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點過去
她剛睜眼就看到了一個十分眼熟的老嬤嬤,是廚房的云姨,偶有沈十一沒空的時間,都是這位云姨來送食的。 不過為什么云姨會守在在床頭,她今天起晚了? 見方靈兒醒來,云姨舒展了眉目,“丫頭醒了?可還覺得哪里不舒服?” 她疑惑極了,剛想說沒事,卻發現自己說不出聲,反倒是先咳嗽了起來。 云姨將她扶起身,在她背后墊了個枕給她靠著,而后倒了杯熱茶水遞來,“別急別急,先喝口水,燒了幾日怕是傷到了嗓眼?!?/br> 方靈兒這才發覺自己全身都有點酸軟,抬手的動作都透著股無力,她小口抿完這杯熱水,喉嚨舒服多了。 “燒了幾日?”她重復,嗓音還是有點啞。 “你發了好幾日溫病,一直不醒,可嚇死老婆子我了?!?/br> 什么?她昏迷了好幾天?想到最后的記憶,方靈兒小臉一紅,捏緊杯沿摳了摳,所以她這是被cao發燒了嗎???也太丟人了吧…… 她趕緊垂眸看了眼自己,還好好穿著里衣,幸好不是光著身子。 云姨卻誤會她的動作了,“可是餓了?” 一說這個她可就來勁了,方靈兒點著小腦袋想下床干飯,云姨便攙扶著她起身,坐到桌邊。 新桌子……她環視四周,都換了,好似之前一地的破爛木碎,情緒不穩定的陰鷙少年都是一場夢。 不過……桌上竟然還備著熱粥,用棉布裹著食盒保著溫,云姨打開食盒,端出那碗白粥,“你大病初愈,只能喝點白粥墊墊,等你好些了,云姨再給你做一桌子好菜啊?!?/br> 被她這樣關心,方靈兒有點感動,又不太好意思說其實她想吃——蒸羊羔、蒸熊掌、蒸鹿尾兒、燒花鴨、燒雛雞兒、燒子鵝……等等???她怎么突然報起菜名了! 她晃了晃腦袋,坐到木凳上,安安靜靜地抿起粥來。 云姨笑呵呵地也坐了下來,看著她用餐,但眉宇間隱著點躊躇之意,似乎想同她說什么。 “丫頭,”她嘆氣,“十一這孩子也算是姨看著長大的,他……他平時是有點倔,發起脾氣來聽不進人勸,不過你別怕,姨這次好好教訓過他了!” 方靈兒想起當時的一地狼藉,這不止是倔了吧?沈十一當時的狀態,準確地說是有點瘋才對。 不過……他也許沒在云姨前頭表露過。 “十一這孩子也是命苦,有時候行為是過激了些,到底是做夫妻的,丫頭你多體諒體諒……”云姨還在絮絮叨叨地說著,大抵是些勸慰的話,她聽得左耳進右耳出。 直到—— 她猛地抬頭,“云姨,你剛剛說什么?!” 云姨頓了一下,回想了半天,“十一是被寨主收養的?” 方靈兒搖頭,這個她知道,“是后一句?!?/br> “但他不是沒有爹娘?”云姨又想了下,回道。 等等,她設定的不是孤兒嗎?沈十一還有父母? 見她一臉震驚的模樣,云姨笑了聲,“我同你講講吧,想來那孩子也不會同你講這些往事,平時悶葫蘆一個?!?/br> 方靈兒:他話挺多的啊……? 云姨失神了片刻,似是陷入了回憶。 “我還記得當初見到他的時候,就這么點大的孩子,”她比劃了一下,面露心疼之色,“很瘦,跟個桿子似的,一陣風就能吹跑?!?/br> “當時我跟著林老爺路過徐州,他就在那邊盯著我手里的餅子,雖然面上臟兮兮的,但那對眼睛真是又圓又亮,倒是很有神?!?/br> “我就招呼他過來,那么僵硬的餅子,要沾水才能咽下去的,他在那邊吃得是狼吞虎咽,一口水都沒就,就給吃下肚了?!?/br> “我問他,他爹娘呢?”云姨頓了頓,“他就那么看著我,說,他爹娘要把他換出去吃了他,所以他跑了?!?/br> 她沒懂? “什么叫——”方靈兒剛想問,卻倏地意識到了什么,她瞳孔一縮,一個詞閃進她的腦中——易子而食。 這在戰亂頻發的饑荒時代是常見的事情。 她捏緊手中的筷子,喉間瞬間發干,幾乎不敢想象沈十一當初是怎么面對這件事情的。 “我瞧著他實在是可憐,便央求著林老爺收了他。所以才說十一這孩子也算是我看著長大的了,他雖然平時不愛講什么好話,但對我還算孝敬,是個好孩子?!?/br> “這孩子一向沒什么在意的事情,你是頭一個?!痹埔汤^她的手,拍了拍,又繞回了勸架點。 不過方靈兒現在沒空想這些了,她眼眶發澀,一陣難以言喻的負罪感包圍了她。 沈十一的身世是她寫的,可她真的沒有想這么多。她原先只是想,男主要仗義正直,可男主一個匪賊怎么會有這種性格呢? 她一拍手,腦袋一熱,就寫因為男主流過浪,見過人間疾苦,百姓生靈涂炭的樣子。 對她而言,不過是動動筆,不,甚至不需要動筆。只是敲幾下鍵盤的事,沈十一的人生就這么被定下來了。 他本對她來說是個——紙片人??伞氲缴倌旰谟至恋难垌?,紙片人可不會有這樣漂亮靈動的眼眸。 并不是所有人在經歷磨難后都能如她所寫的那般成為一個樂觀積極、正義凜然的男主,至少沈十一不是……他顯然長成了另一個反面,狡黠多疑、陰鷙易躁。 所以才會被原女主罵她寫的什么東西啊…… 方靈兒斂眸,那個被她忽視的東西不得不擺上臺面——她是造成少年痛苦的始作俑者。 “十一人呢?”盡管這不是她的本意,但方靈兒覺得自己仍欠沈十一一個道歉,對于他糟糕的過去。 云姨眼睛亮了下,“應該是去那了,這孩子每次一心情不好就會去那,姨帶你去。丫頭出去走走也好,可以去去病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