做一個約定?!?/br> “什么?”龍澈然愣了愣,心中不知為何涌起不好的預感,直覺就想反對。 風湘陵已經掩住了他的嘴,“我明天有急事要離開這里,但我暫時不能告訴你詳情,所以我們必須分開一段時間,再見面時……龍哥,再見面時我會將你心中的疑惑全都解釋給你聽,全部,所有一切,絕不隱瞞,絕不食言?!?/br> 龍澈然頓時睜大了眼。 “不要問我為什么,龍哥,答應這個約定,”風湘陵看著他,笑容里隱約凄愴的味道讓龍澈然好生不舍,拒絕的話語就算沒被那只手擋住,恐怕也難以說出來。 “好吧……”拉下他的手,龍澈然在掌心吻一下,覺得不夠,又湊到風湘陵額頭再吻一下,方才笑了,“管賬的,你就是吃準本大爺不可能拒絕你的要求,唉……沒辦法!不過本大爺實在沒耐心再待在這城里了,你都去做大事了,本大爺才不要當那獨守空閨的俏佳人——” 說著,還有模有樣扭了個蘭花指順帶拋出一串“水靈靈的”媚眼,逗得風湘陵拼命板著臉也沒忍住,噗嗤笑開。 龍澈然輕輕嘆了口氣,心道自己上輩子可能真是欠了風湘陵的,否則怎會就是被他吃得死死,啞巴虧也心甘情愿往肚里吞? 伸臂抱了個緊,龍澈然強壓下滿腔舍不得,“本大爺左右沒事,干脆明天也出發,去趟翠華深淵,把凝菁寒鏡帶給仙女姑娘吧?!?/br> “好,”風湘陵想了想,點頭,“一回來就接下戰事,倒沒來及辦這個,如此,就勞煩……” 剩下的話突然被堵住,龍澈然懲罰性輕咬了下風湘陵唇瓣,然后想起他自己方才弄出的那道牙印,不免心疼,又溫存地舔了舔。 “勞煩這種話早就該免了,本大爺受你那么多氣難道是白受的?還是說,非要本大爺‘身體力行’,你才能想得起來本大爺是你什么人?” 不再苦苦壓抑,龍澈然想著自己都作出那么大讓步,還不準他小別前先新婚一番,豈不真要虧本虧到姥姥家? “龍澈然!你干什么???!等、等一下……” 怎么可以等? 春宵一刻值千金,等能等得到么? 龍澈然這次吃了秤砣鐵了心,非要把上次風湘陵丟下他到現在一共三個月零十四天的份兒連本帶利討回來。 …… 紅燭已經燃盡。 起風了,山雨欲來。 最后的月光流過窗欞,薄紗般輕輕起舞。不知為何,這濃情蜜意的夜,那時不時被夜風送出門外的宛轉呻吟,竟飄渺得很,好似一場夢境。 夢醒,夢消。 夜雨過后,落花幾許,又有誰人知? 初秋的清晨,很寧靜。 透窗而入的第一抹陽光在地上投下淡淡剪影,模糊而溫柔。 龍澈然半撐起身子,看風湘陵倚在自己胸前,安然熟睡的面容,手指情不自禁描畫那完美無缺的臉頰,反反復復,極盡小心,也極盡溫存。 “管賬的……” 心里低喚一聲,龍澈然俯首在風湘陵眉間輕吻一下,縱然萬般不舍千般不愿,仍是一點點往床外側挪動,最后將自己手臂從風湘陵腦后小心抽出來時,頓了一頓,到底還是沒能忍住,在床邊坐下來。 剛剛幾番動作,絲被滑落一小截,露出風湘陵光滑圓潤的半邊肩頭,依稀有些淡紅印記妝點著,那雙緊閉的眼下也添了少許陰影,現在的他,看起來疲憊而脆弱,讓龍澈然心里愛憐交加,如何能舍得走。 只是,卻已答應好了的。 “唉……”迅速穿好衣物,龍澈然無奈地嘆口氣,自言自語,“管賬的,與其等你醒來讓本大爺眼睜睜看你離開,倒不如現在就先走,否則,本大爺真怕會一時沖動……如果那樣的話,你恐怕又該不開心了?!?/br> 伸手正要替風湘陵將被子蓋好,龍澈然視線情不自禁又落在那□的肌膚上,心中一動,俯下身。 “快天亮的時候才歇下,應該沒那么容易醒吧?” 找到個很合適的理由,便不再猶豫,張嘴在風湘陵肩膀上咬了一口。 “……”抬眼,沉睡中的人睫毛輕輕顫了顫,卻并未醒來。 “這樣就好了,”龍澈然滿意地看著自己的杰作,兩排顏色淺淡卻絕對形狀飽滿的牙印,襯著那身冰肌雪膚,暗含某種讓人心癢的曖昧意味。 “嘿嘿,決定了,就憑這個看時間!吶,管賬的,如果下次再見的時候這東西找不著了的話,本大爺可要算你有意拖延,哼哼……” 龍澈然一邊喃喃自語,一邊對著風湘陵咧嘴傻笑,直到房間已經被陽光照得通明,龍澈然才終于站起來,往后退出幾步。 最后看一眼風湘陵。 轉身。 推開門的那一剎那,過于明亮的光線直刺進來,龍澈然急忙瞇起眼眸,卻不知為何,一絲痛感仿佛從眼里蔓延到心里。 瞬間的麻痹,龍澈然下意識回頭。 陽光織就的薄紗在空氣中飄渺蕩漾,細小浮塵籠于其中。 沉睡的人仍舊閉著眼,面容恬靜而美好,龍澈然暗笑自己疑神疑鬼,終于不再逗留,徑直去了。 門扉被掩上。 床上的人緩緩睜開眼眸,怔怔看著那一線光明,滿室寂寞。 ************************************************************************** 龍澈然在河邊坐下,靠著一棵樹閑閑擺弄碧落柔軟的筆毫。 “出來已經兩天了,管賬的現在該正在路上吧?” 不知道那天武玄究竟說了些什么,讓風湘陵第二日就要急匆匆離家,龍澈然雖然對著他本人不舍得追問,但心底里還是大為好奇的,更為風湘陵后來種種奇怪的表現而深感擔憂。 “準沒好事!哼!”龍澈然皺了皺眉,現在思考這些到底沒有實質用處,索性就準備閉目養神,卻是余光一掃,發現河心位置好似有什么東西正從上游緩緩漂下來。 “咦?”龍澈然定睛看去。 這不看不要緊,一看仔細,竟將龍澈然嚇得渾身一激靈,立時大喊一聲“仙女姑娘”就跳進水中。 好在這河水并不太急,冷孀柔身量也嬌小,龍澈然很快將人救上岸來。 “仙女姑娘!仙女姑娘!” 拍著冷孀柔臉龐,龍澈然本以為她是溺水了,現在一看才知并非如此簡單,那渾身大大小小的傷都從濕透的衣衫滲出血跡來,龍澈然的心瞬間被狠狠擰住,幾乎要別過眼不忍心再看。 “樓……大哥?” 輕顫的聲音飄在腦海,略有些干澀和不確定。 “是,是本大爺,仙女姑娘你怎么……” 龍澈然剛想問她,卻見那雙瑩瑩美目突然蒙上一層霧氣,竟是下一刻,就止不住落下淚來,“樓大哥……樓大哥……jiejie她……嗚嗚嗚……” “什么?你jiejie怎么了?仙女姑娘,你、你別哭??!有本大爺在,你你你……”頭一回見著女孩子哭得這么傷心,龍澈然一時手忙腳亂,完全不知道該怎么安撫,只能輕輕攬住她,學著上次對待風湘陵時不知不覺做的那樣小心拍撫。 半晌,哭泣聲終于漸漸弱了,龍澈然剛想稍稍松口氣,低頭一看,冷孀柔哪里是好些了,分明哭得暈厥過去,眼角清淚猶在下滑。 什么是梨花帶雨的殺傷力,龍澈然總算有了切身體會了。 走到一旁將包袱打開,取出凝菁寒鏡,“仙女姑娘現下情況不妙,用這個東西或許能有點幫助?!?/br> 這樣想著,龍澈然把包袱重新系好往背上一套,抱起冷孀柔,將鏡子放在她懷里,就往江陵的方向返回。 待他走得遠了,密林里方才閃出兩道人影。 “大人,要追上去嗎?”血紅眸子隱隱泛起寒光,白瑩攥著手中逐日長鞭,詢問站在她前面的男人。 玄衣裹身,黑巾蒙面。 此人正是刑天。 只見他極目遠眺,微微瞇著雙眼,雖看不到面容,但此刻的愉悅與得意卻是通過聲音毫不掩飾地傳達出來。 “不,這種狀況本座求之不得,呵呵,真是天助我也!” 白瑩點了點頭,冷若冰霜的面容未有任何改變,“那天殊那邊……?” “呵……”輕笑一聲,刑天將手中青瓷小瓶舉到眼前,把玩著旋轉,“他們三個也自由得太久,該是時候收網了?!?/br> “三個?”白瑩略有些吃驚,“不是只有天殊?” “錯,”刑天擺了擺手,右眼那刀疤隨他似笑非笑的表情抖動,看起來猙獰而駭人,“如果不是萬無一失又精彩絕倫的事,本座才沒那個閑情逸致專門走一趟。所以,天殊、碎痕、離墨,一個都不能放過?!?/br> “離墨他……”白瑩終于忍不住皺眉,“大人不是一向對他器重?而且他畢竟也替大人做過許多事?!?/br> 刑天眼一瞇,“可他畢竟是與龍澈然關系最‘親密’的師兄?!?/br> “……”白瑩低垂了頭,“是的,大人,白瑩明白了?!?/br> 轉身走到她跟前,刑天拍了拍她肩膀,“你是我的義女,自然不能與他相提并論,就連宵明,呵!他真以為本座到現在還不知道他背地里做的那些勾當嗎?不過是正好拿他牽線搭橋,所以才沒有點破。哼,等本座得到那武林至寶,第一個要收拾的就是他?!?/br> 白瑩聞言眸色微冷,“叛徒還是交給我來處理吧,他還不夠資格讓義父大人親自動手?!?/br> “好女兒,”刑天哈哈一笑,“知道本座最為欣賞你什么嗎?” 恭恭敬敬立在原地,白瑩冰雪般的神色有一瞬間的柔和。 “本座最欣賞你的膽識與氣魄,不輸給任何當世男兒!既然宵明輪不到本座動手,那你說,什么人適合做我武林至寶第一個祭品呢?” “自然是——對大人威脅最大,而且,最有價值的那一個了?!卑赚摼従彽莱?,隨即看刑天大笑著轉過身,那臨去之前的眼神已經充分肯定了她的回答是正確的。 唇畔微微勾起一絲冷笑,手中逐日仿佛已經等不及,急切渴望著那些溫熱的鮮血。 河畔又一次回歸寧靜。 陽光暗了下來,被不知何處飄來的陰云遮蔽。 樹葉窸窸窣窣響著。 原來,是風聲。 “男人婆,你可算出來了,仙女姑娘情況怎么樣?” 龍澈然一見門開,就從石凳上蹦起來,沖上前詢問洛櫻英。 “噓,小點聲,”將龍澈然拉到院子里,“我剛給她處理了傷口,叔父給的藥雖然效果還好,但所剩不多,只能解得了一時之急,依我看,得趕緊找大夫來是正經?!?/br> “這樣啊,”龍澈然皺了皺眉,“那本大爺這就去?!?/br> 一邊要往外走一邊還忍不住嘀咕,“真是的,白胡子老頭也跟管賬的走了,關鍵時候居然找不到人……” “說風湘陵兄弟什么壞話呢?”洛櫻英突然湊近他。 龍澈然聳了聳肩,心道,本大爺哪里敢說他壞話,“喂!男人婆,不過就是跟人打了幾仗,就開始偏心眼兒了?難道你也敢這么問管賬的?” “他說你壞話?哈哈哈!”洛櫻英擺擺手,“別好笑了,這怎么可能!就算他說你壞話,一般人還聽不出來吶!那種叫話里藏刀,哪能跟你似的,專門說給人聽!” 說罷不給龍澈然反應時間,就又壓低聲音,眼光有種刻意做出來的兇狠,“老實交待,這仙女姑娘是何許人也?” “唉?”龍澈然一時沒轉過彎兒,愣愣道,“什么何許人,不就是仙女姑娘嗎?” “看不出假仙人你跟風湘陵兄弟出去溜過一圈兒,招桃花的功力也大有長進嘛!‘仙女姑娘仙女姑娘’,居然趁風湘陵兄弟不在帶女人回來,嘖嘖嘖……” 半帶揶揄的眼神,半帶調侃的語氣,饒是龍澈然再呆再傻也完全明白過來,立時將拳頭朝洛櫻英招呼過去。 這跟樓大爺憐香惜玉的原則絕對不違背,因為在他看來,洛櫻英就是個男人婆,跟冷孀柔這樣嬌滴滴的女孩子是完全不同類的。 “男人婆!你好好守著你那什么南陵關,跑回來招人嫌干什么!” “我說假仙人,你也太孤陋寡聞了吧,還是說就連你家那位也嫌棄你,沒告訴你西夷早就臣服我大漢了?” “啊啊啊??!男人婆,你成心氣死本大爺是不是……” “那個,樓公子,蘇都尉,可否打擾一下?” 從房內出來的侍女被外面這硝煙四起的陣仗驚住,好半天才鼓起勇氣怯怯問了句。 龍澈然正扭過洛櫻英胳膊,洛櫻英也剛要用腳后跟朝他小腿磕絆,一見有人來趕緊各歸各位,匆忙整理下衣物。 “咳咳……那個,找本大爺什么事?”龍澈然正襟危站,他好歹還記得這是哪里,一旦產生什么關于自己的不好傳聞,是極有可能落到風湘陵耳朵里的。 “那位姑娘醒過來了,不過她一直不肯說話,奴婢就想著來問問樓公子……” 滿臉懷疑,洛櫻英瞟龍澈然,“喂假仙人,你不會真對人家做了什么不好的事吧?” “啥?!”正要往房里走,龍澈然聽她這么說,再看那侍女捂住嘴瞬間避讓三尺,頓時連殺人的心都有了,蒼天不長眼,就算要整他也不用在這地方吧! “男人婆你胡說什么!仙女姑娘不說話是因為……因為……”越急著想解釋就越是舌頭打結,龍澈然索性扯了洛櫻英,“你干脆跟本大爺進來看,事先聲明仙女姑娘說話的方式跟平常人有點不太一樣,其實也沒什么怪異的,你別一驚一乍嚇到人家!” “哦……我明白了,不過假仙人,你怎么這么關照她?難得見你對風湘陵兄弟之外的人細心一回呀?”洛櫻英被他卡住手腕,不能動彈,只得言語反擊。 龍澈然頓時一個頭兩個大,干脆吼出來,“男人婆你有完沒完,仙女姑娘和管賬的也認識的,你不信……” 剩下的話被一只手死死捂住,洛櫻英對著某個方位怒了努嘴,示意龍澈然噤聲。 這才注意到,冷孀柔已經從床上坐起來,一雙水藍色的眼里不住涌出淚珠,偏偏又顯得空無一物,整個人都死氣沉沉,竟似連剛剛外邊的大動靜也未有所察。 “仙女姑娘?” 與洛櫻英對視一眼,龍澈然率先上前喚了聲。 冷孀柔仍舊愣愣坐在那里,眼神直直越過他們,一點反應也無。 “冷孀柔?”龍澈然想了想,改口又喚了一遍,這次甚至還刻意模仿風湘陵的語調,盡量顯得溫柔。 果然,冷孀柔眼睫輕顫了顫,抖落兩串晶瑩,緩緩將視線集中起來,與龍澈然關切的目光對上,“……樓大哥?” 點了點頭,龍澈然接過洛櫻英適時遞過來的茶杯,“是我,仙女姑娘你感覺怎么樣?有哪里不舒服一定要說,要不要先喝點水?” 洛櫻英聞言頓時有想白他的沖動,索性搶過杯子來,對冷孀柔道,“冷孀柔meimei,這么叫你不介意吧?我名喚洛櫻英,跟假仙人……呃,就是龍澈然是老相識了,也是風湘陵兄弟的朋友,你要是有什么不方便跟這大男人交待的,盡管跟大姐我說?!?/br> “樓大哥,洛櫻英jiejie……”茶杯握在手里,溫熱的感覺緩緩透過掌心,冷孀柔眼里一酸,忍不住又哭了起來,這一次不同于先前無聲無息地垂淚,帶上些嚶嚶抽噎,縱然龍澈然這樣粗神經的人也分明聽出她心里的無助與悲傷。 “jiejie……jiejie她……嗚嗚嗚……為了保護我……還有翠華深淵里的姐妹們,都死了……” 龍澈然頓時大驚失色,連洛櫻英也能隱約察覺到冷孀柔究竟遭遇了怎樣的變故,更何況她剛剛才替她檢查過,那滿身的傷痕真正是慘不忍睹。 “仙女姑娘,究竟是怎么回事?你別光顧著哭??!”龍澈然又氣又急,連聲嚷嚷。 “假仙人!你少說兩句行不行!”洛櫻英猛地瞪他,龍澈然立即意識到自己失言,趕緊想補救,洛櫻英唯恐他又說錯話,干脆自己坐上床,一手拍著冷孀柔肩膀輕聲安慰,“冷孀柔meimei,別太勉強了,若是不想說就不要說,先好好休息一下,人死不能復生,你要想開一點?!?/br> 龍澈然在一旁干看著,心里難過之余更是氣憤難當,一時沒忍住就沖出了門。 約摸兩個時辰過去,當洛櫻英再從房里出來時,龍澈然正坐在院子當中一塊空地上,衣衫凌亂不堪,還沾著些樹葉。 一目了然,鐵定是剛去外面發泄過回來。 “假仙人……” 洛櫻英走到龍澈然面前,同樣身負武藝,她感覺得出他現在真氣有些不穩。 “本大爺真不明白,究竟是什么人,又有什么解不開的深仇大恨,居然下那么狠的手,還對冷孀柔這樣的弱女子用那么重的刑!”龍澈然狠狠出了口氣。 “你看出來了?”洛櫻英一驚。 “當然!本大爺又不是睜眼瞎,那么嚴重的傷怎么可能看不出來……”腦中不由浮現出那柔弱少女最初哭暈在自己懷里時比現在更加凄慘得多的模樣,龍澈然只覺得心里剛消了些的那團火焰又重新竄燒起來。 “假仙人,我們一起給冷孀柔meimei報仇,你說怎么樣?” 洛櫻英突然這樣道,龍澈然橫她一眼,“仙女姑娘現在這么難過,都說不出仇人是誰,本大爺找誰報仇去?” “假仙人!你到底有沒有腦子!”洛櫻英猛敲他一記,“你當本姑娘在里面苦口婆心兩個時辰是白費了??!” “什么?難道你問出來了?”龍澈然也顧不得還手或抱怨,一個鯉魚打挺從地上蹦起來,“快說快說!是哪個不怕死的干的!” “落仙谷谷主?!甭鍣延⒒氐?。 “誰?”龍澈然依稀覺得這名號有些耳熟,好似在哪里聽過。 洛櫻英見他面露疑惑,也覺奇怪,“莫非江湖里沒有這號人物?假仙人你不是自稱見多識廣的嗎?” 本以為龍澈然知道就好辦了,現下一看并非如此,洛櫻英也有些著急,“假仙人你再仔細想想,冷孀柔meimei說她沒怎么出過門不認識那人,只是聽他自稱是落仙谷谷主,你都出來混了這么久,不會真沒聽過這一號人吧?” “??!本大爺想起來了!”龍澈然猛一拍腦門,牙齒咬得咯咯響,“本大爺還當是誰,落仙谷谷主?師父天天嘮叨著落仙谷是個老賊窩惡人幫,遲早要連根端起來,本大爺原本還不怎么相信,現在看來,還真是讓人恨得牙癢癢的……對了,仙女姑娘還有說別的嗎?那家伙殺人用刑總不會連個理由也不給吧?” “那人似乎是想劫走冷孀柔,卻被她jiejie所阻,所以才殺人滅口的,而用刑的目的,是為了逼問出一樣東西的下落,好像叫什么‘紅梅幽瓣’,”皺眉想了想,洛櫻英又問,“假仙人你知道那東西嗎?” “哼!再熟悉不過了,當初管賬的就提到‘邪教’那人的野心,所以要跟本大爺找齊紅梅幽瓣先毀了了事,看來果然沒錯……嘁!落仙谷谷主是個什么家伙,豈可任他胡作非為?這次本大爺一定要漂漂亮亮大干一場也好讓管賬的和師父看看!” “好!本都尉正好也清閑得很,那幫蠻子太不經打,這次就和假仙人你一起跟江湖惡人較量較量吧!” 兩人皆是意氣風發,一拍即合,當即就開始商議對敵大計。 是夜,龍澈然躺在屋頂上,睡不著,心里不知為何很想一個人,盡管這些日以來每天都有想念,但今夜里卻格外地輾轉難眠。 好像有種不太舒服的感覺,龍澈然也不想猜測風湘陵是否遇到了麻煩,唯恐會應驗。 正迷迷瞪瞪之時,恍惚一縷哨聲鉆入耳中,龍澈然一驚而醒,疾坐起身,側耳細聽,不禁神色俱變。 是流影門掌門緊急召喚的哨聲。 出了什么事? 下意識與今日所聞冷孀柔的遭遇相聯系,龍澈然直覺應與那落仙谷谷主有關,這本是他求之不得,卻不知怎么隱隱有種不祥的預感。 手心已經出了一層冷汗。 龍澈然根本無心再想是否應該通知洛櫻英,他此刻只有一種強烈的感覺,那就是必須盡快趕到天殊所在的地方,盡快,一分一秒也決不能耽擱! ************************************************************************** 細風瑟瑟,已是深夜子時。 落仙谷后山,至江陵的必經之路。從中間小道拐過,一直向上,有一處空地,月當中天,圓滿而明亮。 身披大氅,臉罩面具的男子從樹叢掩映中徐徐走出。 月色逐漸將他的裝束映照得更加清晰。深紫寬袍,金線龍紋長靴,銀質泛著冰寒光芒的面具,用一條同樣是深紫色的綢帶系在腦后,金色流蘇垂墜下來,在夜里烏黑如墨的發間穿梭,若隱若現。 又往前步出三尺之距,男子輕描淡寫一揮手,一只暗鏢凌空飛出。 猛然,前方兩條黑影一閃,那只飛鏢也從中突失力道,直直掉落在地,發出不大的一聲鏗鏘。 右手握拳緩緩抬起,再張開,五指間細小紙屑次第隨風,男子淡然的語調聽不出情緒,“在下即是落仙谷主,不知閣下深夜相邀,所為何故?” 低低的笑聲宛如鬼魅般在靜夜里響起,男子聽得分明,頓時身形劇震,寬大衣擺微晃,腰間長劍輕嚓出鞘,卻只頓在寸許之處便不再向上。 凝滯稍許,終于一揮袖,似欲轉身離去。 兩條黑影卻在此時晃身上前,攔住了男子去路。這一下,月光如泄銀,正面流上那二人的臉容和裝束。 若有若無的樂聲不知從何處飄蕩而來,似笛似隕,似笙似哨,初時低徊滯澀,卻有那么一瞬間,突然拔高凄厲。 男子本能地驚而后退,毛骨悚然。 兩條黑影朝他逼近。 “想走?恐怕沒那么容易吧!” “……” ************************************************************************* 與此同時。 落仙谷,寧靜的夜也被突然趕來的人打破。 “湘兒呢?”騰云不顧門衛阻攔,直接硬闖進去,神弈翻身下馬,沖上前捉住武玄劈頭就問,平日里溫和從容的態度盡皆丟了個徹底。 被他那滿臉的焦急驚住,武玄也不敢怠慢,“主上急著回江陵,剛剛連夜出發了?!?/br> “……江陵?江陵……”神弈喃喃重復,眼神突然一凜,猛力將武玄推開,迅速又上了馬,“可惡!” 眼見那雪白的影子來去如風,已經沒入夜色。 “還讓不讓人睡了?呼哈……”身后優哉游哉飄來一個慵懶嗓音,“難道不知睡眠不好是會長皺紋的嗎?” “變態,你少惡心了?!?/br> “哼,要你管!咦?武玄小子,你眉毛怎么皺得跟毛毛蟲似的?” “……剛剛神弈來過,問起主上……” 等等! 武玄總算發現究竟是哪里有問題了。 “主上出去的時候那身裝扮!還有,他若真是回江陵,為什么連琴都不帶上?”武玄握了握拳。 他問過風湘陵,在盛京分舵那時候,問他為什么仍舊用劍,即使有了那么合適的一把琴。 當時風湘陵的回答是—— 這琴對我很重要,我不希望污血……弄臟了它。 “不好!快!得趕快找到主上!” ************************************************************************* 不同的地點,不同的人,卻是相似的身影。 飛云如風,騰云如電。 心中所想縱然并不一致,但有一個念頭卻是完全相同。 快一些,只要再快一些,哪怕僅僅是一瞬間—— 一定,要來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