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天一切都準備得很順利。 一大早,戚別就開了傅輕的門。 戚別是他的老板,也是他的大學學長,兩人認識多年,關系匪淺。 傅輕出門在外拍戲時,會拜托戚別幫他照看家里。 戚別用指紋開了大門,意外地看到傅輕正坐在客廳的餐桌吃早飯。 “戚哥,早啊?!备递p嘴里叼著面包,含糊不清地跟他打了個招呼。 戚別說:“今天起這么早?我還以為得花上半小時才能叫醒你呢?!?/br> 戚別比他大一些,即將迎來30歲的生日。平日里為人嚴肅,公司里很多人都非常怕他。 傅輕咽下嘴里的面包,單手托腮笑瞇瞇看著戚別說:“戚哥,你太夸張了,我每次也就讓你等了不到十分鐘吧?” 戚別無奈地搖搖頭,露出一絲微笑。 “隨行的工作人員還等在樓下,收拾完了咱們就下去吧?!?/br> 他們一行人很早就來到了會場,做最后的準備。傅輕的助理叫南南,是個小姑娘,畢業沒多久就調來做傅輕的助理,這些年一直跟著傅輕。她看上去緊張極了,喝水時手都在哆嗦。 傅輕有些好笑地說:“這么緊張嗎?” 南南點點頭。 他們這時正在臺下,等待導演安排走位。臺上的歌手正在和燈光師溝通打光。 南南看了一眼,說:“傅哥,臺上那個是謝明聲嗎?” 傅輕自己不怎么參加綜藝節目,平時看得也少,對歌手真的沒什么了解。但謝明聲他還真認識。 這個小朋友是最近兩年新竄紅的rapper,傅輕知道他是因為總有人說他們兩個的長相有種微妙的相似感。 五官乍一看是很像的,很能唬人,氣質卻差了很多。謝明聲年紀不大,據說是個富二代,唱歌只是隨便來玩玩,整個人看上去青蔥又單純;傅輕則大不相同,他有種衣冠楚楚的腹黑感。 用白遇之的話說,就是衣冠那什么,斯文那什么。 傅輕不太同意這種說法,但不得不說這種氣質幾乎成了他的標簽,時間久了,他也習慣了用這副樣貌出現在大眾面前。 戚別來叫他回休息室了。傅輕泡了一杯茶提神,此刻杯里的茶水也已經見底。他把杯子交給南南,準備離開。 這時,謝明聲從臺上跳了下來,老遠就開始叫:“傅……傅、傅老師!” 傅輕聞言回頭。謝明聲像個炸彈一樣橫沖直撞,撥開人群沖他跑過來。跑到傅輕眼前的時候沒剎住車,撞到了南南。 她手里的茶水被撞得一歪,濺了幾滴在傅輕的鞋面上。 戚別暗罵了一聲,蹲下身子去查看情況,他用自己的襯衫袖子擦了擦濺上茶水的那一小塊區域。 會場燈光昏暗,幾乎看不到痕跡。也幸好今天傅輕的皮鞋是棕色。 傅輕有點不好意思,想伸回腳尖。戚別這時起身,沖著嚇傻了的謝明聲說:“你干什么?!” 謝明聲磕磕巴巴地說:“對、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跑太快了沒停住……” 氣氛變得有些緊張,周圍的工作人員和其他參加彩排的藝人都在看著他們。 傅輕打了個圓場,對戚別說:“好了好了,沒事沒事,擦掉就完了?!?/br> 戚別沒再說別的,拉著傅輕走了,臨走前狠狠瞪了謝明聲一眼。 那幾滴茶確實沒有弄臟傅輕的鞋,這點小插曲沒有影響到后面的任何事情。 頒發最佳男主角獎項的時候,頒獎人是傅輕曾經合作過的一位女演員。女演員說:“今年這個獎要是再不頒給傅輕,我都看不下去了?!?/br> 導播將鏡頭切給幾位候選人,組成了一個六宮格的形狀。他們的表情都很輕松,聽到女演員的話隨著哈哈大笑。 女演員利索地拆開了裝著獲獎名單的信封,在念出傅輕名字的時候,六宮格的鏡頭逐漸縮小,只放大了傅輕的鏡頭。隨后,畫面一分為二,左半邊是傅輕起身走向領獎臺的場景,右側則播放著讓他捧回殊榮的這部電影。 在發表獲獎感言的時候,傅輕首先說:“實不相瞞,這個獲獎感言,我準備了四年,今天終于用上了?!?/br> 這番帶著自嘲意味的話語讓臺下不少人都笑了。 頒獎典禮結束后,照例要接受記者的采訪。 “傅輕終于得獎”這個話題成為了當場的焦點,傅輕一遍又一遍地開著自己的玩笑,說些諸如“完了感覺把今年的運氣都用光了”“那個‘傅輕今天得獎了嗎’的微博賬號是不是可以改名了啊”的玩笑話。 然而,原本和諧的采訪,突然被一個尖嘴猴腮的記者打斷了。 “傅老師,今天白遇之的那個視頻你看了嗎?” 喧鬧的場地很突兀地安靜下來,圍在傅輕身邊的記者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互相用眼神交流著什么。 傅輕一早就開始準備,根本顧不上看手機,自然也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他和白遇之不是公開的戀人,大家只知道他倆從高三開始就是同學,直至今日關系也依然親近。 然而這點關系絕對不足以讓記者在眾目睽睽之下問他關于白遇之的話題。 他本想裝作沒聽到,跳過這個話題,可這些記者彼此試探的眼神無疑表明,今天真的發生了什么。 見傅輕沒回答,提問的那個人又說:“傅老師,白遇之和鄭乾真的是戀人嗎?鄭乾搶了你的影帝,又和你的老同學有點什么……” 傅輕腦袋轟的一聲。 鄭乾,就是那個因為抑郁癥而自殺的天才演員。 傅輕開始演戲的第二年,接了一個文藝片,在外界普遍都看好的情況下,那一年最佳男主角他沒有拿到。 得獎的是鄭乾。 彼時鄭乾已經去世多年,那部電影是他拍攝的最后一部電影。鄭乾死后,整個劇組便停工了。一直到多年后,導演才又重拾這部電影,把它剪了出來。 傅輕平日為人溫和,接受采訪時沒有那么多要求,記者可以隨便問,采訪稿子也不需要大修大改。他在記者圈子里口碑很好,鮮少遇到難以回答的問題。 今天這還是頭一次。 南南從周圍艱難地擠了進來,笑瞇瞇地說:“各位記者老師,我們家傅老師今天難得這么幸運,拿了一次獎,各位不要在他的主場上問別人的問題呀?!?/br> 話音剛落,她不知被誰推了一把,往后倒了幾步,一腳踩在傅輕腳邊。 傅輕回過神來,掛上了標志性的微笑:“是啊各位老師,雖然我和小白是這么多年的老同學,可他的事我、我也不是全都知道?!?/br> 好不容易從記者的包圍里抽身出來,傅輕腳步虛浮地回到自己的車上。他拒絕了其他人的陪同,連南南都被他打發走了。 他坐在駕駛坐上,身上的西裝已經換下,換成了平時的穿著。臉上的妝還沒卸,領口沾上了一點粉底液,顯得有些斑駁。 他把頭埋在方向盤上,深深吐了幾口氣后,抖著手去拿手機。 根本不用過多搜索,白遇之和鄭乾的大名明晃晃地掛在熱搜上。 鄭乾英年早逝,是無數影迷和導演心里的白月光。 也是白遇之的。 那個視頻背景大概是一間酒吧,里面嘈雜得很,什么都聽不清,只能看到白遇之穿著奶白色的毛衣,一口一口地灌著酒。陪他喝酒那人傅輕認識,叫楊厲,是白遇之的發小。 實際上,白遇之說些什么,從視頻中根本無法分辨。只有底端的字幕寫著,白遇之在鄭乾忌日買醉,哭著問鄭乾為什么要自殺。 但是,傅輕并不需要真的聽清白遇之說了些什么。因為他知道,那一定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