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薊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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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薊草 六月下旬,二十六號這一天,柳生真輝與南桂忽然陪著崔明玉來找樸承基。 看著她們三人一同進門,樸承基眼皮微微一跳:“有什么事情?” 柳生真輝轉頭望向崔明玉,神情是:你來說吧。 崔明玉鼓起勇氣,向前走了兩步,恭恭敬敬地鞠躬施禮:“大人,是有關林大人的事,林按察使,他提出要我作他的妾室,但是我并不愿意,雖然已經回絕,可是他仍然在堅持?!?/br> 樸承基:原來是這樣一回事,那位按察使林玄溫,自己是知道他的,接近四十歲的年紀,高高瘦瘦,倒是很斯文的一個人,平日里說起話來,總是咬文嚼字,自己是以為他的官腔太濃了,儼然以高麗兩班的楷模自居,總是要表白自身的忠誠與清白,就讓人覺得有些討嫌,不過倒不是一個昏聵的人,相貌也還過得去,主要就是稍稍虛偽了一些,自己尤其膩煩他那種仿佛永遠不受打擊的熱情,無論自己如何表示出距離感,總是要越過界限來靠近,然而這樣的人在官場上,前途未必會差。 樸承基道:“你要想好,林按察是一個還過得去的人,雖然是為妾,但從生活條件上,要比與同等身份的男子結婚好一些,他將來也會為孩子找尋一條出路?!?/br> 崔明玉深深低下頭:“謝謝大人,我已經仔細想過了,不僅僅是不愿為妾,即使是正妻,我也是不愿作的,因為我的身份,如果生了孩子,孩子會隨同我的階層,也是這樣低微,所以我決定這一世都不結婚,也不生育?!?/br> 樸承基目光幽深地望著她,崔明玉今年二十二三歲的年紀,雖然是清遠津這兩年剛剛飛躍而起的、有一點名氣的女子,然而在這樣的年齡,是很應該考慮婚姻了。 因為柳生真輝與南桂,自己與崔明玉也見過幾次面,對崔明玉的印象是,一個很聰穎有才情的女子,性格溫婉,善于應對,如同一道清泉,與她相處十分舒服。 自己是看過她寫的漢詩,“春日杜鵑山,夏夜蓮花池。原野小薊草,獨搖任風吹”,十分清新,還帶了一種親切,薊草隨處都可以看見,比起杜鵑荷花,顯得十分平凡,此時看來,崔明玉也有著薊草的堅韌。 以崔明玉的身份,假如真的能夠就這樣自己度過一生,倒是很清靜的,只是她獨自一個人,雖然少了煩惱,卻也很是艱難,未來不會是那樣灑脫的,會面臨重重的困境,真的要一生不婚,是需要相當勇氣的,在這個世上,并沒有留給不婚女人太多的位置,當然,女人即使進入婚姻,空間也并不大,自己的母親雖然管束幾個妾室,然而并沒有以此而自得。 樸承基默默地想了一會兒,道:“如果你決定了,我會想辦法?!?/br> 崔明玉向樸承基又深深地鞠了一躬,告辭離去,南桂和柳生真輝也道謝后一同離開。 當她們走后,樸承基又籌劃了一下,便將玄英壽叫了進來:“你與河夫人的侍女很是要好,是吧?” 玄英壽臉上登時紅了,低下頭來:“大人,這個……我們并沒有做什么……秀今她,是一個很守禮的女子……” 樸承基一擺手:“我對于你和她的關系不感興趣,我現在要你和那位秀今去說,她家的主人要納一個叫做‘崔明玉’的妓生為妾,崔明玉在清遠津也有些名氣,如果她進入按廉使府邸,河夫人的地位可能受到威脅?!?/br> “啊……是這樣……大人,我知道了,今天晚上我就去辦?!?/br> 兩天之后,這一天傍晚,林玄溫回到家中,夫人河茂苑讓秀今端上酒菜,與丈夫一起小酌幾杯,當作結束一天事務之后的休閑。 河茂苑是一個很用心經營的女子,她出身兩班門第,相貌端莊,言談舉止頗具世家風度,而且精明能干,將家宅的內部秩序管理得井井有條,另外言辭也頗有風趣,與丈夫很能聊得來,對丈夫的一切都很關心,因此雖然結婚已經二十年,兩個人的關系仍然是很好的,并沒有變得冷淡枯燥。 河茂苑與丈夫說了幾句閑話,面色一正,便轉入主題:“玄溫,我聽說清遠津有一個叫做‘崔明玉’的妓生?” 林玄溫聽她提起這件事,登時心頭一跳,勉力鎮定著,笑道:“唔,是有這樣一個人,宴會上時常便會看到她,最近這段時候,如果宴席歌舞看不到她,總覺得不是很夠規格。怎么,夫人要請她來彈唱嗎?” 河茂苑微微一笑:“我倒是不急,如果她進了我家的門,豈不是可以天天聽她彈唱?” 林玄溫臉上一紅,呵呵地笑著:“啊呀,夫人說笑了?!?/br> 河茂苑淡淡含笑:“我聽說前一陣,車大人納了一個妓生為妾,每一次聚會,大家都很憐憫千夫人呢,居然還要管教這樣一個低賤不知禮的妾,千夫人以往的顏面,可都給丟光了呢?!?/br> 林玄溫手里抓著胡須:“啊,這個……我其實并無此意?!?/br> 河茂苑拍著胸脯,顯出放松了一口氣的樣子:“我就知道,我家的老爺不會像車大人那樣荒唐,要說我們這府中雖然已經有了三房妾室,可是都是良妾,身家清白,您已經有了兩個嫡子,還有一個嫡女,妾室也都有孩子,如果讓這樣一個人進門,縱然我竭力洗刷,今后的家風只怕難免有所玷污;況且我聽說,已經有人在說老爺太過風流,倘若又收入這樣一房妾室,只怕于老爺的前途不利?!?/br> 林玄溫默默思量,臉上露出微妙的笑容,女人啊,就是善妒,自己只是和崔明玉說過這件事,當然,自己是說得多了一點,而且態度還比較強硬,可是崔明玉那個女子,也著實可惡,仗著自己有了一些身價,就高高地吊了起來,說什么“今生不會將此身許給任何人”,然而自己怎么能信呢?哪有女子是不想結婚的,尤其自家還是兩班的府??? 因此林玄溫判斷,她一定是嫌棄自己年紀有些大了,想要找年輕的貴族公子,比如說樸承基,年輕俊美,現在還沒有正室,據說樸承基與她在私宴上喝過酒的;或者就是那個大夫,這一陣風頭也是很勁啊,倭寇搖身一變,成為高麗的醫官,做了幾次頗為神奇的手術,仿佛華佗再世,據說模樣兒也非??∏?,日常都是穿著倭人的衣服走來走去,一股nongnong的異域風情,很是新鮮吸引人的,就說崔明玉與柳生真輝的關系也蠻密切。 因此林玄溫對于崔明玉所說,半句都不相信,以為不過是當紅妓生的推諉,想要另外選一條高枝飛上去,如果她說未來的理想是當兩班世家的正室夫人,雖然荒謬,然而自己還能夠理解,可是居然直接說今生不會結婚,讓自己怎么能夠想象會有這樣的人呢? 不過終究是給夫人知道了啊,自己本來想的是,先讓崔明玉屈服,然后回來與夫人說明,雖然多了一房妾室,然而并不影響她的地位,反而更彰顯她的權力,哪知居然這樣提早便給夫人知道了,真不知是哪個人這么多嘴,居然泄露給了她。 雖然并不懼怕河茂苑,然而畢竟已經有了兩個嫡子,河茂苑的地位相當穩固,況且娘家背景深厚,況且自己也已經有了三房妾室,外間確實也時有傳聞,說自己太過好色,無論是儒家還是釋家的學說,都不贊同自己的這種行為,反正崔明玉也不肯應承,不如就順勢免了這個麻煩。 林玄溫終于不再糾纏,雖然不知樸承基具體是怎樣處理,然而崔明玉十分感激。 樸承基提醒道:“河夫人是一個很厲害的人?!?/br> 崔明玉馬上會意:“多謝大人,小女會謹慎的?!?/br> “不必客氣?!?/br> 這一天晚上,柳生真輝在燈下看著那一本,來到這個時代這樣久了,自己還是沒有讀過幾本漢籍,讀過的兩本都是簡單的漢詩,唯一認真通篇讀過的,就是的,著重讀的是里面記錄的醫學部分,這里面記載了華佗。 柳生真輝是讀過的,日文版,里面的華佗提出要給曹cao做開顱手術,治療“頭風”,就是長期頭痛,結果給多疑的曹cao殺死了,然而這段記錄在里面是沒有的,只是說華佗回家之后遲遲不歸,曹cao發現他說妻子病了,其實是假話,便殺死了他,因此開顱治療頭痛只是家的演繹,柳生真輝不是漢史學家,從前對于中國三國的知識多是從里得來,此時追尋史籍,才曉得有些情節是添加的。 不過讀到這一段,還是讓他很有感慨,這里面記載華佗“為人性惡,難得意”,大概是性格不太好,所以事業上難有進展,從前在東京,同事眼中的自己大概也是這個樣子,這個倒也罷了,不過后面那一句,“且恥以醫見業”,則讓自己很有些受刺激,醫生這個行業在二十一世紀,是一個很受尊敬的職業,然而華佗卻以此為恥,高希玉解釋了原因:“畢竟屬于方技末流,有前途的士人不愿從事這一行?!?/br> 柳生真輝自己也發現,在主流意識里,對醫療行業確實是相當貶低的,比如,將華佗與許曼費長房并列在一部傳記里,許曼從事占卜,費長房則是修道,把醫學看作了玄學一流,雖然那個時代的醫學水平確實不高,然而也讓人感覺很不搭,那種邊緣化的感覺非常明顯。 柳生真輝又想到了崔明玉,醫學雖然屬于方技,然而醫官畢竟是常民,相比之下,崔明玉的處境便更為艱辛,她是妓生,妓生是在賤民籍里,雖然原則上是以藝術技藝為生,并不從事色情,然而妓生的地位仍然低下,如果與士大夫通婚,不能作正妻,只能為妾,而且還不是良妾,是賤妾,她們所生育的孩子仍然是賤民,這個時候孩子的血統從母。 如果要作正妻,那么就只能與同為賤民的男子成婚,孩子自然便也是賤民,唯一的出路或許就是與王族男子結婚,孩子會具有王族身份,但位階比良妾的孩子要低一等,賤民的身份不僅影響本人,還影響她的后代。 通過婚姻擺脫賤籍身份,甚至成為貴族的人不是沒有,然而太少太少了,因此崔明玉便走了一條決然的道路,拒絕結婚,也根本不想生育,讓賤民的血統就斷在自己身上。 高麗朝鮮的這個身份制度,實在是相當的嚴酷,一直到幾百年后甲午更張的時候,這才有所改變,甲午更張廢除奴婢法,革除庶孽禁錮法,改善賤民待遇,作為日本人,對于日本主導的在朝鮮的這一次社會變革,柳生真輝當初學習歷史的時候,還是比較有感情,當然也知道在后來的戰爭中,朝鮮成為日本的工具,比如朝鮮慰安婦,朝鮮士兵和勞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