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晚上十一點，整座商業大廈靜悄悄的，曹亦帆站在升降機里，能清楚聽到自己的呼吸與心跳聲，方才被疑似跟蹤的緊張感又再升起。

    如果楊靖已經走了，該怎么辦？她心中很是不安。

    坐方俊森的車過來途中，她已發了信息給楊靖，問他還在不在公司，可他一條也沒有回。

    叮，升降機快速上升，不一會兒便到了第八十樓，C&T總經理辦公室。曹亦帆吞了吞口水，緩解氣壓變化而引起的耳內不適。

    她拐了個彎就看到辦公室的玻璃門還透著燈光，說明里邊還有人，原本揪緊了的心，立即一松，臉上也恢復了從容的神態。雖然已是個二十九歲的輕熟女，但她今晚真的很想對他撒個嬌。她稍微拉整了衣裙就匆匆按密碼進門了。

    進去后，她的視線穿越了秘書桌后方的窗戶，一眼就找到了楊靖，可也同時看到坐在楊靖對面的人。

    他今晚有客人嗎？她這個秘書怎么不記得他有這個行程？

    那位客人是個氣質很特別的美女，目測個子與曹亦帆差不多，但一身象牙白長褲套裝襯得本就苗條的她，身材更為修長，這套裝光看面料就知道是高級訂制款，使她隱隱透出貴氣。似乎隨意一放，擱在楊靖辦公桌上的手拿包更是價值不菲，曹亦帆雖不懂名牌，但進C&T后，常常聽到同事討論，也知道那是本季最新的限量款，全球只有三個。還別提她身上的配飾了，光是妝容就能反映她的精致，只是眉眼、唇峰的畫法，使她多了幾分干練，中和了她天生柔媚的輪廓。曹亦帆估計她絕對是個“貴客”，還很可能是個女強人。

    辦公室里的兩個人也很快發現了曹亦帆。楊靖馬上拿起座機，接通秘書桌上的分機。

    “怎么回來了？”他透過座機電話、隔著玻璃窗問她。

    “我……我……”她很想訴說剛才發生的事，但楊靖的聲音很鎮定，甚至帶著冷漠，這讓曹亦帆心里有點不是滋味。她盯著他的臉看，想嘗試在他的微表情里看出什么，并堆起微笑答：“我落下了東西，回來取?！?/br>
    楊靖本欲開口，卻被對面的精致美人打斷：“是你秘書嗎？讓她給我沖杯咖啡吧?！?/br>
    “我這就去泡?！睕]等楊靖說話，她就掛了電話，跑去茶水間。

    ?????

    叩叩叩，三下敲門聲響起，曹亦帆捧著兩杯飲料推門而入。

    “楊總，這是您的蔘蜜水。時間很晚了，喝您平日愛喝的黑咖啡的話，會傷胃，所以我給你泡了這個?！彼叿畔卤舆吔忉?，語氣溫婉、專注得像個擔心丈夫的賢妻，完全沒注意到白衣美人觀察她的眼神。

    其實曹亦帆向來不是個愛搞小動作的人，但楊靖確實從未在大晚上會過客，她不禁有點危機感泛濫。

    “這位客人，我不清楚您的口味，所以給您泡了杯美式，沒問題吧？”她對白衣美人詢問道。

    “放下吧?！卑滓屡拥目谖怯蟹N以上對下感覺，還曖昧地看了她一眼。

    曹亦帆放下咖啡后，就抱著托盤，斂下眼色，微微低頭，站到一旁。

    “總之我說的都是實話，信不信，隨你?！卑滓屡坪跸肜^續曹亦帆進來前的話題。

    “等等?！睏罹复驍嗔怂?。又轉頭問曹亦帆：“你還有事？”

    突然被問的曹亦帆有點手足無措?！鞍?？我……我看看兩位有沒有其他需要?！彼S便說了個原因，看他的眼神卻傳達著“我在等你”。

    楊靖的表情沒有任何變化，像讀不懂她的表情似的，依舊冷峻，說：“沒你事兒了，下班吧?！?/br>
    “好的。那我先走了?！辈芤喾烙嫲滓屡媸莻€貴客，不便打擾楊靖談生意，于是恭敬地對二人躬了躬身，就慢慢轉身出去。

    “我們也走吧，阿靖哥哥?，F在很晚了，我司機去了接我爸，不如你送我回家？”

    曹亦帆在關上辦公室門前，聽到白衣女對楊靖說，而楊靖的回答是“可以”。

    阿靖哥哥？她是蓉兒嗎？又來一個朱圓媛之輩？她心里嘲笑著?？纯词稚蠗罹杆偷亩Y物，臉上卻盡是落寞，她以為他們的關系已經確定了，楊靖卻依然忽冷忽熱、陰晴不定，她真不知該如何自處。也許是她自作多情、自視過高了。唉，戀愛真是枚糖衣毒藥，沒得到時心心念念，得到了又擔驚受怕、如芒刺背。

    她帶著滿腦子的胡思亂想離開C&T，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下樓的，反正來時的緊張感早已被失落取替，也就不那么害怕了。

    她剛出了大樓大門，就看到斜倚在自己轎車旁的方俊森。雖然街燈微弱，他也不過是穿了件寬松的白T恤、一條簡單的運動褲、一頂米白鴨舌帽，一直在想事情的曹亦帆，仍然能一眼發現他。

    又是一個自帶光芒的人呢……她在心里感慨上天的不公，何時她也能成為發光發亮的人呢？也許重新投胎還比較快？她自嘲地想。

    “你怎么還在呀？”她快步走到他跟前，問。

    “怕你一個人回家危險，所以就想等你一下?！彼呎f已邊打開副駕駛座的車門，表示邀請，頗有讓人不好拒絕的感覺。

    “謝謝你?，F在的年輕人，很少有這么細心、樂于助人的?！辈芤喾B客套的拒絕也沒有，直接上了車。這個時間點未必趕得上末班地鐵，而這個地段也不好打車，更重要的是，她不想待會兒眼巴巴地看著楊靖載別的女人走。

    “不用謝，舉手之勞而已?！狈娇∩o了她一個明朗的笑容。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曹亦帆覺得他看自己的眼神，好像比剛才更溫柔。這次她記得扣好安全帶，不勞他費心。

    “是不是累了？感覺你比下課時更沒精神?！狈娇∩像{駛座后，問。清澈的眼睛直直看著她，像在舞蹈室那時一般，甚至多了幾分嚴肅。

    曹亦帆馬上挪開視線，因為他那雙烏黑的大眼真像能看穿人的內心似的。

    “嗯，今天……事兒有點多，是挺累的?！彼銎痤^，目光穿過車窗，看向大廈頂樓。

    “還打算先斬后奏，帶你去吃夜宵，壓壓驚，看來得等下次了?！彼l動引擎，把車子迅速駛離大樓范圍。

    “好哇小子！想借機坑我請你吃夜宵？”曹亦帆恢復平日與人相處的打鬧態度。

    “哎呀，被識穿了嗎？我有那么明顯嗎？”方俊森故作心虛，順著她的話說。

    二人互相挖苦、嘻嘻笑笑、打打鬧鬧，直至轎車駛到曹亦帆的家樓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