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柏正在醞釀自己的臺詞，窗子就被敲響了。

    “你好，請問祁柏同學...”

    “我就是，”他觸電般跳起來。與她短暫地對視了一下。雖然周末，她還是穿著校服的白色襯衫，領子和袖子上的紐扣都仔細扣到最后一顆。

    “你坐著嘛，站起來干什么，”宋瀟雨說，“你原來就認識我？不過昨天怎么沒直接找我啊，明明在宿舍那邊看到我了?！?/br>
    祁柏一屁股坐下了：“.......”

    是想給的，但是沒敢。而且昨天那么大的雨，哪還能比得上現在和你說的話更多。

    她看著他有點茫然無措的樣子，輕輕笑了一下，把手機舉到祁柏面前，“還有這個亂碼是什么意思??？”

    祁柏疑惑地湊過去看，又拿出自己的手機來，“你看...”

    亂碼在智能手機上呈現出可愛的emoji表情，“啊，原來是這樣，”宋瀟雨低下頭看著他　，“還以為是什么暗號呢?！?/br>
    他幾乎不敢看宋瀟雨。感覺到脖頸上的呼氣，溫熱的，癢癢的，像吹動樹葉飄落的風。她自己也像是一片小小的葉子，那么瘦那么單薄，睫毛低垂，舉著手機的手纖細修長，白得幾乎透明，能看到她手上青色的靜脈，像樹葉一樣的脈絡。這勾得他差點又迷糊起來，趕緊低下頭去。

    “那我回教室啦，謝謝你啊?！彼螢t雨轉過臉準備回去，他感到那陣氣息的遠離，于是表情立刻不受控制地變得懊惱。隨著她一步步走向隔壁教室，自己的那片葉子就隨之飄走了。也許之后就只是擦肩而過了。

    離他很近，會輕聲細語地說話，還對他笑了一下的宋瀟雨。他不想讓她走。

    “等一下...”于是他情不自禁地說出口了。

    “嗯？”她又轉過臉來。

    “我，我是說...”他緊張得拳頭都攥起來，放在身體兩側，“我之前就看見過你...而且，一直覺得你是一個很...很好的...同學?！彼凇昂萌恕薄昂门ⅰ薄昂猛瑢W”中還是選擇了后者。

    “可是看你總是一個人呆著。...我能和你做朋友嗎？”

    這個男生還挺帥啊，但怎么說話顯得傻乎乎的，宋瀟雨心里評價，他在搭訕我嗎？但好像用了很直白的套路呢。本來還以為，和自己說個話耳朵就通紅的男生，應該是很膽小的。

    “好啊，不過我平時沒有朋友。和你交朋友要做什么呢？”她認真地說。然而心里在仔細思索，他想和我做朋友的話，應該是不反感我的。那可不可以等熟悉之后，和他...上幾次床呢。

    不過，他是個能夠保守秘密的人嗎。如果被發現了...

    她想著，自己還沒有清楚，網絡上以及現實中“約”的規則是怎樣的？互換身體健康報告？或者先試探？如果和他上床，他的耳朵會比現在更紅嗎？

    可是她一雙眸子還是清清淺淺望著祁柏笑著，像昨天晚上洗過雨水的月亮。

    對，要像這樣對我笑，像剛才一樣對我伸出手，和我說話，發短信...可以談戀愛最好。祁柏心想。

    結果他說出來的卻是：

    “可以...可以一起學習...?呃，我是說...雖然我是文科生但數學很好，如果你有不會的可以問我?！彼f話的速度很快，好像后面有什么追著他似的。

    宋瀟雨離開后，祁柏不斷回憶早上的尷尬對話，作業一道都沒動筆。他禁不住打開QQ給陳柯凡斷斷續續輸入一大段話：

    “隔壁班的一個女生..”

    “笑起來很好看...我頭腦發熱就說了那些話...”

    “她說和我做朋友...一起學習...”

    陳柯凡也回一大段：

    “爛到爆的搭訕套路...”

    “第一句話就發好人卡...”

    “千萬別再搞得像sao擾?。?！”

    “......”

    祁柏頹喪地把手機按滅，狠狠扔到床上。陳柯凡從幼兒園到高中都和他一個學校，如何不知他蠢到不忍直視的“光輝事跡”。不過陳柯凡倒是沒他這種煩惱。他還記得早在幼兒園，無論是同班的小朋友還是保育員大jiejie，都在他畢業的時候哭得一塌糊涂。小陳柯凡的臉蛋都幾乎被小女孩們親腫。一直到高中，他的受歡迎程度仍是如此可怕。

    下次還是好好討教一下吧。

    短暫的假期只持續到周日下午。學校慣例，周日晚上用來晚自習，名曰調整狀態，實則怕學生們周一才來抄作業。宋瀟雨吃完晚飯來到教室，發現好幾張課桌正堵在門口。

    “幫一幫忙啊，”班長對班級角落里閑聊的男生們說，“我們班和14班合并了，他們今天就搬過來?！?/br>
    前后的同學竊竊私語，宋瀟雨聽到他們說，據說是史地班不滿教師配置，家長到學校鬧了。

    “哎，就是說，咱不是分強化班和普通班嗎...史地班有家長說，那些老師把他們看成吊車尾，也不好好教...”

    史地班只有18人。他們的政史13班也是全校人數最少的班級。不是強化班，但平均成績也是普通班里面最好的了。于是理所應當，學校折中，搞了個走班制：除了上地理課的時候14班的同學回原來教室，其他都和13班合并管理。原先的老師被調到高一，大概也有新一屆招生太多，老師忙不過來的關系。

    宋瀟雨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來到自己空著的座位旁邊。

    “老師還沒排座位。我先坐這里。好不好？”祁柏有點局促地走近，聲音輕得幾乎像懇求一樣了。

    她點了點頭。

    “哎，你小子還真幸運。這就是你說的那個小雨同學？”一個男生從教室外大步走到祁柏身邊，他的臉顯得雌雄莫辨，又扎了個小辮子在腦后，像個清秀高挑的女孩?！澳愫冒?，我是陳柯凡，”他自來熟地和宋瀟雨打了個招呼，又對祁柏低聲說，“明天來我家吃飯啊，我媽嘮叨挺久的了，一直沒見你?！?/br>
    “對了，你也要好好和你親愛的新同桌交朋友啊?！彼麕е鴷崦恋男θ?，又看了看宋瀟雨?！拔一匕嗉壛?。你們忙?！?/br>
    “你不要聽他亂說，”祁柏有些慌亂地說，“這是我發小，他這個人就是很愛開玩笑。如果...你以后聽到他說什么你不喜歡的話，也不要相信啊?！?/br>
    怎么這個人每一次說話都這么慌里慌張的啊。宋瀟雨感覺有些好笑。

    她也不是沒有過被追求的經歷，知道之前追在她后面的男生總是有一些兄弟，也知道他們的起哄和調侃代表什么。不過之前，總是用沉默讓那些人都遠離了她。

    祁柏，這個人，他應該也是有點喜歡我的吧。

    “什么叫‘你說的那個小雨同學’??？”宋瀟雨故意問，眨了下眼睛看著他。她看到他立刻移開了視線，不敢和她對視?！拔以趺床恢牢疫€有個小名呢?！?/br>
    “啊，對不起...我不是故意...”

    于是她又笑起來，“沒關系，親愛的同桌。不逗你了?！彼选坝H愛的”那三個字故意說得慢了一點，“以后請多關照?！?/br>
    她看到祁柏的耳朵又紅了。他聽見別的同學喊他，又匆匆忙忙跑去搬桌椅。

    她感覺今天自己笑得比平時好像多一點。直到看著他最后坐在自己身邊，也不敢過于湊近的樣子，有一些奇怪的說不上來的情緒，像小小的羽毛在心里面撓癢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