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年醒來已經是下半夜的事，他看著靈犀平靜無波的一雙眼眸，氣得五臟肺腑都發疼。

    他了解靈犀，如果她做錯事卻是一臉平靜，那便只有一種可能，就是她明知這件事會傷害他，卻一意孤行，毫無悔意。

    愛人的背叛讓斯年氣血翻涌，他忍住氣問她，＂為什麼放云霜入畫？＂

    他在大正寺諸多布置通通付諸流水，煉屍的人沒抓到，煉屍剛要讓云霜收溯日鏡引發的鏡陣破壞殆盡。

    靈犀沒有回話，她問斯年，＂我大師兄怎麼死的？你為何又在大圻山練蠱？＂

    斯年讓靈犀氣得再度吐血，俊臉漲紅，額間青筋浮現，他瞬間想清楚前因後果，＂只因為我在大圻山練蠱，你便認定容大河是我殺的？＂

    他亦想問靈犀，他曾經為救容大河，在大圻山十指盡斷，魂飛魄散，他如此費盡心思救他又怎麼可能加害於他。

    這句話他忍了下來，他不問靈犀，全當他一片真心全喂了狗，斯年沉默著，一句話都不曾辯解。

    靈犀頓時哭成淚人兒，＂若你覺得我辜負你，這條命便抵了仇恨又如何。＂她一掌往自己胸口而去。

    斯年連忙攔下她，他才剛卸了她一掌，他沒料到靈犀以指法沖向自己心脈，他只好卸了她雙臂。

    他將靈犀抱在懷里，看著她緊閉雙眸，痛哭落淚，＂斯年我該怎麼辦，一邊是師兄，一邊是你，我怎麼做都錯。＂

    斯年拭去靈犀的淚痕，伸出右手來，憑空出現一本書，唰唰地翻著書頁，書頁跟書皮皆空白。

    ＂這本書叫做天書，可以翻盡人間事。＂斯年咬破自己的手指，血珠被吸入書本，開始顯現出內容來。

    書頁第一頁出現，＂天界二皇子斯年。＂

    斯年說了，＂翻閱大圻山近二十年所有事。＂

    ＂十八年前天界二皇子斯年在大圻山設誅仙陣殺了大圻山共一百二十二人，放沙蟲養蠱，殺兩百九十六人，一共三百一八人無一人錯殺。＂

    靈犀瞪大杏眼看向斯年，斯年知道她想問原因，便對天書說，＂原因。＂

    天書浮現出字，＂三百一十八人前世皆為大圻山山匪，jianyin擄掠做盡惡事，今世注定不能善終。＂

    ＂今年大圻山大火，一共燒了兩輪，第一輪為天火，有一道士欲練旱魃，趕了一批屍體來大圻山，引發屍變，上天降天火燒山。天界二皇子斯年放出沙蟲吃屍體，一共殺了三十六具殭屍。第二次大火為人為縱火，為掩蓋已成旱魃的殭屍，反而燒了十余人無辜的村民，旱魃逃逸無蹤。＂

    斯年看了靈犀表情就知道她想問甚麼，直接問天書，＂容大河。＂

    ＂容大河死於第一次火燒大圻山，前世為神將容華，應命絕於十八年前，蒙斯年相救躲過天罰，又因靈玉茍活十八年，死後元神被天界太子裴清帶走。＂

    斯年合上天書後，天書在空中消失無蹤。

    ＂還有甚麼想問的？＂斯年一副倦容，他開始反省是不是他什麼事都沒有告訴靈犀，　讓靈犀猜疑，才會陰錯陽差失了溯日鏡。

    ＂原來你是天界二皇子。＂靈犀自嘲的說道，她隱隱約約地知道斯年身份不一般，沒料到他是天界二皇子。

    ＂你覺得我想當天界二皇子？我有一世跟裴清一起下凡，只為了鞏固人間龍脈跟讓黯淡無光的紫薇帝星重新發亮。那一世我叫趙斯年，遇見了你，本來想把你娶回家當老婆，後來連年征戰結束了，裴清覺得我派不上用場便把我鴆殺。＂

    斯年接著說，＂回到天界後，我被送到魔界為質整整一千年，直到魔城破。二皇子這個身分帶給我的是無力跟屈辱，比當個守城門的神將還不快活。＂

    他曾想過，若他不是天界二皇子，他是不是早就跟小靈犀雙宿雙飛，而不是一再蹉跎。

    這時的靈犀才道，＂我壞了你的事，斯年，對不起。＂她一雙杏眼半闔，眼眶蓄了滿滿的淚。

    ＂靈犀，我的本體是鳳凰，是神鳥，要蓄積許許多多功德金光才能壯大，鳳凰不能無端作惡，否則過不了盤涅的鳳凰火。＂

    斯年接好靈犀的雙手，與她無言相擁。他伸出手來摸摸她的額頭，額上花鈿顏色漸漸淡去，原先鮮艷似血，現在是淡淡的粉色。

    ＂我知道你偷偷下凡幫我收掉沙蟲，心里是感動的，有個人不管對錯都會幫我，犯了天條也在所不惜。靈犀，你對我是特別的。＂斯年輕輕在靈犀的額頭落下吻來。

    ＂可是我不相信你，做了錯事。＂靈犀聞言哭得更傷心了，一雙美麗的杏目跟兩顆大核桃一樣又紅又腫，偏偏主人還不憐惜它，隨意用衣袖擦它揉它。

    ＂別哭了靈犀，你懷孕了，知道嗎？＂斯年的指腹輕輕摩挲著花鈿。

    ＂往常你的靈力凝聚在眉心，花鈿是鮮艷的朱色，你沒有注意到花鈿的顏色變淺了嗎？＂

    ＂斯年你說什麼？＂靈犀的耳朵轟隆隆地，不敢置信。

    ＂你的肚子里有我們的孩子了。＂斯年將靈犀抱在懷里，在她耳邊輕輕說話，大手摸著她細致的小肚子。

    靈犀榴齒咬唇，頰上紅暈一路渲染到了耳根去，她明明知道斯年是輕聲細語在她耳鬢言語，不是故意在她耳邊吹氣，偏偏她還是忍不住臉紅。

    ＂真的有孩子了？＂靈犀摸著自己的肚子，她覺得不可置信，又覺得神奇，居然有個小孩無聲無息地住進她的肚子里。

    ＂兩個多月了，大約是我爹過大壽那陣子懷上。＂

    那陣子他們情事頻繁，他總是cao進她的zigong里射精，他隱約覺得靈犀懷孕，她近期易倦，總是不自覺地睡著。

    直到近期終於能把出滑脈，又兼之花鈿顏色變淡，斯年才終於確認。

    ＊＊＊

    云霜自從得了溯日鏡，便在鏡府待了整整一日，把所有前因後果看清楚了。

    溯日鏡最早為魔界右護法慕白之法寶，魔城將破之際被托付於魔城為質的天界二皇子斯年，從那時候起，溯日鏡的主人僅斯年一人而已，即便是在天帝壽辰羽衣蹁蹮驚天一舞的袖月殿下，都不能算是溯日鏡的主人。

    溯日鏡問了斯年，要不要誘騙袖月順便把她吸乾？斯年搖搖頭，不過是一個可憐人而已，別為難她，送她去想去的地方。

    於是溯日鏡吸取袖月神血神力送她的神魂回過去，只是袖月無力改變過去，未來自然不會改變，無論試了幾次都一樣，後來燃盡一身修為神血，死在溯日鏡上。

    斯年對於一個未曾相認的meimei都保有善心，又怎麼會害他的容哥呢？

    云霜看著斯年被貶下凡第一世的死因，為了靈犀幫他們，切下十二根指頭設法陣保護容大河，他自己則被天罰打得灰飛煙滅，若不是藏了神魂在溯日鏡里，恐怕斯年都無法再度投胎。

    他至多不過是利用大圻山大火練蠱，沙蟲吃了不少即將危害人間的殭屍，并非殺害或是謀害容大河的人。

    再來便是靈犀懷疑斯年在大師兄的死動手腳，於是幫著自己入畫在大正寺奪了溯日鏡，狠狠坑了斯年一次。

    突然之間云霜覺得斯年蠻慘的，討了靈犀這個小笨蛋當老婆坑出一臉血。

    他覺得自己這麼做不厚道，斯年於他跟容哥有大恩，他不該坑斯年法寶，準備出了鏡府便把溯日鏡還斯年。

    溯日鏡察覺云霜的心思，連忙勸道，＂主人，凡事皆有其因果，既然讓你奪鏡，便代表著你早晚會成為溯日鏡的第三任主人，沒有還鏡的必要。＂

    ＂因果在銀霜戰死南天門時已經種下。若斯年狠心，不讓袖月使用溯日鏡或者吩咐我吸乾袖月修為，袖月都不會因此身殞，自然也沒有時茜闖南天門，跟銀霜戰死。＂

    ＂冥冥之中上天償還無辜的銀霜，所以你才會成為溯日鏡第三任主人，相信斯年也不會叫你還鏡。＂

    溯日鏡憋出正經的這番話來，其實心里想著放他娘的屁，想當老子主人斯年還不夠格，若不是看在他能幫小主人份上，老子才不屑為他驅使。

    他娘的多事阻止老子騙光袖月靈血，老子還想吸乾他呢。

    這大概是溯日鏡充滿怨念之處，沒在換主人之時順便吸乾斯年，實在是太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