劇情章/送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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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亭外,古道邊,芳草碧連天。晚風拂柳笛聲殘,夕陽山外山。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一壺濁酒盡余歡,今宵別夢寒。 長亭外,古道邊,芳草碧連天。問君此去幾時還,來時莫徘徊。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人生難得是歡聚,惟有別離多。 ——李叔同 纏滿了厚厚的紗布的左手手掌時不時會傳來鉆心的癢。 寒流已至,深冬的新京下了新年的第一場雪,雪花紛揚飄落,已是早晨十點,雪云的籠蓋卻讓整個天幕都是深灰一片,像極了他眼底的那一圈無法遮掩的陰翳。 彭影開始失眠,整個人沉浸在焦慮的情緒之中,戳進左手的那一刀沒有給左手的功能帶去損失,只是包著厚厚紗布的左手在皮rou愈合時總會產生難以忍受的鉆心癢意。貫穿傷都比較難愈合,前幾天左手的傷口發炎了,又去打了消炎的點滴,因為發炎比較嚴重不得不深擠傷口。 他想,他現在是多么病態地追求痛苦,或輕或重的痛,皮rou或心靈之痛,能夠給他帶來他還活著的好消息。悲傷的感情他已經無法再消受了,而快樂卻像是噩夢,一轉眼就會驚醒。只有痛苦永恒,像極了陳釀多年的烈酒,散著濃烈的醇香,縈繞在舌尖難以散去。 已近年末,彭影的手還沒有好,每天需要去醫院換藥,他不喜歡醫院里一直彌漫著的消毒水味,帶著死亡的氣味,毫無生機。那處紅腫潰爛的傷口,稍稍觸碰就劇痛鉆心。徐瑜君徹底地失去了聯系,麻賢希和mama也去世了,接近三十歲的這一年冬天是他最難捱的一年,他失去了所有,每天機械地工作,拍戲,程序化地在陌生男人的身下呻吟,拿錢,然后去還他的房貸。 房貸,他想到這個又覺得絕望備至,他該慶幸他并沒有什么都沒剩下嗎?他還剩下一間房子,他慶幸自己還有房子,但悲哀地是他只有房子了,用身體換來的房子,用尊嚴換來它的一磚一瓦。他什么都沒有了,唯獨只剩下一間冰冷的房子,不能叫做家,只能叫做住處,只是一個睡覺的地方,僅此而已。 他的年終獎發得不少,公司經歷了很大的變故,因為徐瑜君把事情鬧大,所有的GV公司都收斂了很多,至少在短時間內不敢再剝削壓榨簽約演員,更何況這還引起了多米諾骨牌反應,不少的公司被下令整改,雖說色情業在國內已經合法,可合法之后呢,違反勞動合同的事情層出不窮,因為背后有黑惡勢力撐腰,無數被壓迫的演員敢怒不敢言,因為合同的約束只能夠默默忍受,他們才是真正的弱勢群體。 徐瑜君成為了所有GV演員心中的英雄,至少,他愿意站出來,不愿意忍氣吞聲,為了自己和大家的利益而努力爭取。彭影黯然神傷,他是個多么獨一無二的男人,全身都是閃光點,可是他發現得太晚了,如果他早一點認識他,或者晚一點認識他,他們都會成為最好的朋友。徐瑜君溫和、真摯,感情直率而又熱烈,卻被他傷害得體無完膚,他悲哀地發現,他已經徹底地失去了他。 年終時,他的公司準備聯合另外幾個公司一起開一個盛大的年會。彭影當然也得參加,簽約藝人有好幾百個,片商的負責人也會來參加。公司換了負責人,因為徐瑜君的原因元氣大傷,撤資開一個盛大的年會,也算是一掃之前的陰霾,想要從頭開始。地點定在新京的五星酒店,公司里還有拍攝AV的女演員,也一起參加,幾個公司的藝人們聚在一起,他們都很年輕,都是貌美的男孩,彭影一個人坐在一邊,不參與任何人的交流,在一邊靜靜地抽著煙,偶爾喝酒。當然有人注意到他,他是GV演員中唯一的雙性人,而且是很有名的老前輩,但他的氣質實在是太過于清冷了,強硬地拒絕靠近,很多對他好奇的男孩子只能偷偷地朝著他所在的位置看幾眼,卻只能看見他陰翳的側臉和手指間的香煙。 彭影的左手還沒有復原,他穿得太厚,里面又開了空調,只能把外面的黑色羽絨服脫掉,只穿著他灰色的毛衣。他對于年會毫不感興趣,只想著趕快結束,然后回家,年輕的男孩們卻顯得很激動,他只顧著自己抽煙,后輩們想要找他,但是又不敢找他。 年會的氣氛非常熱烈,主持人說了一番話開場白,突然讓他上臺致辭,“現在,請彭影!我們中資歷最老的前輩來給我們致辭!” 彭影愣在自己的座位上,一臉呆滯,大屏幕上是他的臉,他看見自己一臉無措,慌慌忙忙站起來,道:“我……我沒有做任何準備……” 但是全部的演員們都在起哄,他只好硬著頭皮上臺,站在舞臺上,他顯得非常局促,很不自然,他不是很適應在很多人的面前發表講話,很緊張,手里捏著話筒,主持人說,“前輩,有什么想要對大家說的嗎?” 彭影遲疑了一下,“我不是很會說話,快要過年了,祝大家新年快樂,在新的一年里身體健康,家庭幸福,工作越來越順利?!?/br> 他說完了,把話筒遞給主持人,主持人也愣了一下,“沒有了嗎?” “沒有了?!?/br> 彭影說完之后就下了舞臺,留下大家在風中凌亂。他回到座位上,開始吃桌上的零食,心里卻在默默地想著更多的事情。他的合約要到十一月才到期,房貸還有一部分沒有還完,這是他下海的第八年了,和他同時期出道的男優們,絕大部分都早已上岸,畢竟觀眾們不會喜歡一張臉多次出現,很多人剛出道的時候甚至已經紅透半邊天,只是下海來賺幾次塊錢而已。只有他,傻乎乎地一次簽了八年的合同,受盡迫害和侮辱。 但他也不是一開始就想要拍GV的啊,難道他一出生就想要做他們口中的婊子嗎?他當時也很年輕,涉世不深,糊里糊涂地簽下合同,只想著自己能夠在新京有一處容身之地,買個房子,再和mama一起來新京住。這是他對未來的幻想,他一直在為這個夢而努力地奮斗,但是事與愿違,夢破碎了,他現在也一無所有,內心荒涼得如同沙漠,再也回不到過去了。 年會很熱鬧,但是熱鬧是他們的,與他無關。彭影幾乎和后輩們零交流,煙灰缸里一煙灰缸的煙蒂,旁邊的威士忌酒也空了一大半。他的氣質太過于鋒利,很多人都不敢靠近,更何況彭影因為太熱,把毛衣高高地挽起,露出右手臂上的紋身,手指間夾著煙,還喝酒,臉色也不好看,更是讓人感覺到他不好惹。 在離開年會前,一個AV女演員被自己的裙子絆了,身子歪歪扭扭差點摔倒。彭影見狀趕快扶住她,結果對方壓在他的身上,高跟鞋的鞋跟踩到了他的左手手掌。痛呼了一聲之后,女演員艱難地站起來,腳踝也有扭傷,一只高跟鞋掉在一邊,他很痛,起了一身的冷汗,對方看見裹著他手掌的紗布已經被染紅,嚇得連聲道歉。他對著她笑了笑,搖了搖頭,還體貼地拿著她的高跟鞋,讓她在椅子上坐下,捧著她的腳踝為她穿上。 “鞋跟太高了,穿久了可能會腳腫?!彼f,“腳踝這里扭傷了,有點紅腫,回家之后要拿萬花油搽一搽?!?/br> “謝謝……” 女演員感激地看他一眼,他也報以微笑。這一舉動無疑拉近了他和大家的距離,但彭影并沒有在會場里久留,提前離場。天已經很冷了,飄著雪花,落在他的臉頰上,有點涼,但很提神,他裹緊了自己的羽絨服,系緊了圍巾,步行著回家。 剛才被踩到了受傷的手,現在痛意還在,真他媽疼。彭影深吸了一口氣,把自己的手舉到路燈下,借著燈光查看一下傷口,發現傷口又出血了。不得已,他只能去了一家最近并且還開著門的診所換藥,原本結了一些血痂的傷口又裂開了,傷口上,還有殷紅的血珠掛在上面。 彭影無言地看著醫生為他處理傷口,現在已經快十一點,路上沒幾個人。處理好傷口后,他一個人走在路上,右手插著袋,左手只能露在外面。 自從徐瑜君和他絕交之后,彭影的情緒越來越差,悲觀厭世,悶悶不樂,悲痛欲絕,常常精神崩潰,獨自流淚到天亮。更折磨的是失眠,失眠,失去了睡眠后的無所適從,深夜難熬,他常常睜著眼睛等著天亮。他曾經看過心理醫生,醫生診斷出他有雙向情感障礙,但這只是輕度的,并沒有給他開藥,只讓他每天來做心里輔導。但病情毫無起色,他的精神越來越接近崩潰的邊緣,每天就是做夢,夢見mama死在他面前,夢見麻賢希死在他面前,夢見徐瑜君離開。這全都是他最沉重的夢魘,已經逃不過去了。 他現在已經完全能夠理解麻賢希當時的感覺,他現在就這么地痛苦,那么麻賢希的痛苦只會比他多一百倍。復查結果并不算好,醫生讓他在家中多休息,多保持愉快的心情,積極配合治療。他沒開到藥,只好又去復查了一下婦科,然后離開了醫院。 他還沒吃飯,已經餓了,走在路上時碰見了剛從學校里放學的孩子們。他們一邊走一邊唱著他們在學校里學的歌,聽他們的交談,看樣子是有個校內的小型活動,需要排演大合唱。 “欸!你跑調啦!”小女孩氣喘吁吁地追在另一個男孩的身后,糾正對方的音調,“不是這樣唱的!” “那你說是怎么樣唱的??!” 男孩不服氣,雙手叉腰,旁邊還有另外好幾個孩子,看來都是同班同學。 “本來你就跑調了嘛,你唱的和老師教的不一樣!” “對!而且玲玲是老師選的文藝委員!她肯定比你唱得好!” 小伙伴們奚落著男孩,男孩的臉脹得通紅,“唱得不好就唱得不好!那你讓她唱給我們聽??!” “那你可聽好了!” 女孩得意洋洋地清了清嗓子,用她那稚嫩的童聲輕輕地唱起了大合唱的歌。 “長亭外,古道邊,芳草碧連天,晚風拂柳笛聲殘,夕陽山外山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一壺濁酒盡余歡,今宵別夢寒, 長亭外,古道邊,芳草碧連天,問君此去幾時還,來時莫徘徊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一壺濁酒盡余歡,今宵別夢寒” “怎么樣!唱得好吧?!” 女孩得意地仰起了頭,頗有些炫耀的滋味,男孩子也漲紅了臉,好久才開口,“這樣,你教我唱吧……我常常把詞唱錯,老師都批評我好多次了?!?/br> “好??!那你要給我兩根鉛筆!” “行!” 孩子們的聲音傳出了很遠,他們背著書包往前面跑,一邊跑一邊唱,歌聲傳得很遠。彭影想,或許他們現在還小,還不知道這首歌到底是什么意思,他們也不知道,這首歌其實還有一句話,他們沒有唱出來。 “人生難得是歡聚?!?/br> 但是,人生中最難的送別,是自己還沒學會怎么送別,身邊最寶貴的東西就悄然逝去。 彭影輕輕地嘆了口氣,最后的半句,連風也不再為他傳達。 “唯有別離多?!?/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