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斗師徒和升陽分開后，就在山里兜兜轉轉，一路轉到天黑。然后他們發現，他二人竟然迷路了，指北針、羅盤全部失靈。直到晚上，才看到一個有亮光的山洞。

    升陽循聲出去，將他們接進來，帶到生著篝火的支洞。

    北斗問：“你們怎么會在這里？”

    升陽看看陸宇，說：“我是被軍區保護人攜帶到這兒的?！?/br>
    北斗敏銳地問：“你是說孫指揮？”

    升陽點點頭，將元老爺委托軍區保護她的事說了一遍。

    元誠感嘆道：“金錢就是力量！”

    升陽：“你們轉了一天，有什么線索嗎？”

    元誠：“沒找到通向天氣石的路，我們倒迷路了。幸虧遇到師叔！”

    升陽沒敢跟他們說，這個洞里有更大玄機。

    四個人各懷心事，一時無人說話。

    過了會，升陽覺得漫漫長夜，不聊點什么，實在有些尷尬又無趣，便問北斗：“師兄，你最近在拍什么？”

    北斗：“我在拍一個關于薩滿的紀錄片?！?/br>
    升陽一愣：“薩滿？東北跳大繩？”

    北斗鄭重地說：“其實這個話題，能引到人類起源上?！?/br>
    升陽眨眨眼，實在想不出，東北跳大神的姑婆和人類起源能有什么關系。

    旁邊的元誠一副搬好小板凳聽故事的神情，陸宇也從沉思中抬起頭，看向北斗二人。

    北斗見引起眾人的好奇，清清嗓子，娓娓道來，“關于人類的起源，有一種說法，我們的rou體雖然符合進化論，但是靈魂、智慧、意識，這些主觀的東西，是怎么進化來的？神父會告訴你，神創造了一切；阿努納奇愛好者告訴你，是外星人按照他們的樣子，用基因工程創造了你。還有一些快被逼瘋了的科學家會說，智能設計、神導演化；也有正兒八經的生物學家出來告訴你，進化是混沌的，是無數個小概率事件組成的。如果把我們倒回猴子的時代，在給我們1億次重來的機會，我們也基本不可能進化成現在的樣子?！?/br>
    升陽從未想過這些問題，忍不住點頭。

    北斗無疑是個很好的表述者，擁有超強的口才，“早在上世紀80年代，就一個研究的學者，提出過一種無比科幻的假說，他叫特倫斯·麥肯納，腦洞極大，精通薩滿巫術、和植物學。他說，人類起源于‘共生’。

    “有一種真菌孢子在太空中飄蕩了很久，終于達到了地球。在地球上，它選擇了一種猿猴，與他們建立了共生關系。孢子毒素入侵大腦，引爆智慧。于是，人類就這樣起源了。我們就有了靈魂、智慧和意識。就從猴子變成了人。

    “而這個真菌孢子正是全球薩滿都使用的某種蘑菇，它其實是一種更高級的智慧生物。薩滿通靈表面上看是蘑菇中毒，其實可能是他真的與某種共生在體內的高級生命，產生了溝通，講出了神靈世界的見聞?！?/br>
    另外三個人聽得聚精會神，升陽有些不明白，“這么說，有什么證據嗎？”

    北斗微微一笑，“這就是紀錄片要達到的目的——講實事、擺證據、得出結果，環環深入?！彼^續講，“1969年，23歲的麥肯納來到尼泊爾，突然，他聽到一個故事。一個中國薩滿跟他說，100多年前，云南出現過一種僵尸，藏在深山的礦坑中，他們本來也是礦工，但是采礦的過程中遭遇塌方，被掩埋了。幾百年甚至上千年以后，他們被土氣和金氣滋養，就變成了僵尸。雖然身體還沒有腐爛，神智還清楚，但事實上，他們已經不是人類。

    “礦工下礦以后，偶爾遇到這些僵尸，他們看見礦工會非常高興，可憐巴巴說自己好冷，還向礦工討煙抽。抽完煙以后，僵尸就會跪在地上求礦工帶自己出去，這個時候，礦工會說，我們都是為了金子才冒死下礦的，我不能空手出去，你知道金礦在哪里嗎？僵尸便給礦工指路，礦工過去一定會發現大量的金礦。到了要出去的時候，礦工會跟僵尸說，我先出去，然后放籃子下來，再把你拉出去。礦工把僵尸拉到一半的時候，就會把繩子剪斷，僵尸也就掉下去摔死了。

    “有一次，礦頭知道了這件事，他很善良，就拉了一個僵尸上來，礦工本來想要制止他，但已經來不及了。僵尸一見到陽光，皮膚全部化成血水。非常腥臭，礦工讓大家趕緊捂住口鼻，趕緊跑。這些血水和腥臭，都帶有瘟疫，會殺死正常人。

    “聽完這個故事，麥肯納突然意識到，這就是他正在尋找的真菌線索，那些僵尸，肯本就是活人，也沒有被活埋幾百上千年，他們還活著，可能是在礦坑中誤食了大量的真菌菌絲，而變成僵尸的。在他的調查中，某些薩滿就會使用蘑菇菌絲來干擾神經，把人類變成僵尸?！?/br>
    北斗講到這里的時候，孫琮祥走進篝火洞，找個地方坐下來。北斗看到他，舌頭打了個滑，語句沒有之前流暢了。

    升陽聽故事聽到一半，有些著急，催促道：“師兄，你繼續說啊?！?/br>
    北斗看看孫指揮，見對方看過來，示意他繼續，他才咽了口口水，說道：“科學家首次在實驗室中發現真菌干擾神經的事件，發生在1943年，瑞士山德士實驗室，一個叫做霍夫曼的年輕人打開了一瓶塵封五年的提取物——編號25號，這是一種真菌提取物。

    “五年前，霍夫曼親手合成了它，當時，還有其他的同批次提取物，都被檢測出來藥性，但唯獨這個25號提取物，卻在動物實驗中沒有任何效果，因此被封藏了。直到最近幾天，霍夫曼突然做了一個夢：一大群鯨魚向他游過來，還唱著鯨歌，像是在提醒他什么事。驚醒以后，那些鯨魚還一直在腦海里回蕩，就像是鯨魚在給霍夫曼指路一樣。

    “他拿出了箱子里那瓶塵封五年的25號提取物，剛剛打開蓋子，鯨魚就在他腦海里爆炸了。自己就像墜落到深海當中一樣，鯨魚變成了彩色，扭曲的形狀，旋轉著向他撲過來，這種感覺非常奇妙，慢慢平靜以后，霍夫曼看看表，已經過去兩個小時了。

    “化學家的本能告訴他，鯨魚的幻覺就來自這個25號提取物。為什么五年前的動物實驗沒有結果，正是因為動物無法描述幻覺。接下來的幾天當中，那些鯨魚一直在霍夫曼的腦海里，撥弄他的好奇心。

    “終于，三天后的一個傍晚，霍夫曼在下班前取了250微克的25號提取物，一口干了下去。250微克，一粒沙的十分之一，劑量足夠安全?；舴蚵鼊倓傁氲竭@里，整個人就斷片了，進入了異世界。他看到了無數的絢麗畫面，像瀑布一樣砸向自己，還旋轉著五彩斑斕，感到了前所未有的陶醉和愉悅，還有不可名狀的夢幻和想象。事實上，這個時候他正在騎自行車回家，到家以后躺在沙發上，幻覺還在繼續，他閉上眼，一陣強烈的陽光襲擊了他的眼睛，愉悅變成了恐懼，夢幻變成了深淵，向他發起襲擊，信息在腦海中爆炸，睜開眼是萬花筒一樣的世界，閉上眼是穿越九天九地的夢幻。

    “第二天醒來，霍夫曼重回現實，一切正常。來到實驗室，同事跟他說，你昨天太可怕了，就像一個僵尸一樣。一瞬間，那些中世紀巫術，圣安東尼之火，所有的遠古傳說，霍夫曼全部想通了。

    “945年，圣火襲擊了巴黎。整個法國南部、巴黎都籠罩在恐懼當中。兩三萬人同時出現了同樣的癥狀，他們先是出現皮疹，然后抽搐，開始癲狂的跳舞。接著感到四肢正在被大火焚燒一樣，慢慢的變黑，然后壞死。整個過程他們疼得撕心裂肺，但看不見一滴血。嗷嚎聲響遍了城市和原野。不久以后，疼痛會消失，但四肢已經脫落了。被疼痛襲擊的同時，他們還會感覺到自己被天使送上了天，在飛、被一只大手撕扯。

    “教廷說，這是圣火在灼燒，只有堅信上帝，意志強大的人才能免于圣火。無數人聚集在教堂里祈禱，但圣火依舊會突然襲擊他們，讓祈禱變成哀嚎。圣醫院的僧侶們說，祈禱圣安尼吧，他曾經在隱修中戰勝過撒旦，只有他能夠幫你們戰勝圣火。僧侶穿上黑色的長袍，長袍上裝飾著藍色的十字架，醫院的墻壁涂成紅色，中央的祭壇上擺放著僧侶們從沼澤里拉出來的動物尸體。所有人匍匐在祭壇旁邊，祈禱、哀嚎。這就是中世紀的醫院里救治圣火病的唯一方法。圣火幾乎籠罩了整個歐洲中世紀，持續了近千年。甚至到了1951年，法國還爆發過一場圣火病。直到霍夫曼的時代，科學家們才徹底搞清楚圣火病正是真菌中毒。真菌的毒素讓人產生幻覺，把人變成僵尸，還會摧殘人的rou體。

    “中世紀的歐洲主要糧食是黑麥，黑麥被一種真菌感染以后，就會長出一種黑色的麥角，這些麥角混入麥粒中后，很難被發現。但是被碾碎，做成面包，吃到肚子里以后，它的毒性就會顯現出來。

    “霍夫曼在五年前，從麥角中提取了各種真菌產物。25號產物原本被認為是無效的，但現在老板也清醒過來了，他也頓悟了霍夫曼的故事。

    “這個25號產物后來被CIA（美國中央情報局）開發成了原子彈級別的化學武器——TTT（Till　Tell　the　Truth）。一旦服用，人就變成沒有意識、不會說謊的僵尸。顯然這個真菌產物太邪惡了，只會把人變成僵尸，不太可能把猴子變成人類。但同時，我們也從這個故事看到了真菌改造神經的可能性。恰好科學家們也一直無法解釋，為什么100萬年前，猴子的腦容量突然變大，變成了有智慧的人類?！?/br>
    洞里安靜極了，只有偶爾爆裂的篝火聲與北斗不急不緩的聲音，“麥肯納講了這樣一個人類起源的故事，100萬年前，有一片森林變成了草原，森林有一群猴子不得不離開樹梢到草原上覓食。這群猴子當中有一個雄性猴王，但到了草原上，就連猴王也變成了弱雞。他們只能在白天躲在洞里，晚上出來覓食，活生生把自己活成了老鼠。食物最短缺的時候，他們就撿那些大型動物的排泄物，扒拉點里面沒有消化完的東西來吃，真的是‘人類簡史（撿屎）’。

    “如果不出意外，這群猴子很快就會滅絕了，但是，神跡降臨了。一種蘑菇的孢子選中了這群撿屎的猴子，孢子變成蘑菇從排泄物中長了出來，猴子們吃了立刻覺醒。覺醒的猴子廢除了猴王，形成了以薩滿為中心的部落。薩滿，也就是那群猴子中，吃蘑菇最多的一只。然后，他們就變成熱愛和平、崇尚自然、四處游走、尋找蘑菇的游牧部落。這就是人類能夠走遍全球的動力。

    “在這個理論當中，人類并非起源于非洲，而是起源于某個適合蘑菇生長的高原，比如青藏高原。然后薩滿帶著一批又一批的部落，沿著某條蘑菇之路，走遍了全球的草原。甚至跨過了大海，穿過了冰川，到達了北極的格陵蘭，也到達了南極的火地島。這也能夠解釋，為什么遠在南極的火地島薩滿，跳起大神來，竟然和中國東北一模一樣。

    “這個薩滿世界可能持續了好幾十萬年，甚至興起滅亡了好幾波文明。薩滿文明和我們現在的物質文明不一樣，他們沒有人間之王，沒有那個雄性猴王，他們追求精神和靈性，追求和自然融為一體?？赡芩麄儼l展到某個階段的時候，就會進入那個和蘑菇共生的精神世界，然后逐漸退化。這就是一波文明的興起和滅亡。

    “我們是個例外。大約在一萬年前，冰河時代襲擊了地球，冰川阻斷了蘑菇之路，我們的祖先被困在某些地方，比如哥貝克力、象雄河谷、印度河谷、云貴山區等。那個時候，我們還信仰薩滿，信仰精神。但是，冰川讓蘑菇絕跡了，薩滿也就越來越不行了。人間之王開始重新壯大。這個過程就是我們看到的哥貝克力石陣，為什么越遠古越宏偉，因為我們的祖先正在逐漸放棄薩滿信仰，崇拜人間之王。我們的祖先放棄了游牧，放棄了薩滿，變成了農民，變成了居民，開始建造城市，供養貴族。雖然我們覺得城市越來越龐大，文明越來越先進，但其實可能與我們共生的蘑菇看來，它們覺得我們又變回了那群撿屎的猴子，拋棄了自然信仰，開始崇拜一個雄性猴王。

    “這次冰川融化以后，蘑菇沒有強求我們，讓我們再次回歸到薩滿的文明狀態，而是讓我們繼續按照自己喜歡的模式發展，一直到今天。但我們當中，始終有些人會隱隱的感到自然在召喚他們，精神世界在等待他們?！?/br>
    升陽聽完這個北斗的講述，唏噓不已，忍不住看向不遠處的孫琮祥，心想：難道他的真身其實是個孢子？哎呀，以后再也無法直視蘑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