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買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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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上已經落起落淅淅瀝瀝的雨點,陰冷的山風裹挾著濕冷的雨點擊打在單薄的衣衫上,無情地摧殘著兩個互相攙扶著的身影。 林杳感覺到肩頭上的重量越來越沉,她每過一段時間便輕聲呼喚他:“小啞巴?小啞巴!” “唔……” 察覺到冰涼的頸間染上他一絲溫熱的氣息,她這才放心地繼續走下去。 可漸漸地,雨勢越來越大,泥濘的山路更加難以前行。然而更糟糕的是,小啞巴的身子顫栗得厲害,頸間傳來的氣息也guntang得嚇人。 這樣下去不僅小啞巴撐不住,連林杳自己也會倒在路上。 所幸天無絕人之路,就在林杳焦急之時,前面的泥濘小路旁竟出現了一座廢棄的山廟! 她趕緊把人拖進廟內,讓他躺在一處稍干凈點的地兒,扯下一旁案板上滿是灰塵的桌布,裹住他瑟瑟發抖的身子,也不知道是凍的還是痙攣。 他發燒了。 林杳給他掖好桌布,說道:“這里有寺廟,應該就離有人的地方不遠,我去想辦法給你請大夫?!?/br> “不……”他一把拉住她的衣袖。 林杳無語凝噎,也不知道他到底是個什么見不得人的身份,但見他如此堅持,也不好再說什么?!澳悄阆仍谶@兒乖乖躺著,我去給你弄點藥來?!?/br> 他睜著眼看她,神色有些復雜:“你……還會回來?” 林杳用哄小孩那一套,輕撫他guntang的額頭,柔聲應道:“我會回來的,我不會離開你,你放心?!?/br> 似乎是聽到了想要的答案,他這才緩緩松開手指,腦袋耷拉過去,陷入沉沉的昏睡中。 林杳抹了抹一頭的雨水,忽然感覺有點心累,但時間緊迫,她沒再多想,又一頭栽進了雨里。 果不其然,沒走多久,林杳便看到了一座小鎮。因了這磅礴大雨,街上的行人并不多見。林杳見路邊茶攤棚下坐著幾個著士兵服樣的年輕人,便走過去向他們問了去醫館的路。雨水早已將她身上的血跡沖刷得一干二凈,不過饒是如此,那幾個士兵還是多看了她幾眼,見她眨巴著單純無害的眼睛,這才告訴她醫館的位置。 走了兩條街便找到了這家醫館。林杳走進去,見店內只有一位六旬老人,便走過去道:“老人家,我想買點藥?!?/br> 老人忙著翻藥柜,頭也不回地問道:“要什么?” 林杳神情有些窘迫,“請問能賒賬嗎?” “不能?!崩先撕敛华q豫地回絕。 林杳想了想,掏出身上那一塊刻了字的玉石,“我想用這東西作抵押,跟你換點藥,可以嗎?” 老人仍舊沒有回頭,“這鎮上連典當行都沒有,你拿什么值錢東西作抵押都不如銀子來得實在?!?/br> 三次被拒,林杳也無話可說了,便離開這家店準備另碰運氣。 眼見雨勢越來越大,可林杳花了小半天時間在鎮上轉悠,也再沒有碰到另外一家醫館或者藥店。 她環顧四周冷清的街道小巷,忽然看見小巷里誰家晾在外面的男人衣物忘了收,在雨里晃晃蕩蕩。她躥進小巷里將衣物拿下,尋了個無人的角落套上,撿了根草梗將頭發攏成簡單的馬尾,把自己打扮得活脫脫像個小男孩。 林杳回到先前的茶攤,盯著那幾個士兵,和他們桌前貼著的一張告示。雖然有幾個字她讀得不太明白,但“征兵”和“二錢銀子”幾個字她是明明白白認得的。 桌前執筆的那士兵見她一直呆著不走,便敲了敲桌子,問道:“小家伙,你知道這是什么嗎?” 林杳眼神有些迷茫,她壓著嗓子問道:“幾位大哥,請問這是在招募什么?” 那士兵道:“我們依令來給軍營擴招,凡是年滿二八的健壯男子皆可報名,且報名者賞銀二錢?!?/br> “那能給我報個名嗎?” “你?”士兵上下打量了她,搖搖頭“看你這小身板,怕是年歲還差得遠吧?!?/br> “只是從小家境貧寒,家中飯菜未曾沾過一點油腥,因此才長得比常人矮小幾分罷了?!?/br> “真的?” 見那士兵仍是一臉懷疑,林杳一聲哀嘆,作沉痛模樣,“實不相瞞,家中老母親長年患病,因沒錢醫治,現已是病入膏肓,我實在是看她如此痛苦!若是……若是能有這二錢銀子,覓得一止痛良藥,換家母無痛無苦安穩渡過這最后時日,也算……是我此生能做的最有用的一件事了!” 眾人聽著都有些于心不忍。另一人好言勸道:“看這小兄弟如此孝心,便允了他吧,日后同處一營,做個兄弟也好?!?/br> 那執筆的士兵略略思索了一下,其實這往年征兵時遇到瞞報年齡的也不少,多是家里窮苦不堪、難以為繼,才出來換二錢銀子補貼家用,大家心知肚明,互相寬諒,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罷了?,F下同行之人皆有些觸動,他也就順桿而下,點點頭,算作應允了。 “名字?” “林杳?!?/br> “哪里人士?” “我家就在鎮外二里地,那個山廟旁邊?!?/br> 而后又記錄了些無關緊要的信息,完畢后那士兵將銀兩遞給林杳,道:“已經給你登記上了,一會兒你就隨我們回營?!?/br> 林杳露出有些為難的表情,“你們知道的,家母還在家中等我買藥回去,你們可否待我回家安頓好家中一切,再來營里報道?” 士兵皺了皺眉頭,“那不行,你拿著銀兩跑了不回來怎么辦?” “你看這樣吧,我這里有家中祖傳的一塊玉石,也略有些價值,我把它抵押在你這里,明日報道時取回,行嗎?”林杳掏出那玉石,遞來過去。 士兵接過玉石端詳了一陣子,他雖不懂品鑒,但也能夠看出其中價值。眾人感念林杳孝心,便也覺得這法子可行。 “那好吧,這東西我先幫你保管著,明日你來找我取回就是?!?/br> 林杳松了一口氣,本以為掏出這玉石會引起懷疑,但好在他們沒有多想,畢竟祖傳之物不愿變賣也是常見之事。 隨后林杳問了兵營方位和報道事宜,便與眾人告辭,去往醫館。因山廟里沒有煎藥的條件,林杳只能選擇買了些現成的退燒藥、止血藥等方便食用和使用的藥,等小啞巴好一些了,她再帶他來醫館治傷吧。 這樣打算著,林杳抱著瓶瓶罐罐回到了山廟。 長時間的雨打風吹,讓她早已精疲力竭,可進到山廟,廟內的情景更是讓她的心都涼了半截。 小啞巴消失了。 在他之前躺著的地方,只剩一片濕漉漉的印跡,和一張半掀的桌布。四周一切如常,沒有打斗的痕跡。 他是自己離開的? 可是他為什么要離開? 林杳想不明白,但比小啞巴離開更重要的是,她為了救他,把自己賣了;現在他人沒了,而她自己也要沒了! 林杳氣沖沖地一屁股坐下來,將藥瓶藥罐扔到一旁,心中暗暗發誓再見到這小啞巴一定狠狠揍他一頓。 林杳越想越氣,他身上有傷,跑也跑不了多遠,現在去抓回來揍一頓出出氣,倒不失為是個好辦法。這樣想著,她便又一次沖到了雨中去尋他。 大雨把一切蹤跡都沖刷得干干凈凈,林杳摸不透小啞巴的心思,便只能漫無目的地找尋著。 這雨水冰冷刺骨,林杳漸漸有些支撐不住。從昨晚到現在,她這心頭的那根弦就時時緊繃,一刻都沒有放松過,在不斷的體力消耗和雨水接連的打擊下,她的這具小小的身軀終于崩潰,倒在了雨中。 閉眼前的最后一幕,在被雨水模糊了的視線里,林杳好像看到一隊騎兵朝她踏馬而來。 不會吧?林杳的最后一絲意識想道。我才走了沒一會兒,他們就發現了我逃跑的意圖,這么快就來抓我回去了?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偷雞不成蝕把米啊。小啞巴,我記住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