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是對粉圈一無所知的莫微也意識到了情況的嚴峻，那個帖子是凌晨新發的，短短半天就已經有人挖出了他的工作電話，恐怕其他信息的曝光也是遲早之事?，F在還只是在論壇的“死忠”粉絲之間擴散，一旦被推上熱搜，后果難以想象。

    之后公司座機又陸續來了幾個粉絲電話，有理中客口吻描述莫微品行不端，建議公司開除的，也有言辭粗俗情緒激昂恨不得莫微身死的。

    閑雜人士的占線使得公司今天根本無法正常營業，眼見莫微心懷內疚，似要說什么的樣子，李柯搶先說道：“莫微，你可別提什么辭職呀，剛給公司找了一個這么完美的模特，微光現在可缺不了你。況且咱們又不靠那些人做業務?！?/br>
    孫小杰等人也立即應和道，讓莫微放寬心，大不了用法律手段好好教訓一下那些過激的王八蛋。

    莫微的終端也收到了許多不堪入目的辱罵簡訊，在接了幾個電話后，莫微設置了陌生人免打擾，但之后估計又有人使用了電話轟炸，莫微干脆將終端關閉了。

    李柯給梵德爾安排的房子是他早些年買的一套二手房，已經閑置很久了，本來打算今天去清掃收拾一下，明天就讓梵德爾搬進去，他心里還有長期簽約模特這個想法，畢竟梵德爾這樣的氣質樣貌實在太難得。

    但是看到莫微現在這個情況，他擔心會有人到學校找莫微麻煩，便提議讓莫微也一起搬過去。那個二手房雖然裝修不怎么樣，一室一廳的空間夠兩個人住了。

    莫微謝過了李柯，但是并沒有立刻決定，他不太習慣因為這種“莫名其妙的小事”大動干戈，甚至心里還存著熬過了這幾天可能也就好了的念頭。學生宿舍樓又是要有ID芯片掃描才能進去的地方，應該不至于發生太過分的事情吧。

    下班時莫微戴上了劉萌送給他的黑色口罩，這也是劉萌和張粲強烈建議的。

    “莫微，你知道唐祈有多少粉絲嗎？光論壇上的那些人數就非?？膳铝?！”

    “特別大學城附近，估計隨便撞個人都有可能是唐祈的粉絲?！?/br>
    “有些人特別偏激，我看到那個帖子下面的回復都害怕?！?/br>
    走出工作室的門，梵德爾便將剛拿到的餐補給了莫微，莫微正要拒絕，對方理所當然道：“我和你一起的?！蹦⑾胫@兩天的確都是自己帶著梵德爾吃飯，等到梵德爾搬到李柯那邊的房子后再還給他也一樣。

    寒假期間學校食堂只開了一兩個窗口，而且持續時間也短，莫微便和梵德爾去了附近的一家面館吃晚飯。吃面自然便要摘下口罩了，莫微感到有不少視線匯聚在自己臉上，算不上是善意。

    當莫微回看過去的時候，常常能撞上一些游移的視線，要是以往他會想是不是跟“虛幻現實”這個游戲有關，放在現在則多半是因為那個造謠他的帖子，不過這些人似乎也只是在背后竊竊私語。

    這一頓飯吃得沒什么滋味，甚至最后來收碗的妹子還很不滿地重重將碗往桌子上一放，要不是梵德爾及時擋開，油膩的湯汁就要濺在莫微身上了。

    回宿舍的路上，莫微安安靜靜地戴好了那只黑色口罩，與梵德爾一起走在林蔭道上，心里想著最近還是打包回宿舍吃吧。

    “有人一直在跟著你?！辫蟮聽柌唤浺獾?。

    莫微下意識向身后看去，果然看見一個穿著連帽衫的人綴在不遠處，看到莫微回頭，還裝模作樣地拿出終端點來點去。

    兩人又向前走了一段，那人竟然沒有被發現的自覺，繼續跟上來了。莫微余光看到這個人似乎是在對著他拍攝，他慢下了腳步，想要在前面的拐彎處攔下對方，結果梵德爾速度更快，幾乎是莫微回頭的一剎那，就把那個鬼鬼祟祟的少年制在了手下，他似乎有著遠超常人的行動速度。

    莫微剛走近就聽到那少年慘嚎了一聲，想要讓梵德爾手下留情些，卻見梵德爾面色如常，手挪到了對方的咽喉處，困惑道：“我可沒用勁?！笔种覆恢琅龅搅四睦?，那少年登時啞了，喉間逸出一聲空腔。

    看那少年似乎明白自身處境了，梵德爾將手挪開了一些，沒有說話，只是看向莫微，示意莫微來問。

    莫微看著眼前這個五官尚顯稚嫩的少年，卻有些疲憊了，這個人多半是唐祈的粉絲，一路在偷拍自己，可自己又能做什么呢？讓對方別拍了？估計他休整一下就明日再來了。讓對方將拍到的東西刪除？這個時代就不存在所謂的徹底刪除。

    他沒有再看這個少年，而是沖著梵德爾搖了搖頭，梵德爾看莫微似乎提不起勁，便直接拿過少年的終端擺弄了起來，那少年敢怒不敢言，他現在后背還酸痛得很。

    梵德爾搗鼓了一會兒，將終端扔還給那名少年后，便與莫微一起走了。少年打開終端，不久之前拍攝的東西果然全沒了，他哼笑著打開了云端，卻發現怎么都登不上號，也不知道那個人做了什么，自己大多數軟件的賬戶竟然全被注銷了。

    莫微走了沒幾步就聽到身后傳來一聲慘叫，比之前被梵德爾抓住時更甚。

    梵德爾感官較常人敏銳，偷跟偷拍的基本逃不過他的發現，全被他好一番整治——通過文明的終端處理，在偷跟的人當中甚至還有一個仿生人，這些粉絲的花招實在是不少。

    好不容易回到宿舍，便見門上被貼了一些花花綠綠的字條，上面是一些惡意的字詞：私生飯、性sao擾、性變態、白蓮戲精……不過門上這些和莫微終端收到的那些辱罵訊息相比還是溫和很多了。

    莫微隨便撕掉了一些，寫在門上的便由它去了。

    臨睡前，梵德爾突然說道：“明天一起搬過去?！闭f話的口吻不帶征詢，而是理應如此的自然。莫微自然沒有睡著，雖然他面上不顯，心里還是或多或少受到了影響，幸好還有梵德爾在旁邊幫襯，如果此時只有他一個人的話，他可能會難受吧。

    “嗯?！蹦⒉皇怯部傅娜?，見識了這短短一天的手段，他最終還是決定去外面住一段時間。等寒假過去，這些人的興頭應該就淡了吧……?

    這兩天睡得是地鋪，莫微自然也沒有登錄夢世界，他久違地做了一些夢。夢到自己還在初中，在格調高雅的所謂貴族私立學校，他像是一只供人觀賞的新奇動物，無論走在哪里都有惡意嘲諷的視線，交頭接耳的秘語像浪潮將他吞沒。

    他只能不斷地奔跑，在大得沒有邊際的校園里，毫無方向地奔跑，如果停下來的話，如果停下來……

    莫微睜開眼，恍惚間望進了一片湛藍的天空，梵德爾的眼眸中帶著關心，正蹲在自己旁邊。

    “我……”莫微按了按額角，夢中的場景像霧一樣逐漸消散，只留下無助厭倦的情緒沉在心底。

    “喝點水吧?！辫蟮聽栠f過來一只茶杯，莫微捧在手里，溫熱漸漸擴散，他不自覺放松了很多。

    因為昨天已經與李柯知會過，莫微和梵德爾打包了一些必要的行李，便搬入了李柯的那套房子。

    上午的時候，李柯還特意給梵德爾來了電話，讓他和莫微今天暫時別來公司，專注搬家的事就好。

    李柯安排的房子是一室一廳，做了基礎的裝修，客廳的沙發折疊一下就是一張簡易床，梵德爾堅持睡在客廳，說自己習慣稍微開闊一點的地方，莫微便搬進了唯一的臥室。

    兩人稍微整理了一下，梵德爾除了他那把小提琴基本沒有什么大件行李，真不知道他之前在外面是怎么把自己拾掇得像模像樣的。

    莫微想著帶他去買一些日常用品和洗換衣物，莫微身上現金不多，便只能將終端打開，盡管已經有了心理準備，開機后刷出來的那幾百個未接來電還是讓莫微頭皮發麻，他大致翻了一下，都是各種來源不定的陌生號碼。

    這年頭有專門的sao擾轟炸服務，終端的免打擾模式對此根本毫無用處。眼見終端又來了震動，莫微直接將其設置成靜音。打開賬款余額，里面是他這些年勤工儉學攢下來的一些錢，有五萬多，看著這筆錢款，他不由想到了上次買的那杯咖啡，心里難受極了，又想到現下的狀況，更加覺得自己虧大了。

    兩人來到了附近的超市，莫微戴著口罩，推著小推車在貨架間挑選，梵德爾明顯異于A國人的俊美長相引來了不少人的目光。梵德爾對此毫無所感，只是安靜跟在莫微身側，時而幫他拿一下放置得較高的物品。

    “你是來A國旅游的嗎？”莫微并不覺得像梵德爾這樣舉手投足間帶著貴氣的人會是一個普通的流浪漢，況且窮人去哪里學小提琴呢？倒是更像一個有著浪漫情懷的貴公子離家在各國游歷。

    “我想流浪這個詞會更準確一些?！辫蟮聽栒f起A國的語言時帶著一種奇異韻律，像是念唱著詩歌。他的神情輕松，步履間有常人沒有的敏捷，卻又帶著愜意的優雅。

    “現在是暫時的停歇嗎？”其實之前莫微早就做好被拒絕的準備了，沒想到梵德爾不但同意了，甚至還跟著他這個陌生人來到了他的住處，“你之前就不怕我是騙子嗎？”

    “要怕的應該是你吧?！辫蟮聽栞p笑了一聲，“這是我來這兒之后經過的第三個國家，你是我唯一見過兩次的人?！?/br>
    見莫微眼中流露出疑惑，梵德爾眨了眨眼：“用A國的話來說，這應該就是緣分吧。況且你那天看著可憐兮兮的，我實在不忍心拒絕呀?！?/br>
    莫微一時不知道怎么回答，要是反駁自己并沒有可憐兮兮好像顯得過于幼稚了。便干脆轉過身專心挑起菜來，那個房子有小廚房，自己做菜可以省不少錢。

    梵德爾則百無聊賴地看起了面前的蔬菜瓜果，莫微看著對方帶著新奇的藍色眼眸忍不住想到：這人似乎看什么都充滿了樂趣，之前在學校閑逛時也是如此，所以應該算是一個快樂的異國流浪漢？

    結款時收銀員熱切地說道：“我們超市今天有家庭日活動，可以免費拍一張購物家庭照并抽獎哦?！?/br>
    看梵德爾似乎蠻有興趣的樣子，莫微便推著小推車跟在其他人身后排隊，周圍一起的都是情侶或者三口之家，兩個高瘦的男生排在后面便格外顯眼，特別其中一個是金發藍眼，另一個還帶著黑色的口罩。

    拍照背景是Q版的粉色超市小搭臺，其中一人推著超市的小推車，另外的人則站在旁邊或挽手或擁抱，都笑得格外溫馨動人。

    輪到莫微他們的時候，拍照的工作人員調整著角度問道：“這位帥哥，你要不要把口罩摘了呀，拍出來效果好?！蹦⒖戳丝磭谂赃叺倪@一大片人，搖了搖頭。

    很簡單的一張照片，莫微和梵德爾站在超市的小推車后面，梵德爾神情放松，一只手很隨意地搭在莫微肩上，莫微唯一露出的那雙眼睛溫和帶著笑意。

    即拍即取，兩人拿著那張粉色濾鏡的照片和抽獎抽到的超市優惠券回到了剛剛收拾好的房子。

    走上樓，卻發現李柯四人正堵在門口，手上還拎著一些東西。一看到莫微他們，孫小杰率先喊道：“老天保佑，你們可別已經吃過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