驕陽似火，悶熱無風，路邊的綠化樹木無精打采的垂著，紋絲不動，水泥路上被曬的泛出點點光，仿佛一切都要被灼熱的太陽烤化了。

    中午的馬路上沒有什么行人，季思白剛結束了便利店的工作，手里拎著一個大西瓜，走在街上，裝西瓜的劣質塑料袋子提手處被西瓜重量墜成了兩條細細的線，拎在手上勒得手指生疼。

    汗如雨般順著額角滑下，怎么擦也擦不完，呼一吸都能感覺到guntang的空氣往肺里鉆，可季思白舍不得打車，他甚至都舍不得掏兩塊錢坐公交，一斤西瓜才一塊五毛錢呢，來回兩趟四塊錢的車費都夠給奶奶買一個小西瓜了。

    進了醫院，一股清爽宜人都冷氣撲面而來，季思白覺得渾身舒爽，他輕車熟路地來到了腫瘤內科住院部，一路上不少醫生護士都認識他，笑著和他打招呼，他一一回應。

    季思白到了奶奶的病房，他輕手輕腳地推開病房門，看到沒人休息，于是故作夸張地喊：“奶奶，我想死你啦！”

    季奶奶今天精神不錯，正在和病房里其他病友聊天，一見他來季奶奶眼角彎得更厲害了，連忙讓他來自己床邊，“哦喲，你瞧瞧你熱的，滿頭是汗?！?/br>
    季思白和臨床的叔叔阿姨打了招呼，和奶奶說：“哎呀，天氣熱嘛，奶奶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從小就不抗熱?！?/br>
    季奶奶聽到更心疼了，看到他拎來的西瓜，抱怨說：“你買這么大一個西瓜干啥？一路上拎過來累不累啊?！?/br>
    “哎呀奶奶——不累的，你就別cao心了，我一個男孩子，拿個西瓜跟拿片羽毛似的，您不是一到夏天就喜歡吃西瓜嘛，我這專門買來，您還說我?！奔舅及准傺b委屈撒嬌道。

    臨床的阿姨順勢說：“哎呀大姨您看您孫子多孝順吶，這大熱天兒還給你呢送西瓜?！奔灸棠桃宦牳切Φ煤喜粩n嘴。

    季思白笑嘻嘻地起身去水房洗西瓜，回來拿出水果刀手腳麻利地把一個大西分兩半，然后一半切成大小均勻的薄片，另一半切成剛好入口的塊，轉身擺盤上桌，先用叉子插起最中間的那塊遞給奶奶，接著把桌子上那一盤切片的西瓜端給了病房里的其他人，病房的叔叔阿姨們笑著謝過季思白，季思白也笑著和他們說：“是我該謝各位叔叔阿姨才對，我平時不在多虧你們幫忙照看奶奶?！?/br>
    “小季你這就太客氣了，大家都是一個病房的，幫襯點不過是舉手之勞?！痹捠沁@么說，但季思白心里還是暖暖的。當一個人日子過的太苦的時候，別人稍微流露出的一點溫暖善意也會讓他感動不已。

    一直到看著奶奶睡著了，季思白才起身離開病房。

    臨從醫院離開的時候，他用機器自動查詢了醫院就診卡余額，還剩不到五千塊，也就勉強夠下次化療的，往后的治療費用會越來越高，季思白想到銀行卡中余數不多存款，不知道還能撐到什么時候，季思白在病房里強撐出來的樂觀開朗終于撐不下去了，他輕輕拍了拍自己的臉頰，想要強行扯出一個堅強的笑，好讓自己看上不那么狼狽。

    可他做不到堅強地笑，苦澀的情緒壓抑太久，終于在這一刻決堤了，爸爸mama沒了，他只剩奶奶了，可他連給奶奶治病的能力都沒有，什么也抓不住，什么也留不下……

    季思白手里的老款手機突然亮了一下，屏保是他十二歲百命年生日照的全家福，奶奶坐在中間，爸爸mama慈愛地站在后面看著他，而他頭帶生日帽笑容燦爛的依偎在奶奶身邊。季思白看著那張美好的近乎殘忍的照片，心底那個想法愈發堅定。

    走出醫院，熱浪撲面而來，季思白想讓這灼烈的太陽快點落山還他一片清涼，可他又不想讓夜晚那么快來臨，雖然他已經下定決心，但一想到晚上要面對的未知數，心底就發慌。

    ……

    三天前，“喂，請問……請問是金庭會所嗎？”

    “您好，這里是金庭會所前臺，請問有什么可以幫到您嗎？您是需要預訂還是需要咨詢？”

    “額……不是，那個……我找你們張主管?！?/br>
    “請問您是？”

    “我和你們張主管半個月前在東城商業區見過，我當時還打……呃……碰掉了他的咖啡，他應該記得我?！薄〖舅及自灸蔷洹按蚍怂目Х取辈铧c脫口而出，他覺得還是用了“碰掉”這個詞。

    “好的，請您稍后?！?/br>
    大概過了三四分鐘，那個號碼回撥過來“喂，怎么？想好了？”一個略帶口音的中年男聲從電話里傳來。

    “嗯……我急用錢，所以那個……我覺得你之前說的…嗯…也沒錯，是我年輕氣盛了……我向您道歉，我考慮了你的提議，算了……你直接告訴我到我手里的能有多少錢？”

    “我和你說過了，這具體要看你自己，不過我保證你手里最少也有五位數?！?/br>
    “好，我答應你?！?/br>
    “爽快，三天后晚上八點來找我，直接去前臺就行，會有人給你帶路?！?/br>
    季思白就這么把自己的初夜賣給了會所。

    這本是季思白想都不曾想過的最差方案，可他現在走投無路，奶奶的病情突然惡化，兩個舅舅對他家的房子虎視眈眈，姑姑生意失敗欠著貸款對他愛莫能助，一切都是最糟糕的樣子。他只能靠自己，用少年單薄的肩扛起岌岌可危的家庭。

    畏身人下是對季思白自尊的致命打擊，這是他從小培養的三觀所不能接受的。

    可他沒有選擇權。

    生活總是那么殘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