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居然是狗rou湯

    倭寇醫官要做腹部手術的消息，很快傳遍了醫療所，有許多人都聚集在門前，緊張地議論著：

    “上一次是打開了腦子，這一回又要打開肚子嗎？”

    “是啊，說就是這樣，真的讓人很震驚啊，肚皮一切開，那里面的腸子心肝之類，不是全都看到了？”

    “啊呀，那可真的是很驚悚的啊?！?/br>
    “病人是個女子啊，聽說還沒有出嫁?！?/br>
    “唉，如果在手術臺上出了什么事情，也就不用考慮禮教大防了?！?/br>
    尹絢給木板臺上的崔明玉口鼻導入乙醚，不多時崔明玉便安靜下來，不再喊痛，柳生真輝手里拿著手術刀，在她右下腹部劃開一道切口，很快里面的內臟便露了出來，站在他旁邊的南桂深深吸了一口氣，直勾勾地望著刀口，眼珠幾乎都要凸出來了。

    不單是南桂，尹絢等幾名醫官也是一樣，視線直直地投入到腹腔之中，雖然對于親自動手有些猶豫，然而不妨礙仔細觀看。

    柳生真輝手上一邊cao作，一邊講解著：“這里就是闌尾，它的上面連接的是盲腸，闌尾已經腫脹充血，正常時候比這個細小，闌尾已經有了梗阻，遠端呈紫黑色，倘若繼續發展，就會穿孔，形成壞疽性闌尾炎，現在要切除闌尾，手術刀，左邊第三把，南桂?！?/br>
    南桂身體震顫了一下，仿佛剛剛從夢中醒過來，連忙答應一聲，將手術刀遞給了柳生真輝。

    柳生真輝切除了闌尾，縫合血管，然后繼續說道：“伴發了局部性腹膜炎，必須穿刺，拿那個竹針筒過來?！?/br>
    柳生真輝這些天沒有只是困在這里，他用竹子制作了穿刺針筒，竹針雖然不如鋼針，不過在這個時候也能用，將細細的圓竹條的尖端削成一個傾斜的橫斷面，然后一點點將里面修成中空，消毒之后可以發揮作用，唯一的缺點就是粗了點。

    就在這時，崔明玉的身體輕輕顫動幾下，柳生真輝立刻問道：“尹醫官，查看病人，是否中途蘇醒？倘若有蘇醒跡象，就追加麻醉?！?/br>
    尹絢繞到崔明玉頭部一看，可不正是這樣？眼皮不住地在跳，下面肚腹打開，病人馬上要醒了，這種事簡直恐怖，好像半夜遇鬼。于是尹絢馬上又施加麻醉，過不多時，崔明玉又重新平靜了下來，大家這才松了一口氣。

    差不多吸干了膿液，柳生真輝縫合了創口，詢問高希玉：“脈搏如何？”

    “還算平穩。醫生，這就做完了嗎？”

    “手術結束，后續還要繼續觀察，另外病人發生局部性腹膜炎，要進行消炎，這些取出來的東西不要丟，回頭要進行藥敏試驗，看看服用哪種天然抗菌劑比較好?！?/br>
    柳生真輝轉頭又對南桂說：“這幾天可以住在醫療所嗎？病人需要有人照料，如果你能住在這里的話，那自然最方便了?！?/br>
    南桂點頭：“我回家里去和母親說一下，很快就過來?！?/br>
    與醫工助手一起將崔明玉安頓在一個單獨的病房之后，南桂撒腿跑了出去。

    當樸承基得到消息，趕來醫療所的時候，看到的是柳生真輝正在給幾名醫師講解那一段小小的東西：“看一看這段闌尾，內壁已經有膿腫形成，就是這個，粘膜這里有潰瘍和壞死，漿膜面有多量纖維性滲出，如果只是這樣，內部充滿膿液，可以稱為化膿性蜂窩織炎性闌尾炎，可是此名病患發展得更為嚴重，闌尾組織壞死，差一點就要穿孔?！?/br>
    一個年輕的女子問道：“醫官，穿孔會怎么樣呢？”

    “里面的液體都會流出來，腹腔受到更嚴重的感染，那時候就要清洗腹腔，對了，我就說要常備純凈的生理鹽水，準備得怎么樣了？”

    尹絢道：“本來有幾瓶，現在讓工人再多備一些?！?/br>
    這時南桂看到了樸承基，連忙一躬身：“大人?！?/br>
    其他幾名醫師也轉過身來打招呼，柳生真輝則對著樸承基呲牙一笑。

    樸承基“嗯”了一聲，對柳生真輝說道：“你今天進行了切腹手術？”

    “開腹手術，是開腹?！?/br>
    不是切腹，切腹這個名詞，聽起來武士道氣息特別強烈，尤其做手術的時候又是穿的純白的麻布衣服，本來也罷了，這時候根據“切腹手術”一聯想，就特別像是著物中的白無垢，古代日本男子穿這樣純白的著物，電視劇里一般都是在切腹的時候，這樣一想，女人婚禮的時候穿白無垢，似乎也是不很吉利的樣子。

    樸承基頓了一下：“手術成功了嗎？”

    “目前看來，是成功的，但還要觀察后續。南桂桑，患者的照料就拜托你了，避開刀口進行熱敷，這樣促進血液循環，可以恢復得快一些。另外，排氣之前不可以給患者飲用流質食物……就是在她放屁之前?！?/br>
    南桂臉上微微一紅，點頭道：“知道了，醫生?！?/br>
    從崔明玉腹膜炎癥里面提取的分泌物，很快進行了藥敏性試驗，發現百里香的效果不錯，于是高希玉便熬了nongnong的百里香湯藥，給崔明玉服用，高希玉在這里是首屈一指的內科醫生，擅長傳統的韓醫，對于草藥配伍很是精通，不過這一次是孤方，但是既然實驗是有效的，那么就這樣熬吧。

    柳生真輝喝著醬湯，雖然不是道子居酒屋的味噌湯，不過高麗的醬湯味道也不錯，味道更濃烈一些，還能夠嘗到里面的豆粒，里面也放了海帶，還有蘑菇和豆腐，額外的幾片瘦豬rou讓湯的口味更加醇厚，日本的味噌湯，里面一般是不加禽畜rou，頂多是加一點花甲，顯得素淡，然而喝了這么久高麗大醬湯，柳生真輝覺得，這樣的湯用來做湯飯是很好的，很有滋味。

    崔明玉正在康復中，沒有出現感染的癥狀，內部的腹膜炎應該也在逐漸好轉，天然抗菌劑是起到作用的吧，雖然是口服。

    身為外科醫生，自己本來是不在意這些天然藥材，畢竟那是藥學家的事，可是自己有一個著迷于末世生存的jiejie。

    真紀jiejie雖然是過著平靜的古本書屋主人的生活，然而她的內心也是很狂野的，美國文化輸入日本的那些，其她也都罷了，真紀唯獨是喜歡僵尸片，以此尋找刺激，而且她還是非常認真的，雖然沒有像美國的那些末日生存主義者一樣囤積物資，不過真紀進行了知識儲備，特別喜歡看各種生存手冊之類，然后在頭腦里構思末日故事情節，真紀本人當然是主角，真紀末日的一個版本就是，末世突然到來，真紀開著車一路從故鄉千葉趕往東京，以一個拯救者的形象，將困在醫院里的弟弟帶了出來……

    好吧，真紀是弓道社的，曾經獲得過少年組弓道第七名，現在還時常去練習射箭，劍道技藝也還行。

    對于其她方面，柳生真輝沒有討論的興趣，唯獨對于社會崩潰之后的醫療，兩個人很能談得來，津津有味，面對現代工業全部消失的情況，怎樣用現有的條件從事醫務行業，姐弟二人大段大段地討論，其中就提到了天然藥物，真紀發了生存手冊列出的植物藥材給他，柳生真輝逐個查詢藥物成分，判斷是否真的有效，抗菌劑這一類，列出的就是大蒜錦葵百里香，如今是百里香有效。

    在這一點上，柳生真輝發現自己必須借助高希玉尹絢等人，他們都是辨認草藥的行家，大蒜自己是曉得的，然而錦葵百里香都不知長得什么樣子，不會分辨，不僅是這些，其它一些有效的天然藥材，相當一部分自己也不能夠進行采集，雖然曾經看過配圖，然而真正到了原野里，則是一片茫然，所以柳生真輝這個時候發現，傳統的韓醫雖然在技術水平上不如現代醫學，但她們差不多每個人都是植物學家。

    崔明玉在醫療所里面一連住了六天，她的母親差不多每天都來看她，每次見到醫生，都連連道謝，柳生真輝道：“不必客氣，南桂桑也幫了很大的忙?！?/br>
    解開崔明玉的衣服，還有用酒精給手術區皮膚消毒，都是南桂做的，還有這些天的護理，查看刀口情況，是否有紅腫發炎，及時通知醫生，可以說是發揮了非常重要的作用。

    因為這件事，柳生真輝發現了這個時代醫療所最大的問題——沒有女性醫務人員。

    技術之類不是最大的局限，最嚴重的是沒有女性，在醫療所里，無論是醫官還是助手，甚至護工，全員都是男性，然而這個世界上畢竟一半人是女性，尤其又講性別隔離，那么誰來為這些女性提供醫療救治呢？

    其實也不是完全沒有途徑，民間有一些女醫，比如說南桂的母親樸香子，除了為人接生，也能針灸，還掌握一些奇奇怪怪的類似巫術的治療方式，也懂一些草藥，然而畢竟不是正規醫生，另外倘若女人比較有勇氣，也可以接受男醫生的診治，可是路徑畢竟狹隘，因此很應該有正式的女醫生，尤其女性一些婦科疾病，在這個時代男醫生真的不方便進行處理。

    第六天的上午，崔明玉終于可以出院，她在自己目前身體許可的范圍內，向柳生真輝尹絢等人鞠了最深的一個躬：“謝謝醫官！”

    尹絢高希玉樂著說道：“不必客氣啊，回去要好好休息??！”

    柳生真輝道：“有什么不舒服，趕快過來醫療所?！?/br>
    南桂：“明玉，我們回去吧?！比缓蠓鲋廾饔癖懵刂值雷呷?。

    幾天之后，崔明玉又來到醫療所門前：“醫官，醫官大人！”

    柳生真輝見到她的面，馬上趕了過去：“發生了什么事？”

    崔明玉笑著說：“一切都很好，這一次是因為煮了很好喝的湯，所以來送給醫官?！?/br>
    柳生真輝松了一口氣，笑道：“原來是這樣，那么多謝你了。唔，好大一罐??！”

    崔明玉抿嘴一笑：“我下午過來取湯罐?！?/br>
    然后轉身便快步離去。

    柳生真輝將湯罐放在院內的桌子上，招呼道：“大家快一起過來喝湯！”

    于是附近的人便都趕了過來，每個人手里拿一只碗，有陶碗也有木碗，柳生真輝如今是覺得，木碗好一些，不容易破碎，又很有植物天然風格。

    “啊，是馬尾藻湯啊，我最喜歡這種湯！”

    柳生真輝有些好奇：“什么是馬尾藻湯？”

    具光佑咧嘴笑道：“就是用狗骨頭、狗的內臟熬出來的濃湯，里面加馬尾藻和泡菜，唔，這湯里還加了好多的胡椒粉，夏季里喝這樣的湯，很滋補?！?/br>
    具光佑的這個理論，柳生真輝如今倒是不陌生，韓醫是有這樣的說法，反季節進補，越是在炎熱的季節，越應該吃暖熱的食物，因為夏季里，人的體表溫度雖然高，內臟溫度卻降低了，因此要用熱湯去暖內臟，反而不好吃冷冰冰的食物，最講究的是喝參雞湯，參雞湯后世也相當有名，雖然自己是不很在意這種醫學理論，不過喝湯是很喜歡的。

    不過狗骨頭……這是用狗骨頭狗內臟熬出來的湯嗎？難怪之前醬湯里面的豬rou那么瘦……

    具光佑見他望著碗里的湯發呆，便樂呵呵催促道：“喝湯，喝湯啊醫官，馬尾藻湯很難得的，人家殺狗也很不容易?！?/br>
    就在這時，外面忽然一陣紛亂：“醫官，快來救人啊，大口吐血！”

    柳生真輝第一反應：消化道出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