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生日那天以后，曹亦帆和楊靖誰也沒有說破，但他們之間的氣氛明顯變得比從前溫和。楊靖以前大多點外賣當午餐，現在卻會邀曹亦帆一起出去吃。晚上如果加班的話，楊靖都會執意要開車送曹亦帆回家，以前卻是未錯過尾班車的話，就由著她自己回家。

    尚有一事，楊靖也為曹亦帆破例了。

    C&T每年都會辦一次團建活動，不是去日本就是去新加坡，因為這兩個國家是亞洲其他分公司的所在地。美其名是促進分公司之間的交流，實則是為了讓公司秋季旅行出師有名。

    今年本該去新加坡的，但楊靖在閑聊間得知曹亦帆很想去日本，就把地點改成日本了，也不顧日本公司那邊為此事忙得焦頭爛額。歷年來，這種活動都不讓實習職員參與的，楊靖卻去信總公司，大大夸獎實習員工在BiEasy和BiEasier推廣上的努力，表揚他們救公司于危難之際，請總公司批準實習人員一同參加今年的團建。結果總部看在APPs為公司帶來豐厚盈利，就真的答應了他的請求。

    這么一來，曹亦帆便得償所愿，可以免費去日本旅游了。

    ?????

    就在新人們還沉浸在下個月去日本的喜悅時，公司給他們扔了個大炸彈。

    C&T受市政府邀請，參加促進海內外商業交流的尾牙聯歡晚會。每家公司都要安排至少一個表演節目，以熱鬧氣氛。最后還會有個簡單的評比，第一名的隊伍能得到一筆不錯的獎金。當然，羊毛出在羊身上，獎金都是各公司贊助的。

    C&T的正式員工大多不樂意參與這次演出，因為除了應付平日的工作外，還得額外抽時間練習，且一不小心沒表演好的話，還可能會變成笑話。公關部玲姐沒有辦法，只好直接指派尚未有話語權的見習女員工去，加上幾個自愿參加的年輕女同事，這事才勉強成得了。曹亦帆雖是楊靖的臨時秘書，但也仍是見習生，所以未能幸免。

    一群女生匆忙開了個會，決定表演舞蹈。幾個新人從未去過這種晚會，當然是由著前輩來做決定?？墒沁@幾個所謂前輩其實不安好心，她們自恃年輕貌美，只想著跳舞可以搔首弄姿，看看能否趁機釣個金龜婿，根本不管團隊里還有曹亦帆這個胖子，不管她會否成為笑柄，甚至想有個胖子做對比，顯得自己身材更好。

    她們很快找了一家舞蹈室給她們排舞，以后直至尾牙，她們每星期都要來練習。這對本來就有兩份工作的曹亦帆來說，簡直雪上加霜。

    ?????

    教她們舞蹈和為她們編舞的老師，是個二十來歲的年輕小伙子，叫方俊森，Sam。由于長得好看，濃眉大眼的，一開始就被一些女生纏住，問東問西。

    原來他才剛大學畢業一年，從國外回來，因為想和自己的跳舞團隊有一個固定練舞的地方，便租下了這家舞蹈室，平日兼教舞蹈、當平面模特、跑龍套，補貼租金。

    能一畢業就租下這么大的舞蹈學校，而且穿衣打扮也都是名牌、潮牌，曹亦帆估計他家經濟條件應該不錯，不過從他頻繁接不同工作的態度來看，應該不是個紈绔子弟。她和顧小思坐在最遠的角落，看女同事們如妖精遇唐僧般圍著他，就覺得他很像自己里的人物，忍不住嘴角上揚。

    “那位同學，你在笑什么？”沒想到方俊森竟然注意到她，還覺得她有點傻里傻氣，想逗逗她。

    曹亦帆沉迷在自己的幻想里，根本不知道有人跟她說話。旁邊的顧小思只好用手肘撞她。

    “帆帆。帆帆！”

    “嗯？”

    “老師跟你說話呢?！鳖櫺∷夹÷曁嵝?。

    曹亦帆立馬慌張地看向方俊森。這才發現全部人都看著她，還有一、兩個女同事偷偷翻了白眼，這些女人其實早就妒忌她能待在楊靖身邊，所以對她的不滿，經常表露在臉上。

    “老師說了什么？”她慌張地問顧小思。

    “老師問你笑什么?！?/br>
    “笑？我有嗎？”

    “有?！鳖櫺∷既炭〔唤?。

    曹亦帆給了方俊森一個禮貌但非常尷尬的微笑，說：“對不起。我恍神了?！?/br>
    “沒關系，不如你們過來坐吧?！狈娇∩惺终f。

    她們二人自知吃虧在先，只好乖乖配合，慢慢挪過去。途中還聽到有人說了句“丑人多作怪”，聲音不大不小，剛好讓她們聽見。兩人對視一眼，電光火石間已用眼神商量好，決定先忍一忍。

    其實她們早知道公司有人不滿自己，一個是因為以見習生之姿成為楊靖的臨時秘書，一個是美得幾乎成了全公司男人的共同女神。

    她們生氣、害怕，明知道別人在背后說閑話，卻不能做什么，畢竟還是新人，不想一開始就壞了與同事的關系。

    “沒想到我們的高材生也會有恍神的時候。在想誰呢？”顧小思無視那句挑釁的話，自顧自地取笑曹亦帆。

    “能想誰呢？就是太累了?！辈芤喾嗳嗵杧ue，說。

    “也是，楊總這么忙，你也一定不會閑?！鳖櫺∷及杨^湊到她耳邊，輕聲補了一句：“而且你還要寫?！北砬槁詾榈靡?，似乎很為她的作者身份自豪。

    曹亦帆笑著點點頭，心里想著她還有比寫更累的事呢。

    她朋友不多，顧小思是唯一真心待自己的人，所以不想對她有太多隱瞞，不過近來發生的事有點多，也很荒唐，一時間也不知從何說起，只好逐漸給她透露。如今，顧小思已知道她是作者新月了。

    她們今節課前半時間都在討論表演項目的內容，光是舞風走性感還是Girl　Crush，已經爭拗了很久。曹亦帆心底是希望Girl　Crush，因為她這種身板跳起來，也許沒那么突兀，也比較有力、帥氣，如果走性感的話，就尷尬了。

    幸好方俊森表示自己不太擅長女舞，建議大家選Girl　Crush，她們的風格才總算定了下來?？傻搅撕蟀牍澱n，曹亦帆就不再慶幸她們選這種風格了。真的太累了！

    曹亦帆本來就比她們年長幾歲，體能當然無法相比。她小時候雖然經常幫忙家里干農活，但大學畢業后，她認真運動的次數屈指可數，突然來一場高強度的舞蹈訓練，而且動作幅度還非常大，真有點吃不消。她的進度比其他人落后很多，壓力也倍增。

    早知道附和性感風算了，Girl　Crush講求力量、利落，太費力氣了，她想。

    最后，方俊森把她留下，單獨教了她半小時，一個個動作慢慢幫她調整，而且還是免費的，令她覺得有點不好意思。

    她走的時候，舞蹈室也到了關門時間，方俊森就順道和她一起走。

    他們走到大街時，曹亦帆慷他人之慨，打趣地說：“其實學費是公司出的，這半小時你大可正常收費，當然，其實貴一點也沒關系，OT嘛，一般都比平均時薪高一點?！?/br>
    “你確定要這么大聲說嗎？不怕被人聽見你‘坑’公司錢呀？”方俊森左顧右盼，假裝緊張地說。

    “嘿，公司那么有錢，坑大得很！怕什么？”她開玩笑道。

    “哈哈哈哈……”方俊森笑起來很開朗，世界像被他瞬間照亮似的。

    他跳舞時英姿颯爽，非常帥氣，不跳舞時卻是個溫柔、陽光的大男孩，談吐溫文得體，讓人和他說話會覺得很舒服。曹亦帆想，如果爸媽能給她生個這樣的弟弟，她和mama之間的氣氛，也不至于像現在這樣吧。

    方俊森看看手表，說：“現在很晚了，我有開車，你不介意的話，讓我載你一程？”

    “不用麻煩了，地鐵站就在前面，我自己回去就行，謝謝你。下星期見吧?！辈芤喾珜λ麚]揮手就快步往前走了。

    她走了沒多遠，電話便傳來訊息提示聲。

    “我的車停在對街?！笔菞罹赴l來的。

    曹亦帆驚喜地抬頭張望，很快就找到楊靖的奔馳越野車。她本想即刻跑過去，但突然想到了什么，就停在原地了，只撥打了楊靖的電話。

    “還不快過來？”楊靖接電話，劈頭就是這一句。

    曹亦帆覺得他可能等煩了吧？畢竟她遲了半小時，可她本來就沒有要他來接呀。

    “我流很多汗，很臭，我還是自己坐地鐵回家吧?！彼朐谒媲氨３至己眯蜗?。

    “過來！”楊靖搖下車窗，喊道：“專心過馬路?！?/br>
    曹亦帆看到他略帶怒意的臉，馬上慫了。掛了電話，便走到對面去找他。

    “把后車門開開，讓我坐后面吧，我真的很臭，不是開玩笑的?！边@是她最大的讓步。

    楊靖卻沒有理她，還主動把前座的門打開。

    曹亦帆暗嘆了一口氣，知道犟不過他，只好妥協。

    她才剛坐下、關上車門，安全帶都還沒扣，楊靖便傾身吻了上來。這個吻一如既往的霸道，他不斷掠奪她的空氣，啃咬她的朱唇，放在電視劇上，真以為他們是久別重逢。親著親著，楊靖還上了手，自然而然地把手探到她的上衣里。

    “別！我全身都是汗?！辈芤喾皶r捉住了那只“咸豬手”。

    楊靖看她一臉疲累，便沒執意要干嘛，不過抽手前，仍惡作劇地抓了一把酥胸。

    “那個男的是誰？”他發動汽車后，沒前因后果地問。

    “誰？”

    “剛才跟你走出來的那個人?！?/br>
    “哦……那是我們舞蹈老師?！?/br>
    “怎么就你這么晚才走，其他人呢？”楊靖皺著眉頭問。

    曹亦帆覺得他這副質問的口吻，像極了吃醋的男朋友。心頭怪開心的。

    “我笨，舞蹈學不會，老師罰我留堂?！彼蓱z兮兮地說。

    “你的確笨，不過……能罰你的，只有我?！迸宄娇∩纳矸趾?，他就從醋壇子變回邪惡總經理了。只說了一句話，就把曹亦帆說到臉紅。

    “唉呀，累死我了。楊總，我可不可以不參加呀？”曹亦帆扯開話題。她其實很少對楊靖撒嬌，但打從生日那天后，她好像稍微有了些底氣。

    “Why　not？我的秘書想怎么樣都行?！彼麑櫮绲卣f。

    “真的嗎？”曹亦帆欣喜地側頭看他，眼里閃閃生輝。

    “真的。不過我還挺想看你跳舞的?！彼鼐此粋€耐人尋味的眼神。

    “??？有什么好看呢……”

    楊靖笑而不語。他固然想她為他跳舞，但也包含了私心，想趁機讓她鍛煉身體，以便日后有更好的體力和他做不可告人的事。

    不知何故，曹亦帆覺得他這個笑，很曖昧、很甜，一天的疲憊彷佛能被這個笑舒緩。

    “好吧，那我再堅持一下下，就當強身健體，活動、活動?！彼约航o自己臺階。

    他們再聊了幾句，曹亦帆便累得睡著了。

    楊靖怕她出了汗吹空調會著涼，就脫了自己的西裝外套給她披上。

    其實他今天也很累，但就是忍不住想來接她，看著她睡覺也好，就是想多看她一會兒。盡管她一身汗酸味，他也覺得無所謂，只想跟她待著。

    夜色茫茫，兩個夜歸人和很多在這個城市摸爬滾打的人一樣，背著一身勞累走在歸途上，但因為有了想守護的人，家，顯得不那么遙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