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h
契 金閾王朝辛卯年春,十九歲的皇太子尹天頎繼位,封禪宗巍山,號青龍帝,同年十一月,西州游牧民族大苑勢力突起,十五萬騎兵大破中州嵩陽關,雷厲風行,奪下中州六郡,直逼上京。 金閾王朝護國大將軍賀蘭隆,帶兵奮勇抗敵,一年內滅蠻夷七萬,奪回中州六郡,大苑聯盟部落首領鐵穆爾,在關外聚兵十萬再戰,自此,中州邊塞烽煙不斷,民不聊生。 金閾王朝貞合五年,因戰事陷入膠著,雙方各有損失,國庫委靡,青龍帝派遣使臣休戰議和,欲以和親方式,平息戰亂。 可天下人皆知金閾王朝沒有公主,只有王爺…… 第一章 上京的春天以楊柳薄絮,桃花盛放聞名,二月一過,御花園山溪水滿,水榭下,時而飄過粉色的花瓣,是賞花的好日子。 繼位已五年的青龍帝尹天頎坐在八角亭內,一邊用雕龍玉杯喝著貢酒,一邊很不耐煩地聽瑞王爺尹天翊左一個“不要!”,右一個“不行!”怒氣沖沖地抗議! 青龍帝舒適的臥榻后站著六個國色天資,香氣襲人的宮女,她們兩人一對,手執鉞杖,熏香爐,面帶少女的嬌羞,萬分恭敬地服侍著青龍帝,而青龍帝右側,那靠石柱站立著的美艷青年,則把這三千佳麗都比了下去。 這青年就是金閾大名鼎鼎的護國大將軍——賀蘭隆,年長青龍帝兩歲,是武將賀蘭世家的長子。 賀蘭隆六歲時即以‘閉月羞花,沉魚落雁’之貌聞名天下,十歲在官學被稱為‘國之俊秀’,十二歲武學第一,馬箭、步箭、弓、刀、石,行軍布陣均遙遙領先。 賀蘭隆十五歲便為正三命的威烈將軍,十七歲因消滅海上賊寇有功,升為輔國將軍。 尹天頎登基后,賀蘭隆更是連升六級,至正九命的護國大將軍,與此同時他又領尚書事,正大光明地輔佐國政,可謂權傾朝野。 賀蘭隆待人接物冷若冰霜,從不把皇親國戚放在眼里,而瑞王爺尹天翊又是他最看不上眼的一個,所以當尹天翊一把砸碎八字玉牒,大吼:“死也不嫁!”的時候,他冷冷一瞥,譏笑出聲。 “瑞王爺,金閾王朝養了你十九年,禮、樂、射、御、書、數你懂哪一樣?文不不能提筆,武不能握刀!除了嫁人,你還能做什么?” 尹天翊氣得要命,“賀蘭??!我同皇上講話,你插什么嘴!再說到底是誰沒用??!還護國大將軍哩,你如果有用一點,滅他十七、八萬大軍,還用得著和親嗎?!我看你一定是故意的!” 賀蘭隆冷笑:“故意什么?就你那姿色,我還嫉妒你?” “你……!” 尹天翊是五位皇子中長相最平凡的一個,也不是說其他皇子就多么地傾城傾國,只是——大皇子尹天頎端正帥氣,不怒自威,三皇子尹天憂英姿勃發,武藝高強,四皇子尹天然唇紅齒白,是出名的才子,五皇子尹天曦白白胖胖,正是活潑可愛的年紀。 他們各有各的長處,只有尹天翊長相普通,才能更不值一提,在賀蘭隆眼里,尹天翊就是一個紈袴子弟,除了吃喝玩樂,什么都不會。 可這也不能全怪尹天翊,他的母親是十八年前被打入冷宮的珍貴妃,母親失寵,從小他就沒人疼愛,而大皇子和三皇子的母親是正宮皇后,除賀蘭隆外,當今王朝最有權勢的人物——貞蘭。 尹天翊知道自己的相貌就算是恭維,也說不上好看,可他畢竟是金閾皇子,要他住那種膻腥熏人的穹廬,吃那種流著血的羊rou,還要風吹日曬,顛沛流離,他怎么受得了? 更何況,大宛王鐵穆爾整整大了他十歲,那么喜歡打仗,一定是脾氣暴躁又長相駭人! 在聽到和親的人可能是王爺后,大苑王不冷不熱地派人送來了一張金牒,上面只有一句話,源自——‘既嫁從夫?!?/br> 什么叫‘既嫁從夫’?冷冰冰的文牒,權勢意味十足的話語,尹天翊的心當場就冷了大半,他才不要下‘嫁’給塞外蠻子!而且他還不是王妃,是閼氏,拿金閾的話來說就是妾,一想到這個,尹天翊連上吊的心都有了! “我不嫁!”尹天翊斬釘截鐵地說,“我是王爺,要嫁你們自己嫁!” “王爺又怎么樣?”賀蘭隆不依不饒,“你不服氣,來打過???” 賀蘭隆舉起別在腰間的名劍白虎,劍鞘指向尹天翊,“不要尿了褲子才好?!?/br> “賀蘭??!”青龍帝眉頭一蹙,嚴厲地說,“把劍收起來,你這是以下犯上!成何體統?” 賀蘭隆緊抿著嘴唇,在宮女太監,特別在他最看不起的尹天翊面前被訓斥,簡直是顔面掃地,他收起劍,一聲冷冰冰的“臣知罪”后,就退到了八角亭外,青龍帝也不理他,放下雕龍玉杯,嘆了口氣。 “天翊,朕知道你很委屈,可景王爺天憂是太后的心肝寶貝,惠王爺天然又是我們金閾出名的才子神童,祥王爺天曦就不用說了,他太小,才八歲,不可能送去和親,天下人皆知我們金閾沒有公主,就算朕有心認個義女,朕才二十五歲,怎么可能有個十八歲的女兒?天翊,和親是朕先提出來的,鐵穆爾也答應了,朕現在是進退無門,為了邊疆的黎民百姓,為了金閾王朝,你必須去大苑?!?/br> 尹天翊緊皺著眉頭,一言不發。 “我想鐵穆爾也不會太為難你,和親,本來就只是一種和談的手段,一種象征罷了,只是……” 只是一旦‘嫁’到塞外,就像潑出門檻的水,一切寂寞委屈,一切空虛,只有自己知道了。 尹天翊的眼睛紅彤彤的,想哭,卻忍著不哭出來,尹天頎看著他,有些不忍心,雖然沒什么感情,但畢竟是自己的弟弟,血脈相連,一旦兩國又開戰,尹天翊就成了人質,要在夾縫中戰戰兢兢,小心生存。 可尹天頎轉念一想,君無戲言,他已經在朝堂上說了讓瑞王爺和親,怎么能反悔呢? 青龍帝濃眉深鎖著,揮了揮手:“下去吧,朕心煩?!?/br> 尹天翊深吸了口氣,連“臣告退”也不說,便跑出八角亭。 賀蘭隆淡淡地掃了他一眼,那眼神也是非常無禮,尹天翊狠狠地瞪回去,然后沿石板曲橋往北跑去。 金閾皇宮西北角的嘉佑殿是尹天翊的母親珍太妃的宮殿,從外面看飛閣流丹,十分雄偉,但里面只有一個宮女,數十盆蘭花,石廊里滿是灰塵落葉,屋內也是清冷無光。 尹天翊整整十四年都只能在宮門外,幻想著母親的樣子和懷抱,先帝嚴禁他們母子見面,尹天頎登基后,出于同情才準許尹天翊去看他的母親,但是珍太妃的精神已經異常了,對尹天翊不冷不熱,只顧養她的花草。 只要能見到她就好,珍太妃的冷漠,尹天翊是從來不介意的。 “母親……”尹天翊走進蕭條的宅院,看見一個兩鬢斑白卻風韻猶存的婦人在給蘭花修剪枝葉,那神情全神貫注,充耳不聞外界的雜音。 記憶里沒有一點點被她擁抱的痕跡,尹天翊深深地看著,一陣陣鼻酸:“兒不孝,要離開您了?!?/br> 咔嚓,回應他的,是一段枯枝被剪下來的聲音。 “……母親請保重?!彪[忍著淚,深吸好幾口氣,尹天翊行了五體投地大禮,轉身走出嘉佑宮,他才不要做什么王爺,他要做百姓! 四更天,守著宮門的太監宮女打著瞌睡,月光朦朧,巍峨的綠色琉璃瓦屋掩映在青松翠柏之中,微涼夜風帶來沁人心脾的桃花香氣,青龍帝的寢宮弘征殿,隱隱傳出喘息呻吟的聲音。 燭光明亮,藍色的紗帳掩不住熱辣辣的春光,金色巨大的龍床上,青龍帝半裸著身子,曲著腿,眼角泛紅,隨著跨間那一顆頭顱的來回晃動,哭出聲音來。 “不、不要再弄了……隆,讓朕去吧?!?/br> 一掃平日里的冷峻威嚴,青龍帝哀聲乞求,賀蘭隆已經折騰了他一整夜了,一會兒騎乘,一會兒對坐,在他體內射了三次,春宮圖里難以啓齒的姿勢也讓他做了,賀蘭隆到底還有什么不滿意,就是不讓他釋放呢。 賀蘭隆依舊執著地,又細細地舔著尹天頎那被特制金箍束住的擎天柱,紅舌一次又一次舔去前端溢出來的乳白色‘淚’珠。 賀蘭隆是全裸的,一頭黑亮如漆,柔順如絲的長發披在光澤潤滑的背上。曲線玲瓏,又不顯得嬌弱的身體,如美玉般奪人心魄。 他抬起頭的時候,幾縷發絲順著他優美的肩膀滑下,撩撥著青龍帝結實柔韌的大腿。 賀蘭隆的眼睛里帶著凌虐地冷意,一邊看著青龍帝袒露的滲著汗珠的胸膛,一邊將指甲尖刺進前端的罅隙里,青龍帝痛得大叫,一手死死地抓著凌亂的床帳。 “隆,求求你……朕受不了了……”明明被折磨著,青龍帝還不敢把腿闔起來,雙膝劇烈地打著顫。 賀蘭隆坐起來,目光灼灼地看著青龍帝,然后架起青龍帝的大腿,將自己硬如熱鐵的東西,貼上青龍帝那還流著濁液的后庭。 青龍帝瞪大眼睛,直搖頭:“不……還要早朝呢,你饒……??!” 堅硬的物體利用之前留在體內的jingye和脂膏,擠了進來,緊窄的xue口吃力的吞著巨物,賀蘭隆直起背脊,抱著青龍帝的大腿用力搖晃了幾下,就將整根都送了進去! “嗚!”青龍帝只覺得眼睛昏花,更像抓救命稻草般用力抓扯著床帳,賀蘭隆深入淺出的抽送著,一面還游刃有余地扎起長發。 “上什么早朝,反正你也只是坐在龍椅上而已,什么都要看太后的臉色,今天居然還敢吼我!” 賀蘭隆冷眉冷眼,重重一撞。從脊背深處竄起的痙攣,讓青龍帝全身發抖,討饒的聲音更是支離破碎,“隆,朕錯了……朕不敢了……你放過朕……” “哼?!辟R蘭隆不屑一顧,扣住青龍帝往后退縮的腰,一下緊接一下,遒勁地撞擊著,“啪!啪啪!”那激烈交媾的聲音傳出透雕的朱紅門扉,近侍的太監宮女一個個縮著脖子,大氣也不敢吭。 青龍帝滿面淚水,粗重地喘息著,這兇猛的攻擊引得他體內一陣陣痙攣,yuhuo猛漲,他小心翼翼地求賀蘭隆慢一點。 “啊……嗯……??!” 而且,為了討好賀蘭隆,他自己大張開腿,一邊收緊或放松著臀肌配合著賀蘭隆的進出,一邊放聲呻吟著,因為賀蘭隆說過,喜歡他叫床的聲音。 “真緊……唔,你可真能吃……”賀蘭隆也熱汗淋漓,青龍帝嘴上說不要,雙腿卻緊纏著他,越來越會‘吃’人了……當然,這也是自己精心調教的結果。 “天……天頎,”叫著青龍帝的名字,賀蘭隆縱情馳騁,紗帳震動,兩人急促地喘息聲重疊在了一起。 “隆……我要去了……要去了……”青龍帝的喊叫帶著哭腔,臀部緊緊地夾著賀蘭隆的陽物,平坦結實的小腹抽搐著,賀蘭隆像在戰場上一樣紅了眼睛,壓下身子猛烈地抽送之后,他解開束住青龍帝命脈的金箍,將熱液盡數迸進急劇收縮的幽徑。 幾乎與此同時,尹天頎也攀上了頂峰,他弄濕了賀蘭隆強結實的腹部,氣喘吁吁,眼神則呈空洞狀態。 賀蘭隆看了他一眼,退出青龍帝的身體,拉起床尾的絲綢長袍。在他系好衣帶,一把拉開紗幔之時,也傳來了宮女恭敬謙卑的報時聲:“皇上,五更天了?!?/br> 賀蘭隆本想說皇上今日不早朝,可是又覺得不妥,青龍帝盡管處處受太后牽制,沒有實權,可畢竟是金閾天子,如果不上早朝,就給了太后那一伙人新的奪權借口。 沉思片刻后,賀蘭隆以不情愿的口吻吩咐道,“來人,伺候皇上沐浴更衣?!?/br> 青龍帝與賀蘭隆翻云覆雨之時,尹天翊已經靜悄悄地出了永安門。他是買通了御廚房的燒水工人,躲在水車里溜出宮去的,他這是第五次出宮。 在皇宮里的權臣嬪妃為爭奪太子之位斗得不可開交的時候,尹天翊最大的消遣就是在陌生又喧鬧的市井間穿梭,看糖人,雜技,玩葉子戲,和孩子們一起捏泥人等等。 在百姓中間他感覺到平靜,就算是一下雨就變成泥漿河的街道,他都覺得和藹可親,比皇宮里溫暖多了。 尹天翊一直覺得自己是投錯了胎,才會生在帝王之家。 他不討任何人歡喜,先帝嫌他口拙愚笨,將來不成大器。貞太后討厭他的母親,因此一并也討厭他,曾在大殿嘲笑他是蟻鼠之輩,不準他上仁壽宮請安。雖然他貴為王爺,錦衣華食,他卻從來沒有享受過家庭的溫暖。 尹天翊拎著行囊,走在晨曦初透的永華街,這一次他再也不會回去了,雖然出宮的剎那,他很苦悶,很害怕,覺得自己從此將無依無靠,可他很快振作了起來,天無絕人之路,他有手有腳,還能餓死? 比起嫁給那個什么大王,當自由自在的百姓可是幸福多了。 “為什么會有人叫鐵木耳呢?”嘴里念叨著這個十分奇怪的名字,尹天翊聳了聳肩膀,往前走去。 為了避免被皇兄抓回宮去,尹天翊想到了一個最危險又最安全的地方。 ——就是春樓。 凝香坊是上京著名的春樓,憑水而建,裝飾華麗的畫舫建立在清河之上,兩岸桃紅柳綠,生機盎然的美景一覽無余,一架朱紅小橋與岸相通,岸上還有八、九座以旱橋連接在一起的紅樓。 樓內有剔透玲瓏的湖石假山,一夜千金的名妓廂房,平日里是輕歌曼舞,香氣繚繞,金樽酒不空。 尹天翊和凝香坊的老板娘簽了個短工契約,負責打掃蘭花院的廂房和庭院,蘭花院位處北邊,人沒有畫舫那么多,尹天翊爽快地答應下來。 雖然他拿起掃帚來顯得笨手笨腳,可人老實,也勤快,不該看的,不該說的,絕對守口如瓶,老板娘芮夫人觀察了一陣后,就把尹天翊調到了凝香畫舫,給那些一擲千金的貴客沏茶倒水。 三月末,又一日,尹天翊給紫砂茶壺里添加茶葉的時候,聽到兩個小廝在竊竊私語,而畫舫外面似乎很熱鬧? “聽說那偷了紈扇貴妃圖的飛賊還沒有抓到?” “是啊,六扇門把上京的底都掀翻了,就是沒飛賊的消息,不過那賊人偷貴妃圖干什么呀?要是我,就拿夜明珠,瑪瑙杯?!?/br> “噓!不要命了,”掃地的小廝緊張地看了艙房外一眼,“這也能瞎說,小心官老爺把你捉了去!罰你板子!” 擰著抹布的小廝不以為然,搖頭晃腦道,“官老爺哪里有空管咱們這些雜役,皇上龍顔震怒著呢,再不交出賊人,他們就要掉腦袋了!” “??!”尹天翊一不小心加多了茶葉,趕忙又拿木鑷子夾出一些,青龍帝皇榜上獐頭鼠目,敢在太歲頭上動土的賊人就是他。 也許覺得王爺逃婚,是皇家家丑不可外揚,那皇榜上的人一點也不像他,百姓認不出來,六扇門的衙役,還有禁軍就缺了線索,像沒頭蒼蠅般到處抓人,尹天翊如果不是一直躲在春樓中,也會被他們抓去,由內政府總管認人。 尹天翊不由嘆了口氣,隨大苑王一行離京越來越近,皇帝和官吏們的脾氣也就越來越暴躁,一時間鬧得京城雞犬不寧,尹天翊好幾次想跨出凝香坊,平息sao亂,可是一想到要和野蠻人結親,腳又縮了回來,他是真的不想……也不敢嫁。 “我說,那飛賊是不是和貴妃娘娘有什么???像青梅竹馬,生死相許之類?” “噓!這也能說!”做了個快住口的手勢,青布衣的小廝收起了抹布,“我看那飛賊只是色膽包天!” 那掃地的小廝沒有應話,而是呆呆地望著畫舫外面的朱紅小橋,是什么人來了?庭院里那么吵鬧? 小廝們才想看個究竟,搖著白羽扇,穿著紅色薄紗裙,嬌姿欲滴的芮夫人就滿面春風地走了進來。她的身后是兩個風塵仆仆,高大威猛的男子,一看那皮革氈衣就知道不是中州人氏。 兩個男人都配著寒光閃閃的彎刀,走進門來的氣勢就像猛虎出閘,且一進來就把這角角落落都打量了個遍,然后才站到了廳堂中央的紅木寶椅前。 “來來,可汗大王這邊請,小義,快上茶,要顧渚紫筍?!?/br> 芮夫人萬分熱情地招呼另一位還站在門外的男人,一邊使了個眼色,屏退了廳堂里發怔的小廝。 畫舫通常巳時后才會開門,可這位客人來頭非同小可,是騎馬打天下,令中州百姓聞之色變的大苑王鐵穆爾。 傳說他以血養劍,是手心里攥著血塊出生的羅剎,弒兄殺父才做的可汗,傳聞繪聲繪色,百姓們也聽得心驚膽戰,不管是真是假,這種皇親國戚都不是春樓能得罪的,芮夫人笑得殷勤,心里卻捏著把汗。 鐵穆爾大步走進來,他穿著左衽的銀虎皮長袍,圓領窄袖,腰間束金絲帶,黑色長褲的褲腳束在靴筒子內。 他粗實的拇指上戴著瑪瑙扳指,頭戴盤著金龍的黑裘皮氈帽,一身霸氣地坐到寶椅上。 人人都說大苑王是夜叉臉面,尹天翊透過茶水室的窗帷看過去,也是膽戰心驚,不是說他丑,而是氣魄太可怕,強壯勇猛的身材,如箭銳利的眼睛,橫掃千軍的氣勢,無論從哪個角度看過去,都讓人打從心底的寒噤。 尹天翊拿起檀香木的茶盒,心臟咚咚狂跳,是既愕然又不知所措。 難道逃婚的事情已經穿崩了?不是內政府來抓人,而是由鐵穆爾親自來抓人?怎么會這樣? 自從青龍帝指令他嫁與大苑王后,他的宮殿里就多了兩位誥命夫人,整天教導他禮儀,怎樣跪,怎樣謝恩,怎樣‘無違夫子,舉案齊眉’。 他也是男人,卻要對另一個男人唯命是從,這皇宮里的人是不是都瘋了?有違丈夫又怎么樣?會被砍頭嗎? 想到那寒光逼人的鍘刀,尹天翊就覺得脖子涼颼颼的,忍不住打了個寒噤,不,聽說那蠻族折磨人的本事多著呢!難道……還會被五馬分尸? 尹天翊背上的冷汗涔涔而下,嚇得六神無主,連芮夫人幾次叫喚都沒有聽到。 “小義!上茶呀!”芮夫人搖了一下鵝絨羽扇,杏目圓瞪地出現在茶水室的門口,“干什么呢?還不上茶!” “是、夫人?!币祚匆惑@,弄翻了茶盒,七手八腳地將茶葉收拾起來,慌慌張張地拿銅壺充熱水,這水又有一半灑在了碗托上。 芮夫人看不下去,只道是小廝沒見過世面,叮囑了一句,“馬上送來!”轉身就出去了。 “完了!”尹天翊臉色蒼白,乒乒砰砰的蓋好茶碗蓋,完了這種話是大忌,別說宮廷里,尋常百姓都不喜歡說,可尹天翊現在的心情,真的只有‘完了’可以形容。 別說逃婚,藐視皇帝御旨是什么罪,尹天翊豈不知道? “可汗大王,冬月來啦,她可是我們凝香坊最有名的一個,是整個金閾的花魁!”芮夫人拔高了嗓門的,嫵媚的聲音一下子傳進茶水間,尹天翊眨了眨眼睛,呆呆地抬起頭來。 凝香坊的花魁冬月,一雙玉手抱著琵琶,隨一陣蘭花清香走了進來。 她體態婀娜,面容更是如花似月,看見高大威猛的大苑王后,她一點也不畏懼,一雙星眸含情脈脈,屈膝行禮,“賤婢冬月,給可汗大王請安?!?/br> 怎么……那大苑王來凝香坊,不是捉人,而是……真的是……買春? 尹天翊徹底傻了眼,天下人皆知,大苑王來上京是娶親的,那他到妓院來買春又是怎么回事?他把金閾國,把皇帝,還有和親的王爺當成什么了? 大廳內,鐵穆爾玩弄著拇指上的扳指,深透的眼睛盯著冬月直瞧,誰也猜不出他在想什么,芮夫人緊張地捏著象牙扇柄,時間久了,冬月臉上的笑容也掛不住了,身體漸漸僵硬,鐵穆爾才開口道:“起來,彈琴給本王聽?!闭f的竟是中州的語言。 芮夫人和冬月頓時松了口氣,又有些驚奇。 冬月懷抱著琴,在鐵穆爾右側的杌凳上坐下,嬌媚地彈奏起來,彈的是。 大廳的紫檀八仙桌上,一道道佳肴珍饈也從畫舫的前艙送了過來。有珍珠雞,芙蓉蝦,脆皮鴨子,水晶饃饃等等,還有裝在白瓷壺中的陳年貢酒。 尹天翊見大廳里有五、六個小廝在忙碌,而大苑王倚著軟枕,目不轉眼睛地看冬月彈琴,舒適愜意,心想這茶是不用送上去了,還是盡早開溜地好。 還好金閾沒有公主,不然,嫁給這樣花心的男人,還不是每天以淚洗面? 尹天翊暗暗詛咒這個沒天良的男人,打開茶水室的黃花梨木匣,拿出自己藏在里面的小錢袋,好在,他早有隨時逃跑的準備。 尹天翊端起茶盤,低著頭,想就這樣把茶放在八仙桌上后,偷偷跟著廚房的小廝走出大廳去,可他才走到屏風后面,就聽到畫舫外面一陣喧鬧。 年逾六十的丞相李遠和大苑使臣索鄂勒,步履匆匆地走過朱紅橋,身后還跟著兩列齊整威武的禁軍,李遠想進畫舫大廳,卻被鐵穆爾身邊的四大護衛之一,涂格冬攔??! “站??!來者何人?”涂格冬中氣十足地大喝,并不把那兩列禁軍放在眼里。 “在下金閾國丞相李遠,接駕來遲,望可汗原諒?!崩钸h跪了下來,索鄂勒也跟著跪了下來。 “哼。賀蘭隆的動作還真快!”寶椅上的鐵穆爾冷峻一瞥屋外,他和親信拋下行走緩慢的迎親大隊,快馬加鞭來到上京,就是想看看金閾國所謂的和親,是真的還是有詐。 賀蘭隆很美,穿著一身白虎戰袍,在沙場上浴血奮戰的時候,那颯爽的風姿和豪情,讓鐵穆爾不禁產生識英雄,重英雄,惺惺相惜的感慨。 可是幾次交手之后,又讓他恨得牙癢癢,他也熟讀金閾兵書,可實際運用起來,卻遜于賀蘭隆。 賀蘭隆在戰場上,把兵不厭詐是運用得淋漓盡致,什么面子里子,只要能贏就行! 所以,鐵穆爾對和親多了一個心眼,萬一賀蘭隆的目的是將他困死在上京呢? 鐵穆爾打算親自察探虛實,可他前腳才踏進凝香坊,賀蘭隆的禁軍就到了跟前,讓他不得不佩服,又有些咬牙切齒。 鐵穆爾沉著臉沒說話,冬月的琴也不敢停,屏風后的尹天翊則是冷汗涔涔,進退兩難。 “使臣索鄂勒,拜見可汗!”索鄂勒大聲說道,索鄂勒對大苑忠心耿耿,如果和親有詐,賀蘭隆就不會讓索鄂勒活著出宮,想到這里,鐵穆爾才點了點頭道,“起身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