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投無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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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曹亦帆根本無心工作,反正楊靖已經知道,她便索性離開喘口氣。 C&T所在的大樓是S市商業區最高的大廈,由國外名設計師設計,結合了環保、綠化的概念,非常前衛。大樓共高八十層,第五十層是空中花園,長年綠草如茵,景致怡人。 由于還沒到下班時間,曹亦帆也不敢真的走出去,就來到這空中樓閣靜思。 她又給出版社打了電話,編輯說有找到買家,然而對方希望跟正常程序走,面談、簽約、落實拍攝后才能付她錢,表示遠水不能救近火,但仍然會替她游說對方,盡量幫忙。 掛掉電話后,她馬上想起楊靖的話:“憑什么借你十萬?嗎?現在誰認識你?” “對啊,誰還認識我呢?一個落魄網絡寫手……”她自言自語。 二十幾年來,這是她第二次有走投無路的感覺。第一次覺得前無退路,后有追兵,是在八歲那年。那時她還沒發胖、變壯,被村里的頑童追著指罵、追打。她邊哭邊跑,不小心跑錯路,進了窮巷,幾個人圍著她腳踢拳打,還有人向她吐口水、撒泥沙。那次她以為自己死定了,沒想到她爸拿著扁擔出現,替她教訓和趕走了那幾個小霸王。 后來那些頑童的家人找上門,說小孩子鬧著玩,大人不該動手,她爸就把臉腫鼻青的她拎出去,表示不是孩子間的嬉戲,而是實打實的欺凌。那些人不但沒為自己的子女道歉,還惡人先告狀,一口咬定是曹亦帆先欺負他們的子女,才遭到報復,還揶揄曹爸學歷低、曹媽出身污,出了個沒家教的女兒。曹爸氣不過,就進屋抄家伙,提起耙子即往外沖,那勢頭像要吃人似的,嚇得村民落荒而逃。 其實曹亦帆心里清楚,曹爸是真心疼她和她媽。他平日待人和顏悅色,即使被嘲笑啞巴,也從不生氣,唯獨有人欺負她女兒、老婆,或說她們壞話,他就會發火。 盡管在叛逆期,曹亦帆對他冷嘲熱諷,說他不是自己親爸,他也從不怪罪,甚至在她堅持到S市讀大學時,她媽極力反對,她爸反而幫忙勸說。 他待她如骨rou,她其實也早視他為至親。 想到此處,曹亦帆已淚流滿面,她的手機也響了起來。 “喂?”看到是曹mama來電,她馬上接聽。 “丫丫,嚇死我啦,嗚……你爸……剛才心跳停了,幸好被醫生搶救回來,嗚吾嗚……但手術真的不能等了,你到底有沒有錢呀……”曹mama邊哭邊說,哭得撕心裂肺。 “媽,我……我還沒籌足……”曹亦帆哽咽著說。 “籌不到?你不是大作家嗎?你現在不是在大公司上班嗎?難道不是親生的爸爸,你就見死不救?!嗚……你好狠心吶!”曹mama顯然是急瘋了,胡亂說話。 “媽,你胡說什么呢?我比誰都想救爸,再給我點時間,我一定可以……” “可以什么?就你那點本事?!早叫你別讀什么大學,女孩讀那么多書也沒用!讀完了也不見你飛黃騰達,整天躲在家里,蓬頭垢面,人不像人,鬼不像鬼!那時要是把稿費存起來,你爸現在就不缺這筆錢!都是你、都是你的錯!嗚……”曹mama絕望得竟遷怒于她。 “對不起……媽……”曹亦帆雖覺得委屈,也選擇道歉,好平息她mama的怒氣。 “你現在道歉有何用?我早該打掉你,不讓你這個禍害出生!二十多年前就害我被你親爸拋棄,現在又害我丈夫丟性命,你為什么非要我變成寡婦?!你這個害人精!” “這……怎么能賴我?出不出生……我能做主嗎?!”她的心臟像被人擰著一樣,痛得上氣不接下氣。 “就賴你!老天爺呀……我的命為何這樣苦……嗚嗚嗚……你爸要是死了,我也不活了,我就隨他去!嗚啊……這兩條命就算還給你,我們不欠你了……” 她受不了她媽的瘋言瘋語,掛了電話。雖然明知道那是人到了絕境發出的怒吼,但還是像一把把鋒利的刀,狠狠往她心里插。她掩臉痛哭,極力壓抑,難過地跪在地上,啞聲吶喊。 莫說這十年來,她給家里的錢、禮物、生活用品、噓寒問暖,早已超過當初那筆稿費,甚至已能回報他們的養育之恩了。更莫說她無權決定自己的出生,就算她媽遇到渣男是她曹亦帆的責任,她從小到大受的欺凌,也早就回報她的生育之恩了,他們早就互不相欠,怎么她現在就成了害人精呢?她為了她爸的醫藥費,甚至將錯就錯,給楊靖當援交女,怎么現在籌不到錢就成了她的錯? 夜幕低垂,華燈初上,曹亦帆看著腳下的萬家燈火,卻沒感到一絲家的溫暖。下班時間的S市,車水馬龍、燈紅酒綠,她卻有遺世孤獨之感,感覺自己已被老天放棄。明明她活得這么努力,生活卻不斷打擊她、摧毀她的意志。 原本得知暫時無法賣錢,她便打算對楊靖妥協,畢竟老爸為她做過一次扁擔大俠,她也應該為他當一回女英雄。 然而母親的話,徹底傷了她。那些話也許是氣話,但就像酒后吐真言的道理,母親或多或少也真的恨過她吧?她想。 她母親生于極為傳統的家庭,重男輕女成了理所當然的觀念,年紀輕輕就被迫輟學,到城里打工,為弟弟賺學費、為家人賺生活費。結婚以后,弟弟也畢業了,家人就不待見她了,弟婦還嫌她臟,后來索性不往來。 曹亦帆自懂事以來,就立志不能活得像她,子女不是父母的工具,要活得像自己,結果呢?還不是同她一樣。 “噗嗤!哈哈哈哈……”她輕笑了出來,嘲笑自己的天真夢想。 為一個把自己當作禍害和搖錢樹又不懂感恩的女人,活得沒有尊嚴,甚至連視如珍寶的作品也賤賣,值得嗎?她問自己。 她解開手表,手腕處現在只剩一條淺淺的疤,不認真看的話,不會留意到。曾經,這個手腕充滿了大大小小的傷痕,后來經過雷射、磨皮等方法除掉,才恢復白滑。只是戴表這處實在劃了太多次,好了又劃、好了又劃,有時剛結痂又劃破,有時對自己發狠,明明還是血淋淋,也繼續劃。 對,她曾嘗試自殺,但電視劇都是騙人的,一把美工刀,根本死不去,基于身體的保護機制,傷口會自己結疤。不過有了第一次后,她便上了癮似的,每當覺得撐不下去、極其無助、絕望時,她就會用劃手來解壓、麻痹自己。 被集體欺凌的人,有幾個能永遠保持樂觀開朗、堅強不屈? “你以為我想來到這個世界嗎?你有問過我想不想嗎?你以為我愿意嗎?!”她看著自己的手腕質問,像母親在她跟前似的?!叭绻梢赃x擇,我寧愿沒來過這個世界耶呃呃……”最后都成了悲愴的飲泣。 她從地上爬起來,踏上花槽,越過植物,靠在花槽后的玻璃圍欄上。 入夜后的S市,因為光害,看不到夜空里的星星。她看著這個美麗又可笑的世界,庸庸碌碌,沖沖忙忙,不曾為誰停止過,也不曾記得過誰,世間一切不過是人們自以為很重要。 她累了,也許從這里跳下去,才是最好的救贖,還父母親一條命,雖沒星辰作伴,至少有燈火千萬家。她想。 ????? 不知是哪個愛八卦的人看到曹亦帆在五十樓哭,拍了照片發到群里,還加了自己的猜測,說她可能是受不了楊靖的高壓工作模式。照片展轉來到玲姐手上,玲姐是知道她真實處境的,便馬上把照片發給楊靖。 楊靖看到照片后,心頭像被人重重打了十拳似的。他認出曹亦帆在空中花園,便立即動身前去,完全丟了平日的冷靜。 這座大廈的電梯在下班時段會采用不同機制,不管在幾樓開始乘坐,都只能往下坐,到一樓去,按其他樓層是沒有效的。換句話說,除非五十樓有人按電梯,不然楊靖只能坐到一樓,再坐上去。然而在下班高峰,電梯經常停好多層,要很長時間才能到達地面,而五十樓又是觀景臺,幾乎不會有人,要短時間去到空中花園,非常困難。 楊靖的辦公室正好在八十樓,他躊躇了一會,領帶一扯、松開衣領、脫掉外套,卷起衣袖,打開逃生門,就迅速往下跑。 樓梯像個陀螺在眼前轉,他腦海里浮現先前跟曹亦帆的對話,開始反省自己那套“沒有錢買不到的快樂”理論。她哭得那么可憐,是因為他嗎?是他太殘忍了嗎?跟他zuoai就這么為難她嗎?他不斷思考。 他拔足狂奔,三步拼兩步,往下跑了三十層,好不容易來到五十樓。甫步入電梯大堂,他的目光就穿過琉璃門,尋到了站在花槽上的她。 本想出去找她,跟她重新討論借錢的事,但看到她的表情后,他停住了。 這樣的表情,不對勁! 這種神情,他太熟悉了!小時候,當他爸發神經,把他媽往死里打之后,他mama臉上就會出現這種神情,欲哭無淚,像丟了魂似的。表面上看似什么都無所謂、不在乎,實則是絕望到麻木。那是想尋死的狀態! 他馬上想起了之前調查她的數據、她焦急打電話借錢的樣子、她被人無故剪掉頭發的事、她凌亂的蝸居、她躺在奶茶店地上的無助樣子,還有他“欺負”她的時候……心臟一陣絞痛,雙手不自覺地發抖。 逼使她崩潰,他也有份!如果她出事,他也難辭其咎。 ????? 曹亦帆想,也許不需十秒,她就會著地,到時候……一切痛苦、難過、責任、疲憊、無助、寂寞,都會消失殆盡。 “叮咚、叮咚、叮咚?!?/br> 手機響起了信息提示聲。 她疑惑地解鎖手機……一個到帳通知,兩個未讀信息…… “嗚啊啊啊……”她再次哭得跪了下去,悲喜交集。 (這是你救我媽、救我事業的報酬。不用還,是你應得的。今天跟你說的事,就當作沒聽過,我們關系依舊。) (不要低頭,光環會掉下來。) ????? 當晚,靠著楊靖轉給她的十萬,曹爸爸得救了,手術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