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母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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芳斐,女道士,職業紋身師。 道士只是她象征性地繼承母親的生前的遺愿。母親勞苦一生,芳斐并沒覺得道教給她們生活帶來什么便利,更別說自己對教義的尊崇了。她在教規的容忍度邊緣實現了一個現代道士的極致轉變,甚至連每月例行的道行大會她都向來當作相親會去參加,結果在農歷鼠年開春修成正果,撿到了同為本地人的帥小伙朱子檀一枚。在兩人的合力之下購得市中心向北半小時車程一間老破小學區房。 法衣、法劍、三清鈴,古代清月派道士的三神器,如今已變成芳斐房間里的拉夫勞倫絨面連衣裙、某果手機和日本名古屋風鈴。芳斐有她的理由:日本風鈴與三清鈴同為銀制,但東瀛工藝注入合金,表面光潔锃亮同時音質更清透延綿;手機應用商城某辟邪軟件的選擇比道行內最資深的老道長的物器還多不少;連衣裙更是借用中國元素,正面紅白陰陽五行圖,后背黃符辟邪,功能齊全但就是價格有些貴。 所以芳斐的生活除了一些細節,其實和普通女孩差不了多少。在戀愛了小半年之后,跟朱子檀領了證,就開始專心備孕,連平日里紋身的活兒都接的少了,如此一來每個月也盡是面臨一些還貸和衣食住行的壓力,光從表面看估計鄰居一輩子都猜不著邊上竟然住的是兩個道士。屋里也只有朱子檀用金絲繩結在臥室外布了些簡單的結界,驅邪又能保風水好。 朱子檀平日工作也只是外企小職員,自從芳斐在家備孕后,兩人逐漸入不敷出,因為家里朝北還有個小房間空置著,兩人就商量著把它租出去回點血。于是芳斐早上就隨便拍了幾張照掛網上,沒想到下午就來人上門看房了。 門開后是一對母女,芳斐奇怪自己已經寫明了只能接受一個人來住,母親連忙解釋道說她只是先來看看,若是滿意到時候女兒才是住客,自己就回鄉下了。芳斐讓她們進門,那個母親看上去十分苦相,眉眼間呈青黑色,芳斐從小耳聞目染了一些面相學,感受到這女人煞氣重,眼下有淚槽,定是歷經苦難。而她的女兒一開始就躲在母親身后,聽到芳斐讓她們進去,就探出頭來朝芳斐笑,看上去十六七歲的樣子,面容清秀俏皮可愛,讓人心生歡喜。但奇怪的是明明第一次見面,芳斐卻覺得那女孩似曾相識,只是一時記不起來緣由。 到客廳坐下后,屋子有些局促,芳斐他們買了房后就沒額外的錢重新裝修,好在上家是婚房,裝修得本就齊整,家具也是用的很小心。因為是老破小的戶型,整個面積大約五十來平,但格調溫馨,適宜居住。芳斐想領她們看看出租的朝北小房間,但那位母親說能不能先看看主臥,芳斐答應了。 開門后整個臥室并沒有什么特別的,白色的大衣櫥,一張雙人床,靠墻的三人沙發和對面的電視柜,而那位母親目光最終落在了陽臺門邊斜靠著立在地上的法劍,那柄朱子檀的木劍是屋里幾乎僅剩的道家器物了。 “哦,我網上沒寫,我和老公都是道士,但平時生活和普通人沒什么兩樣,您不介意吧?”芳斐大方地介紹著,對于這個繼承來的身份她雖然不喜歡,但也一直覺得沒什么可隱瞞的。 “不介意!不介意!”那母親不禁連說兩遍,表情也比進門時明亮了不少,這讓芳斐第一次覺得自己的這重身份竟然還能受人喜愛。 之后的價錢談得也異常順利,本來芳斐從網上找到的租賃范本里寫的是租金押一付三,但因為是那女孩為了上隔壁高中來住的,而那母親本是農村人,捯飭不來網上轉賬的事,就索性一下子從破布包里掏出一整年租的現金來。 芳斐騰地從沙發上站起來接過那一厚沓毛爺爺,心想著能輕松清空購物車了,就欣然準備簽合同。那母親倒也神經大條,擺擺手說自己看不太懂條款,就直接在最后簽上了大名,整個過程她女兒一個人坐在客廳里,沒發出任何響動,甚是乖巧。芳斐想得虧她倆碰見自己是個好人,若要是遇上騙子,這么隨便付錢和簽合同是要付出代價的。她直覺斷定這母親滿臉苦相,說不定也跟她過于容易相信陌生人導致。 合同從一個月后的九月份開學時算起,因為一下子拿了這么多錢,芳斐也沒再糾結這段空房期,倒是那母親擔心這房子別給別人再租走了,好像是學校邊上的這個小區合適的房源也就芳斐他們這家了。 “不會的!我跟您保證,您女兒要念書,我一會兒就把網上的房源撤下來,這樣就沒人再來看房了?!?/br> 母親又再三謝過,領著自己的女兒往外走,走的時候不忘讓女兒說謝謝。 “謝謝jiejie!”那女孩用大方清亮的聲音說道,臉上浮出一抹青春洋溢的微笑,芳斐注意到她右邊的眼角下有一顆淚痣。芳斐點點頭,跟她們說如果有行李的話隨時可以先搬過來,邊上房間已經撤空出來了。 租房的事情如此順利,芳斐發微信告訴了老公,對方好久才回復一個大拇指,看來今天工作很繁重。她決定中午奢侈一把,外賣點一個最愛吃的榴蓮披薩慶祝一下。 芳斐又回想起那個女兒臨走時的微笑,想著青春真好,但忽然間鼻子一酸,眼淚竟大顆大顆不自覺地往下落,她自己嚇了一跳,趕緊找來紙巾擦。 不知為什么,這一刻芳斐的心里僅是悲傷和遺憾,仿佛自己忘記了什么重要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