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威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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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話一出,后宮之人無不色變。許她端坐鸞椅,許她處置宮妃之權,還親臨坤安宮助她立威。 這……這……怕是這后位要易主了。 這等殊榮落在后宮哪個女人身上都足夠她們欣喜若狂,便是皇后能得顯帝撐腰也是樂得沒邊了。江辭準臉色卻稱不上好看,只是到底沒有拂袖而去,僵立片刻,又坐了回去。 她若是真在乎這些虛名,憑她玩弄朝堂的手段,后宮位份覆手可得。只是這點雞毛蒜皮的恩賞,她不屑搖尾乞憐。 是以,為嬪,為昭容,為賢妃,不過是隨著顯帝性子陪他樂一樂而已。不過,為后? 呵,世叔未免太看不起她了,這天下女人皆掙得頭破血流的位置,偏她看都懶得看一眼。 世叔不是不懂她,只是在他眼中,能許給一個女人的最高榮寵,不過如此而已。 罷了罷了,她也沒必要這種時候給他難堪,想從世叔身上找回場子,她有的是機會。 任由顯帝一直握著她的手腕,既不拒絕也不回應,江辭準抬眼看向屈居下屬的周姒文:“皇后,妾身想問一句,這向后妃投毒,該治什么罪?” “……合該處以極刑?!被刈植淮隹诒惚恢芑屎笤谏嗉庖晦D,強扭成了合,心下惴惴不安,只隨口應答。 “既然如此,”江辭準指尖撥了撥茶碟中殘存的豌豆,漫不經心道,“孟良娣戕害宮妃,賜自盡。宋總管,拖下去吧?!?/br> “是?!彼吻饍x一聲應是,兩旁自有太監出列,從座位上拖出方才那個茶水濕了衣裙的女子,便向門外擄去。 “這……這……陛下冤枉!臣妾冤枉??!”孟良娣花容失色,掙了掙不見能逃,眼見是向顯帝求救無果,忙轉向江辭準,“賢妃娘娘饒命……妾身再也不敢了!賢妃娘娘饒命??!” 江辭準充耳不聞,眼神都吝嗇給她,旁邊的宮妃更是噤若寒蟬,一個個霜打的茄子似的。 那嬪妃自知無救,又高聲罵起來:“賤人!禍國的毒婦!陷害忠良、屠戮宮妃,用妖術迷惑圣上!東顯江山遲早毀在你手里!” 江辭準眉頭一皺,顯帝已是開口:“堵了她的嘴,休得信口雌黃?!?/br> “不必?!苯o準卻擺了擺手,“鳥之將亡其鳴也悲,這樣的心里話平日想聽也聽不到?!?/br> 從顯帝掌心抽回手來,江辭準不動,只瞧向他:“世叔日理萬機,阿辭不便就留,請回吧,我們一眾姐妹還要賞花呢?!?/br> 深知江辭準脾性,這下怕是惹惱了她,顯帝清楚再坐下去,她恐顧不得在眾人面前給他留顏面了,便從善如流起身:“如此,朕晚些再去看你?!?/br> 江辭準點點頭,卻不起身,由著一群宮妃風風火火送駕,待再回來,果然只剩下周皇后一人。 將眾女嚇得避其鋒芒,屬實是江辭準心狠手辣。無需證據、疑點便可致一人于死地,隨口蓋過顯帝之令,出口之言圣上也不得不遵從。 這等喜怒無常又權勢滔天,她們可是生怕再多坐片刻,都被她一個個拖出去砍了。 而周皇后回來,實在是因為此處即是她的宮室,無處可去罷了。 瞥一眼進門的女人,江辭準嗤笑,將剩下的豌豆一齊倒進嘴里:“皇后還敢回來?此處無人,就不怕我現在殺了你取而代之?” 周皇后聞言苦笑,這次坐于下首可是再沒半點不情不愿了:“娘娘此番作為,在宮中風光已是遠超本宮這個皇后,后位虛名唾手可得。若是當真要殺我,本宮便是逃到天邊亦是無用?!?/br> 周皇后沉默片刻,又是嘆息一聲:“便是皇后又怎么樣?還不是身家性命皆握在陛下手中,仰人鼻息,茍延殘喘?!?/br> “果然這心灰意冷,才能說兩句真話?!苯o準略一點頭,語氣和緩下來,“前日對你說的,想得怎么樣了?” 周皇后愣了一愣,不知她此時還提這些做什么。只是既然江辭準發問,她也不得不答:“妾身愚鈍,思來想去不過是知之甚少四個字而已?!?/br> 見江辭準沒有打斷,周皇后便繼續道:“后宮不得干政,若是妾身所料不差……” 周皇后說到這里,面露痛苦之色:“陛下此番作為定有緣由,只是其中隱秘只涉前朝,怕是半分也未曾顧念夫妻情分?!?/br> “哈哈哈,好,看來你也不算太笨?!敝芑屎笳f出這話,本等著江辭準斥責,誰知她反而暢快大笑,贊賞地拍了拍她的肩膀,“不錯。后妃的心情,莫說世叔,便是我也未曾多慮一分?!?/br> “賢妃娘娘,”周皇后卻突然伏跪下去,神情嚴肅決絕,“妾身自知無德無能,早該退位讓賢。只是稚子無辜,公主身為陛下獨女,萬不可為妾身所累。妾身懇請娘娘,待妾身被廢,能收留公主?!?/br> 江辭準聞言只是漫不經心一笑:“你明知道,若想留存公主嫡親之尊,只有一個辦法,還猶豫什么?” 周皇后咬緊下唇不發一語,她自然知道,若是她自盡而亡,陛下定會遮掩為亡故。她后位仍在,江辭準便為繼后,也斷然不會影響女兒。 “不許欺負我娘親!”誰知此時那正紅色的孩子又沖了進來,張開雙臂將周皇后擋住,對江辭準怒目而視,“她們都怕你,母后也怕你,偏我不怕!你有本事便殺了我,本公主若是皺一皺眉頭,枉生帝王家!” 江辭準看都不看她一眼,懶洋洋笑道:“不怕就不怕,我殺你做什么?又沒有好處?!?/br> “弒母之仇不共戴天,我今日殺不了你,未必終生都殺不了你!你若不殺我,明日必死于我鐘漱之手!”八九歲的孩子,說出的話卻這般擲地有聲。 “你這孩子瘋了!說什么胡話?”周皇后被嚇得面如金紙,忙去阻攔鐘漱,卻被小丫頭輕易躲開。 江辭準被勾起興味,竟坐直了身子,笑瞇瞇道:“這樣吧,我問你個問題,你要是答得好了。我就不動你娘親,怎么樣?” 小姑娘攥緊的拳頭這才略松幾分:“怕你不成?” “哈哈,那你可聽好了,這也是你娘親的疑問?!苯o準眼珠一轉,笑嘻嘻道,“你可知你的外祖周簡懷,因何故辭官還鄉?” “自然是父皇授意”鐘漱答得干脆。 江辭準則連連搖頭:“這可解答不了你娘親的疑惑?!?/br> “急什么?本公主這就要說?!辩娛е麓?,把心一橫,倒豆子似的開了口,“外祖若能有左相一半氣魄,斷不至到如今這般田地。才不足治國,能不足安邦,膽不足犯上,識不足御下。便是連秦寶祿那樣的草包尚有謀逆的惡膽,堂堂右相竟被區區一個嫡子哄騙住了。這等無才無能無膽無識之輩,留他何用?” 周皇后自然被嚇住不敢開口,就是江辭準聞言也是倒吸一口冷氣:“這話你是從哪兒聽來的?” “宋丘儀哄騙外祖之時,恰巧被我撞見?!毙」媚镫y掩鄙夷之色,“外祖行徑,實在令鐘漱蒙羞?!?/br> 聽她的意思,都是她自己想出來的?江辭準這才將小丫頭看在眼里,將她上上下下打量了好幾遍,霍然起身。 “你這姑娘將來必成大器?!苯o準拍了拍周皇后的肩膀,道,“至于你的后位,我本就半點興趣都沒有,你坐穩了就是,莫再說出什么退位讓賢之類惹人笑話。世叔那邊我自有辦法,我既說不做,無人可以強求?!痹捯袈湎?,人已轉出坤安宮正殿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