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到達演奏廳門外時，她隱約聽到里邊傳來的鋼琴聲。這不禁勾起了她的好奇心，難道還有其他人在里面？

    她拉門而進，首先映入眼簾的是舞臺中央的鋼琴演奏者——楊靖。

    其實楊靖只是等曹亦帆等得有點無聊，開始參觀起劇院來，發現演奏廳沒人，臺上又放了一臺鋼琴，他便隨便彈了起來，好打發時間。

    曹亦帆站在門邊，目光像被鎖在楊靖身上似的，看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楊靖彈的是一首她不知道的爵士樂曲，彈得不算好，明顯有種疏于練習的感覺，可在舞臺燈的照耀下，他專注、享受的神情，熠熠生輝，他自然、放松的身體律動，瀟灑自如，仿佛自己沒有半點生疏。

    他聽力很好，當曹亦帆往舞臺走來時，他已停下彈奏，對她咧嘴一笑。

    “沒想到你也會彈鋼琴?！卑朐挛匆?，曹亦帆首先打開話匣子。

    楊靖歪歪頭，回答得很隨意：“小時候被逼著學了幾年，在國外又跟一個黑人朋友學了幾首曲子?！?/br>
    “鋼琴似乎是你們富家子弟的必修課哦?！辈芤喾首鬏p松道，心里卻盤算著該怎么開啟那個話題。

    楊靖不置可否，站了起來，邊走向曹亦帆，邊問：“Ceci說你有話要問我，你要問什么？”

    “呃……”心里還在組織語言的她，突然被這樣問，一時間也說不上來，只好先說點其他：“Ceci和李洋呢？怎么沒一起來？在酒店嗎？”

    “他們沒跟來，還在首都?！?/br>
    “??？”

    “嗯，過去的半個月是交接期，以后嚴氏所有執行事務，都會交給李洋和Ceci?！彼窀笥褕蟾嬉粯?。

    “為什么？嚴氏業務這么多，他們……能行嗎？”曹亦帆驚訝得張圓了嘴。

    楊靖點點頭，認可道：“他們跟了我幾年，學了不少，據我觀察，可以勝任，而且我的團隊還有很多人，自會輔助他們?！?/br>
    “不、不是……為什么呀？那、那你呢？”曹亦帆依然很吃驚，連話都說得結結巴巴。

    “我只想做個游手好閑的股東，給我喜歡的女孩當助手，料理她的一切生活瑣事?！睏罹搁_朗道，臉上的笑容和表情真摯又有點調皮。

    曹亦帆覺得簡直不可置信，忍不住質問：“你什么意思？”她這才留意到他今天卸下了西裝革履，穿上了毛衣和休閑褲。

    楊靖再走近她，溫柔地握起她的手，鄭重答：“我想待在你身邊，給你當助手和跑腿，做你的小跟班。俗話有云‘近水樓臺先得月’，我再也不會放手了?！?/br>
    曹亦帆覺得腦袋一下子被漿糊糊住了似的，亂成一團。她搖搖頭、眉頭緊皺，掙脫開了他的手，稍稍退了一步，有點生氣道：“不……楊靖，我什么時候答應讓你做我的助手？什么時候同意你能待在我身邊？你怎么總是這樣，這么霸道？自己就決定好一切，其他人只能跟著你的意思做。投資也是、從嚴氏退下來也是，為什么你事先不能跟我說一聲？我到底是你的誰呀？！不是你把我放在一個被溺愛的位置，我就要對你的愛照單全收！”

    “我……我……”楊靖第一次被她這樣指責，忽然間，竟無言以對，只能憋出一句：“對不起?！?/br>
    這時，演奏廳的廣播響起，提醒他們租用時間只剩十五分鐘，請他們盡快清場。

    “小心！”曹亦帆突然大吼一聲，然后用盡全身力氣推開楊靖。

    “??！”

    “不！”

    砰！

    整起意外不超過兩秒，一排舞臺燈忽然從楊靖背后甩來，像鐘擺似的，從陰暗的高處蕩過來，要不是曹亦帆及時推走他，這排燈會直直砸中他的后腦。

    若是在正常情況下，以楊靖的聽力，他定能及時摟著曹亦帆躲開，可偏偏吊燈是在廣播期間松脫的，加上剛被曹亦帆質問完，有點恍神又背對搖晃物的他，第一次完全意識不到危險。

    曹亦帆沒有楊靖的身手和力氣，當下動作比腦袋還快，她只知道她不想楊靖受傷，下意識地就把他推到旁邊，不顧自己的安危。

    雖然奮力推人的動作也帶動了她自己，可排燈還是從她頭顱側擦過，還撞上了她的肩膀，把她撞倒在地上。

    “別……不，不要……”楊靖仿如喃喃自語般拒絕著眼前的意外。在曹亦帆倒地一剎，他體內的氧氣像被瞬間抽空，眼前一陣白霧，心臟似是被人挖出體外、捏在手上把玩一般，疼痛不已。

    他慌忙來到她身邊，只見鮮紅的血液從她發際緩緩流下，這令他更倉皇失措。他撫著她蒼白的臉，強裝鎮定說：“丫丫，沒事兒的，我們去醫院，我不會讓你有事的?！?/br>
    他太討厭這樣了！自他和母親從嚴家逃出生天后，他便極力不讓自己有這種感覺?？捎龅讲芤喾?，他竟又要再次面對！第一次是丟了她、她被綁架的時候，第二次就是現在！無助、絕望、憤怒、失控。

    曹亦帆像聽不清他說的話似的，在眼前一黑前，她竟微笑著對他說：“現在……我不欠你了?！?/br>
    “不要！丫丫！你不能有事！人呢？！來人??！都死去哪兒啦！”她昏死過去后，楊靖像瘋了一樣大吼大叫，眼底積滿了淚水，眼球紅筋暴現。

    吼了幾聲后，他拼命深呼吸，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這里是演奏廳，隔音相當好，外面的人當然聽不見他呼叫！他自責地拍了拍自己額頭，而后用手托著曹亦帆的背和腿，咬一咬牙就把她從地上抱了起來。幸好她最近瘦了，不然他不得不先離開一會兒，去找人幫忙。

    叫救護車！這是他第一個念頭，可很快他就想到這劇院在校園里側，救護車進來需要通過幾重車閘，一進一出十分費時，恐耽誤救治，所以他沖出演奏廳后，第一件事就是把徐安然吼來。

    “她受傷了。跟我走！你來開車！”他對徐安然吩咐道，期間并未放慢腳程。

    “別碰她！走開！”有些工作人員見狀，想上前幫忙，都一一被他吼回去。

    他們行動迅速，很快就上了楊靖停泊在附近的轎車。

    系好安全帶后，徐安然從倒車鏡里看到聞sao動而趕來的方俊森，焦急的神情不亞于楊靖。她本想著要不要等等他，楊靖卻已開始催促，她只好踩下油門，絕塵而去。

    也許丘比特偶爾還是會眷顧先到之人吧？徐安然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