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方離開后，阮玉近乎逃命似的離開這個地方。對方如何知道有人在隔間里的——被聽到了呼吸聲、還是被聽到了背包掉在地上的聲響？不得而知。

    他與這個“賀琰”，并無任何交際——也就偶然在教學樓路過，見過幾次面孔，連打招呼都算不上。但他記得對方的長相，也不像是熱絡于交談、喜愛處理人際關系的那類人群。

    卻偏偏跟孫歧這種人認識。阮玉實在不解，更不解對方剛剛那句話的意思，語氣雖說平靜，也不難聽出其中暗藏了其余的情緒，似是憤怒，又似是嫌惡。

    語氣太過理所當然，反倒叫人不免思考——對方是否只通過過一扇緊閉的隔間門已然看清了自己。自己是否早被看得透底。

    下體的女xue因這抹類似于恐懼、害怕的情緒又流淌下惱人的液體。阮玉因腹部的疼不敢跑得太快，等回到姑姑家里的時候，已經傍晚。

    飯桌上早已擺放好豐盛的食物，看著姑姑坐在位置上給什么人打電話，剛說了幾句便又將手機放下，盯著屏幕皺眉——也許是被人掛了電話。

    抬眼一看，便瞅見了他。

    ——又是這個拖油瓶。

    阮玉微怔，沒由來的從姑姑微皺的眉頭里讀出這番意味來。

    這是莫名其妙的假設。

    但還是能感覺到姑姑的心情并不算美好，隱隱夾雜著不耐煩，眼神里若有若無的嫌惡。雖然不明白是什么緣由……總之不會是知曉他身體的缺陷。

    父母跟jiejie，都不是愛嘴碎的人。

    可這個眼神，總歸還是不悅的。阮玉低著頭看了一眼時間：與平日里相比較起來，確實要晚許多。換好拖鞋后洗了個手，才略顯拘謹地走到飯桌前坐下，小心翼翼地開口道：“姑姑，別生氣……我是因為，學校有一點事情才回來晚的，不好意思……”

    先認錯先服軟，總歸沒錯的。

    姑姑似乎愣了下，神色緩和了幾分，“玉玉，不是生你的氣，你跟我認錯干什么？”口吻一向溫和，甚至帶了幾分無奈，“是賀琰那個臭小子啊……好幾天沒回來了，還沒讓你倆認識一下，打個照面?！?/br>
    “剛剛是在給他打電話，我還沒說幾句呢，就給我掛了?！惫霉妹蛄嗣蜃?，“……沒禮貌?！?/br>
    “小沒良心的?！?/br>
    但她的唇角還是勾起了細微的弧度。

    阮玉垂眸點了點頭，沒再說什么了。

    吃完自己的那份后將碗筷端到廚房水槽里，下體黏糊糊的感覺越來越清晰。該換衛生巾了，洗完后就去吧。阮玉腦子里思索著，一邊想著生理期要持續幾天要不要多買點衛生巾，一邊想著明天去學校又要看到孫歧這個家伙了，之前都還好，可是今天聽到了那番話，除了惡心就是惡心，還煩。

    ……不要再想了。阮玉將自己的碗筷洗好后便打算回自己的房間——姑姑收拾出來的，比原本的家要寬敞不少，屋內設施的風格偏冷色調，但也總感到有一些不對勁——沒由來的。

    后來去問了姑姑，才知道這房間是她的兒子，賀琰的房間，因為這個人一般不怎么回家，加上其余房間幾乎被雜物占用了，就沒管過了。

    阮玉有些奇怪她家中為什么只有她一個人，也不曾見過姑父——那個叫“賀琰”的家伙也是。

    這么大的一個房子，目前只裝了他們兩個人。

    實在奇怪。

    但姑姑卻以姑父“工作實在太忙”為由回應了他的困惑，之后便沒有再有過任何談話嘮嗑的情況了。

    不過今天看來，姑姑應當也不是一個表里不一的人，至少來說，阮玉家里出了事情，還是愿意伸出援手照顧他——那時候的阮芽剛被查出來未婚先孕，本身自己的身體缺陷就令父母煩惱不堪，這下連女兒都出了問題，心情自然好不了。

    沒直接了當說扔了他已經不錯了。

    還說什么，姑姑一個人害怕寂寞，他正好可以去陪陪他——實在好笑。阮玉不清楚姑姑知不知道，但他還是能感覺到對方若有若無的疏離感。只是客套話說慣了而已，少見的微笑也不過是對自己的兒子。

    阮玉還挺羨慕這個素昧謀面的表弟。

    只是他沒想到。

    平靜的氣氛會被突兀的一陣敲門聲給打斷。

    “砰砰砰——”

    阮玉停下回房間的腳步，手搭著樓梯扶手，回過頭看向姑姑，她倒是臉上綻開笑容，連忙小跑著過去開了門：“臭小子你還舍得回來??？”

    門一打開，撲面而來的涼風。

    “外面下雨了嗎？衣服濕成這樣?！惫霉眠B忙將人拉進來關上門，指腹捏著對方的衣角，“兜了幾斤雨水啊你，趕緊洗澡換衣服去！”

    “……”

    阮玉的角度只能看到正低著頭在玄關處換鞋的男生背影，身形頎長，身上穿的是他們學校的校服。

    “雨挺大的?！蹦猩恼Z氣平淡，“忘了帶傘?！?/br>
    阮玉忽然一愣：這個聲音……

    “淋了雨才舍得回家？你的那些狐朋狗友呢？”姑姑不依不饒地說著，連忙找了條干凈的毛巾，“一天到晚跟他們混在一起，都不知道回家，想氣死我？”

    “沒跟他們混在一起?！?/br>
    “那你今天怎么回——”

    “你不是說家里來客人了嗎？”賀琰用毛巾使勁搓著自己的頭發，“前幾天沒空，今天得了空我就馬不停蹄地趕回來了?！?/br>
    “嗯？就因為這個？”姑姑可能是覺得我已經回了房間，語氣倒也沒往常那樣和藹可親，“那我平時讓連翹那丫頭過來，你怎么不記得回來??？人家小姑娘也好幾次來家里——就為了等你，小沒良心的?！?/br>
    “那不一樣?！辟R琰笑了笑，“我又不喜歡她?！?/br>
    “那你喜歡誰？”姑姑無語道。

    “我喜歡……”

    賀琰擦頭發的動作忽然頓了頓，接著便回過頭，抬眼看向了樓梯處。

    阮玉看清了他的臉，臉色一白，連忙移開視線。

    ……是賀琰。

    攥緊了手心。

    孫歧跟這個人待在一起的時候，從來不叫全名。他在學校里也幾乎對學習以外的事情不感興趣——

    他只知道學習，還有保護好、藏好自己的秘密。只有這樣才不會覺得自己跟其他人有什么不同。

    這個名字，聽到過很多次，但他從未刻意去想。

    一想到、一想到這個人跟孫歧……

    隔著一層門，在那里笑話他、惡心他，最后甚至還踹門警告他……

    密密麻麻的惡心感、厭惡感便接踵而來。

    實在是想不通。

    居然會是姑姑的孩子。

    現在的房間，也是這個人的。

    怎么……是這樣。

    阮玉實在不知道該擺出怎樣的表情，只能僵硬著嘴角強迫自己跟他揮了揮手。

    賀琰又笑了，惡劣的，意味深長的。

    接著又回過頭對自己的母親說：“我喜歡像阮玉那樣漂亮的?！?/br>
    好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