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步團里的都是些規矩學生，而且關系上并不全部相熟，玩得都很有分寸。團長明顯是想要活躍氣氛，揮著不知什么時候拿來的小星星棒，他的兩個情侶朋友也被各塞了一根，那個單身的女孩一頭短發，英姿颯爽，名叫王麗，她明顯對楊熳很有好感，還與他聊了不少籃球的話題，原來竟是之前就有關注他的比賽。

    楊熳性格開朗，笑起來便有一個酒窩，是很吸引女生的類型，兩人相處甚歡。大家都是性格不錯的人，歡歡鬧鬧地玩過一輪，疏離感早就卸去了。

    輪到莫微的時候，莫微選擇了真心話，抽到的卡片內容有點趣味但并不算過界——描述一下自己的初吻經歷。

    看著眼前齊刷刷看過來的視線，莫微捏著那張卡通圖案的卡片感到了一絲輕微的壓力，回顧自己二十多年的人生，特別是十歲之后連同性的朋友都沒幾個，又哪里去找一個女朋友感受懵懂青澀的初吻呢。

    楊熳現在眼神不定得很，琥珀色的眼睛落在莫微淡色的唇上，又移回到眼上，飄忽來去竟不知看哪里才合適，一雙耳朵倒是豎得尖尖的。除了喬洲衣余光掃過楊熳，其他人都興致盎然地等著莫微的真心話。

    莫微盤著雙腿，無意識地用食指撫過上唇，最終不確定道：“不小心碰到的算嗎？”他突然想起上次唐祈擦過他嘴唇還輕輕咬了一下的經歷。

    扎著雙馬尾丸子頭的女生立刻喊道：“哇！不小心碰到，那不就是命定的粉色緣分！當然算啦！”陳法、張麗等人也應和著讓莫微詳細描述。只有楊熳原本漂浮的眼神一下子專注了起來，好像要把莫微每一分表情變化都刻在眼底，慣于上揚的唇角也微微收斂。

    “就是陌生人，不小心碰到了?！蹦⒑唵我痪渚透爬ㄍ炅?。

    “完了？”丸子頭的女生驚訝反問道，“連時間線都沒有！”

    “就前幾天吧?！蹦㈦S意道。

    他這話一出，團長笑著拍了拍莫微的肩：“那也不錯了，總比二十多歲了連初吻經驗都沒有的好吧，哈哈哈?！?/br>
    伴隨著團長魔法般笑聲的，是陳法的尬笑，和楊熳突然抓著頭發的一聲“啊”。楊熳那一聲不算重，頗有幾分懊惱意味，在寂靜的山谷中蕩開一陣回音，使得其他人都不由看了過來。

    “鰻魚，你怎么啦！”陳法第一個關心道，見楊熳一時說不出理由，便不懷好意道，“你不會就是那個二十多歲了卻連初吻經驗都沒有的人吧?！标惙▌倓傔€在因為團長的笑語尷尬，現在已經愉悅地將尷尬轉移到好友頭上了。

    “不是！”楊熳條件反射地反駁道，臉上迅速跑上了一層紅。

    “那就是有了？”陳法就像是小學雞一樣，刨根問底著。

    “沒……沒有！”楊熳幾乎是理直氣壯地喊道，眼睛還不斷望向莫微，就差指天立誓了，卻見莫微似乎也受這歡樂的氣氛感染，露出了一個淡淡的笑。楊熳原本激烈的情緒瞬間平復了下來，大力捏著陳法的臉，“你這個魔法師還有資格擠兌我嘛？等有女孩子給你告白再說吧！”

    “鰻魚！”

    ……

    山谷里頓時蕩漾起歡快的笑聲。

    后面又來了幾輪，楊熳還抽中了一個大冒險，一邊放豬八戒背媳婦的音樂，一邊背著莫微繞著眾人轉圈，他卡在莫微腿上的手甚至都不敢用力，害得莫微直往下滑，后面又用力過大，被莫微在背上輕輕捶了一下，聽著耳邊那句帶著吐息的“你輕點”，楊熳再一次慶幸自己穿得是寬松的沖鋒衣。

    最后全組又玩了一個大冒險，是上家對下家深情告白，下家用最絕情的話拒絕上家后，再向下家告白，如此形成一個閉環。按照位置，莫微是對喬洲衣深情告白，然后被喬洲衣用最絕情的話語拒絕，喬洲衣再向陳法深情告白。

    莫微基本沒有任何猶豫，直接笑著說道：“喬洲衣，我喜歡你，我們可以交往嗎？”喬洲衣神情淡漠，沒有立刻回答，似乎在想些用什么絕情的話來回絕，最終只是垂著眼，一板一眼道：“下次再說?！?/br>
    他這一回復，旁邊的人立刻不依了：你這算什么絕情回復啊，不行不行，得重來！于是莫微又重新告白了一次，喬洲衣停頓半晌，冷冷淡淡道：“你不要喜歡我，我會做噩夢?！鳖D時旁邊的人都笑了，說著喬洲衣看起來冷感，內里還挺幽默。

    轉到楊熳那邊時，是楊熳對著王麗表白。楊熳神情自然，臉上還掛著一個輕松的笑：“我喜歡你，”他的目光不禁落到了王麗旁側的莫微身上，莫微正靜靜望著他，眼神溫和似在等著他說下去，原本從容不迫的狀態被打亂，楊熳的話語竟有點磕絆，“你愿意和我一起嗎？”莫微與楊熳隱著期待和熱切的眼神相撞，莫名的重量讓莫微不禁疑惑地眨了一下眼，楊熳還在看著他，然后有些俏皮地笑了笑。

    原本大大咧咧的王麗也被楊熳青澀真切的表白影響，竟然迷迷糊糊地說了一句“我愿意”，但她很快反應過來，又慌不迭接道：“那得是下輩子的事了?！?/br>
    大家笑笑鬧鬧，玩得差不多了，便準備洗漱休息，等明天天亮后再觀賞這個山谷。冬天夜間較冷，但徒步又容易出汗，團里準備了戶外電水壺，大家便各自倒了些水，在帳篷里隨便擦了擦。莫微是比較愛干凈的類型，受不了身上的黏膩，便用折疊的盆盛了一些水端到帳篷里。

    楊熳一走進帳篷便看見莫微脫了上衣，跪坐在帳篷里，正背對著他擦身，帳篷里比較暗，只能隱約看到一抹冷白，隨著他手臂的動作，背后精致的蝴蝶骨翩然若飛。明明只是一個模糊的輪廓，楊熳的腦中卻不禁勾描出流暢的背部線條，漂亮凌厲的肩胛骨，以及覆蓋在上面的白皙緊致的肌rou……

    “楊熳？”莫微聽到楊熳進來的聲音，卻一直沒有別的動靜，便有些疑惑地回過頭，楊熳單腳支起，坐在靠門的位置，一手搭在立起的膝蓋上，似乎正在看他，但因為他背對著光源，莫微只能看到黑色的陰影，根本看不清對方面上的表情。

    楊熳低低應了一聲，喉嚨似乎有一些沙啞。莫微此刻偏頭過來的模樣，落在他眼中，就好像暗夜的妖精，無知無覺誘人沉淪。在黑暗的遮掩下，楊熳忍不住貪婪地凝視著莫微此刻裸露出來的每一寸肌膚，每一分表情。

    莫微見楊熳一動不動，以為是自己影響了他的活動空間，便語帶歉意道：“你也要擦一下身嗎？我很快就好了?！彼詾闂铎滓残枰眠@個折疊盆。

    “沒事，你慢慢來好了?！睏铎椎穆曇粲行┏?。但莫微已經自覺加快了速度，他換上了一件長袖白T，把褲子也脫了下來，打算擦一下腿，因為光線較暗，雙方又都是男人，這使得莫微也沒有了太多的不好意思。當莫微那兩條長腿暴露出來的時候，楊熳的喉頭不由滾動了一下，他很快用輕微的咳嗽掩蓋住難以控制的吞咽聲。

    “你是受涼了嗎？”莫微忍不住關心道，他偏轉過身，這使他看起來像是一條匍匐在地的美人蛇，上身穿著白色的棉衫，下身卻是空蕩蕩的兩條光腿，甚至還有幾顆水珠在閃光。楊熳立刻感到鼻腔有一股濕意，他下意識用一只手捂住了鼻子，果然摸到了溫熱的液體，他有些慌張地甕聲甕氣道：“沒事，只是喉嚨有點干，我去喝點水就好?！闭f完，便逃也似地跑出了帳篷。

    莫微想說帳篷里就有水杯，但眼前人一下子便沒影了。等到莫微換好了褲子，去帳篷外倒水時，便看到楊熳在溪流旁搓洗著什么，他走近去，才叫了一聲名字，卻見對方抖了一下，差點滑倒。

    “你還好吧？”莫微臉上有些擔憂，“這里晚上很冷，你要擦洗的話還是去帳篷里吧?！?/br>
    “我……我沒事啦，”楊熳的聲音隱隱透著點心虛，還在用力搓洗著手上那塊毛巾，“很快就好了?！?/br>
    莫微也不想多勸，直接重新用折疊盆接了熱水，拉著楊熳回帳篷。楊熳一個力量不小的籃球隊成員，被莫微拉住后基本毫無反抗之力，乖乖順著莫微的力道回了帳篷。

    莫微將盆放在門邊上，留楊熳自己擦洗，他則直接躺到了之前鋪好的軟墊上，準備睡覺了。楊熳將外套脫了，一邊擦一邊忍不住偷看側躺著的莫微，莫微團在黑色的毯子里，遮住了大半張臉，從他這個視角，能看到對方微微屈起的雙腿弧度，沒有完全蓋住的潔白腳踝似在誘惑他觸碰。

    楊熳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擦完的，腦子像是攪渾的漿糊，除了莫微完全裝不進別的東西，那白皙的背，那雙無瑕的長腿，還有那脆弱的腳踝不斷在眼前晃悠，讓他喉頭干澀，越擦越熱。

    好不容易趁著倒水在外頭吹了會兒冷風靜心，等到走進帳篷，立刻便被鋪天蓋地的氣息包裹，是莫微的味道，像是暖陽，又像是春日的花草，溫暖中帶著若隱若現的甜香。

    楊熳按住擂鼓般的心跳，小心翼翼地躺到莫微身旁，莫微已經睡著了，氣息綿遠悠長，密長的眼睫毛投下一小片陰影，他睡相極好，除了一些細微的輕蹭，基本沒有什么動作。楊熳看著他寧靜的睡顏，悄悄湊近，直到二人氣息相聞。

    我現在幸福得快要死掉了。楊熳忍不住想道，又用手指虛空地臨摹著莫微的五官，他突然想到今天玩真心話，莫微的初吻竟然是被一個陌生人不小心碰走了，還是在前幾天！

    好氣??！為什么那個陌生人不是我??！可惡的陌生人，誰知道是不是真的不小心！莫微這么沒有戒備的模樣，很容易就被不懷好意的壞人占了便宜。

    楊熳的眼睛不禁看向莫微淺色的唇，只是輕輕碰一下的話，應該不會被發現吧……楊熳有些緊張地咽了下口水，緩慢湊近，直到最后那段距離也完全消失。他輕輕貼在莫微的唇上，腦子里是一片空白，根本做不出任何其他的動作。唇上傳來一點酥麻，是莫微小幅度蹭了一下，楊熳嚇得后退了些許，見莫微依舊緊閉著雙眼，才悄悄舒了口氣。

    他想到這個毯子面積有些勉強，莫微的腳踝有一點露在了外面，便用自己的腳將莫微的腳勾到了自己的毯子里。我只是不想莫微著涼。楊熳一邊告訴自己，一邊用自己的腳將莫微的攏在中間，一點點溫暖著。困意逐漸襲來，迷迷糊糊之下，楊熳與莫微越靠越近，兩人的毯子早就合在了一處，楊熳比莫微高大，不知不覺間便將莫微整個圈在了懷中，兩雙腿相互交疊著，楊熳下巴抵著莫微頭頂的軟發，臉上是不自覺的饜足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