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國慶假期，祁致驕的學校放七天假。

    衛垚一家人要去加拿大玩兒，喊著祁致驕一起去：“那你不去你留在這兒干啥呀，和你那個小后媽大眼瞪小眼??？”

    祁致驕揮開他的手，說：“不用你管?！?/br>
    衛垚哼哼唧唧道：“祁驕驕，我看你就是心忒軟，別讓她裝出來的可憐相騙了，你可別忘了，這一個月她攏共也就給你送了一回飯?！?/br>
    祁致驕沒有告訴他葉盈心受了傷，這話他說不出口。他的親爹居然是一個會對女人動手的垃圾，讓人知道了要怎么看他？想到葉盈心的傷，他更覺得別扭，也不知道會不會留疤，留了疤更麻煩。

    葉盈心道：“致驕，難得有假期，你不出去玩嗎？阿姨和你爸爸說過了，你想去哪玩我們都支持你?！?/br>
    祁致驕問：“你呢？”

    葉盈心愣了愣，說：“我……我怎么了？”

    他半開玩笑道：“致驕，你不會想和阿姨一起出去玩吧？”

    祁致驕反問：“不行嗎？”

    葉盈心抿唇笑了笑，顯得很高興，說：“當然不是，只是我還以為你不會想和阿姨一起度假，怕你覺得無聊?！?/br>
    祁致驕原先沒想著出去玩兒，但現在，他忽然覺得悶在京城也沒什么意思，“去歐洲怎么樣？我很久沒去西斯廷了，你沒去過的話，一定也會喜歡的?！?/br>
    “這……”葉盈心為難地別過臉，小聲道：“可是，阿姨的護照，不在……不在這……”

    祁致驕皺眉：“什么意思？什么叫你的護照不在這？”

    葉盈心道：“沒，沒什么，致驕，阿姨恐怕沒辦法和你一起出國度假，對不起?！?/br>
    祁致驕忍著怒火，逼問道：“你為什么要一直道歉？你還沒告訴我你的護照在誰手里——不會在王建國那吧？”

    葉盈心沒吭聲，但這已是默認。

    祁致驕知道她和王建國之間的關系很畸形，可沒想到居然畸形到這地步，王建國居然連她的護照都藏，這他媽和囚禁她有什么區別？這還是京城嗎，分明就是大山溝，葉盈心就是被拐賣的婦女。

    祁致驕打開手機，不說話。

    葉盈心小心翼翼道：“那致驕，你看要不要約朋友一起去，你不是有很多要好的朋友嗎，那個衛同學呢？”

    祁致驕頭也不抬道：“身份證?！?/br>
    “哦?！比~盈心從錢包里拿出身份證遞給他，問：“要阿姨的身份證做什么？”

    祁致驕看著葉盈心的出生日期，葉盈心今年31歲，11月的生日。他把葉盈心的身份證號輸入手機，訂下兩張機票，說：“不去歐洲，去成都吧，正好三星堆有新考古發現，我也想去看看?！?/br>
    葉盈心眼一亮，驚喜道：“真、真的？”

    祁致驕清清嗓子，說：“我為什么要騙你?！?/br>
    機票是當晚的機票。

    葉盈心歡天喜地地收拾起來，還好他手臂的傷已經好得差不多了，現在又是夏天，不用帶那么多衣服，很快他就把東西收拾好了，興致很高地拉著行李箱出發去機場。

    葉盈心笑著道：“阿姨一直想去成都玩，聽說成都好玩的、好吃的可多了！還有大熊貓呢！致驕，你喜不喜歡熊貓？”

    祁致驕“嗯”了聲。

    葉盈心道：“我在書上看，成都有很多考古發現，除了廣元的三星堆，成都市區還有個金沙博物館，那兒的太陽神鳥圖騰在成都到處都能看見，可有意思了?！?/br>
    正當葉盈心興致勃勃地說話的時候，刺耳的來電鈴聲響起。

    葉盈心臉色一變，不敢看祁致驕，也不敢不接，咬著嘴唇接通了電話。

    王建國的聲音通過音響在車內響起：“喂，我今天晚上回家，你好好收拾收拾，做點我喜歡吃的菜，知道嗎？”

    葉盈心鼓起勇氣，說：“老公，你不是答應我讓致驕出來玩兒嗎？我、我也和致驕在一起——”

    王建國冷笑道：“我讓他出去玩，又沒讓你去，你他媽湊什么熱鬧？給我滾回來！我今天晚上回家要是看不見你，那你就等著吧?！?/br>
    葉盈心的臉漲得通紅。

    他愧疚地看向祁致驕，用口形道：“對不起?！?/br>
    祁致驕冷冷道：“我想去成都玩，外婆不放心我自己去，我跟她說阿姨陪著我她才答應。你要是不想阿姨陪我去，那你自己給外婆打電話?！?/br>
    電話那端沉默很久。

    王建國罵了一聲“cao”，掛了電話。

    葉盈心復雜地道：“致驕，謝謝你?！?/br>
    祁致驕嘲諷地道：“謝我什么，你心里很清楚，回去了你還會挨打?！?/br>
    葉盈心小聲道：“他也不是總打我，你不用擔心?！?/br>
    飛機降落在天府機場，祁致驕拉著兩個巨大的行李箱，葉盈心想幫忙他還不讓。

    到了酒店，祁致驕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洗澡。

    葉盈心道：“致驕，你餓不餓，咱們出去吃火鍋兒吧？”

    祁致驕擦著頭發，說：“不是你餓了嗎？”

    葉盈心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成都到處都是五花八門的老火鍋，葉盈心在點評網站上選了一家評價好的，和祁致驕一起去吃。

    他看著菜單，說：“要鴨腸，鴨舌，鴨血……”

    祁致驕道：“鴨子做錯了什么?！?/br>
    葉盈心以為自己聽錯了，看向面無表情的祁致驕，忍不住捂著臉笑起來，笑得肩膀都在顫抖。他這個繼子，未免也太可愛了吧，怎么能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

    鍋底上來，是鴛鴦鍋。

    祁致驕道：“別人點的都是紅鍋?！?/br>
    葉盈心原先笑得太厲害，眼睛濕漉漉的，笑著道：“你口味清淡，吃不了太辣的東西?！?/br>
    祁致驕沉著臉把毛肚往紅鍋放。

    葉盈心勸道：“吃不了辣也沒什么丟人的，很多人都吃不來啊，致驕，別勉強自己?！?/br>
    祁致驕咽下那塊毛肚，臉頰通紅，連耳朵都紅了，但還是面無表情，很有點泰山崩于前面色不改的風范。

    葉盈心連忙遞過去一瓶豆奶。

    祁致驕鎮定地把一瓶豆奶喝光，沒再碰紅鍋，只是眼睜睜地看著葉盈心把所有要吃的東西都下在紅鍋，“你怎么這么能吃辣？”?葉盈心有點兒得意地道：“天賦吧，我還沒見過比我更能吃辣的人呢，我吃辣也不長痘?！?/br>
    吃過火鍋，二人走在成都街頭，慢悠悠地走回酒店。

    葉盈心道：“致驕，阿姨真的想謝謝你，要不是你，阿姨可能永遠都沒機會來成都玩，永遠都沒機會吃這么好吃的火鍋?！?/br>
    祁致驕看她一眼，說：“這本來就是你的自由，是你自己放棄了?！?/br>
    葉盈心笑了笑，沒說話。

    在成都的這幾天，是葉盈心這些年來最開心的時光，沒有王建國無孔不入的叱責和打壓，沒有那么多附骨之蛆般的糟心事，只有合得來的祁致驕，還有蓉城慵懶閑適的生活氛圍和濃厚包容的文化氣息。

    第一天，他們去了太古里，在方所的樓梯上待了一個下午看一本云里霧里的哲學書，在星巴克二樓捧著冰咖啡的看著漂亮璀璨的蒲公英燈閃爍，又去大慈寺點了一盞明燈，掃二維碼捐了一大筆供奉。

    祁致驕問：“你求什么？”

    葉盈心笑著道：“求我們致驕這一生都如愿以償，快樂平安?！?/br>
    祁致驕心臟怦怦怦。

    第二天，搭高鐵去三星堆博物館，先秦時期的文化遺產讓他們看到了那個時代詭譎狠戾的文明，那是人殉還未消失的時代，繁多的刑具讓人不由得心生寒意，巨大的青銅樹仿佛在俯瞰著他們，嘲笑著他們。

    祁致驕遞給葉盈心一批水，說：“嚇著了？”

    葉盈心搖搖頭，說：“只是覺得先民們太了不起了?！?/br>
    第三天，去爬青城山，早上的第一縷陽光刺破天穹，把希望和美好帶給人間，那一瞬，爬上山頂的游人們發出歡呼，連一向內斂的葉盈心都把手攏在嘴邊“啊啊啊啊——”。

    祁致驕看著她在晨曦中輕輕顫抖的睫毛。

    他不得不承認，他著魔了。

    從青城山回來，葉盈心揮著手機說要去吃蛙三，“都說來成都一定要吃蛙，致驕，阿姨求你了，陪阿姨去吧，阿姨不想自己吃，好不好？”

    還學會撒嬌了。

    祁致驕道：“就這一次?！?/br>
    葉盈心眉開眼笑地連連點頭。

    蛙三門店在搞活動，情侶在店門口的蛙蛙大立人拍照可以領150－30的券。

    服務員熱情地道：“小jiejie，和男朋友拍個照留念嘛，馬上打印出來送給你們的～你長得這么漂亮，你男朋友又這么帥，拍起不知道有多好看～”

    葉盈心正想解釋：“我們不——”

    祁致驕抬手攬住她的肩，說：“好?！?/br>
    葉盈心眨眨眼。

    站在立牌后，服務員道：“一、二、三，茄子！”

    照片很滑稽，兩個人只有臉露出來，身體卻是抬起前爪的大青蛙。

    祁致驕把照片放進運動背包。

    葉盈心尷尬道：“致驕，你在想什么，怎么能拍那個?！?/br>
    祁致驕道：“150減30?！?/br>
    葉盈心：“……”

    怎么聽怎么是借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