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白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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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地獄一般的場景似乎是不該出現在天上的,晝箏想。 焚虛臺內里就像個血池,暗紅的血色摻雜著碎片一般的黑色涌動,若不是眼見那水面夠低,晝箏都怕忽然冒出個什么東西一攪,他和蘇常就會被血糊一臉。 “媽耶,這有什么好看的,快走快走?!边@次晝箏抓到了蘇常的袖子,毫不費力地就把他拽開了。 蘇常還沉浸在那些虛幻縹緲的景象中無法自拔,被晝箏拽了個屁墩,結結實實坐在了白玉臺子上。 晝箏見他面色不對勁,伸手在他跟前晃了晃,嘟囔到:“你看見什么了,魘住了么?”說著在他面前拍了個巴掌。 蘇常被他嚇了一跳,這才清醒過來,揮手推開他,站了起來,垂著頭到:“我要回一趟故途山?!?/br> 晝箏一頭霧水,心想你看個血池,怎么就想到要回家?這別真是被魘住了啊。 “他要成婚了,我得給他備份禮?!碧K常又補了句,隨后看也沒看晝箏,自顧自地走了。 ……奶奶個腿吧,都把老子往死里折騰。晝箏心里罵著,還是追了上去。 蘇常神游似的一路飄到天界入口處,恰好遇上提著魚簍回來的彥甫和淮上,他心里光惦記著以前那塊雕成兔子形狀的玉還在不在家里,也沒注意到,同彥甫擦肩而過時忽然被拍了一下,他一抬頭,就看見了站在自己面前的淮上。 他總覺得這人有點眼熟。 淮上注意到他看自己,微微點頭,低聲問了句好。 蘇常還沒來得及回答他,就聽到身后傳來彥甫的聲音:“嬸兒你上哪去?我給你抓了魚,早點回來喝湯啊?!?/br> 蘇常轉頭時,彥甫已經跑得沒了影。 他怎么感覺彥甫在躲他?這是到底錯覺還是確有其事?按理來說彥甫是最親他的,從小就粘著他——尤其是他要做飯了,彥甫就跟條大螞蟥似的掛在他褲腿上,撕都撕不下來,平日也老跟他后頭轉,因為他手里總有逗小孩的零嘴兒,那狼崽子就有奶便是娘地粘得死緊??山裉爝@是怎么回事,他沒注意到也就算了,彥甫明明拍了他,也同他講了話,可連一面都沒見上,就腳底抹油跑得飛快——到底怎么回事兒? 蘇常和淮上也不熟,就沒有開口問,何況相比于彥甫,那只玉兔子才是眼下當緊的事。 淮上也不愛說話,眼見彥甫跑得沒影,也與蘇常告了辭,追彥甫去了。 而晝箏則是跑斷了老腰,才緊趕慢趕地追了上來,“哎我的祖宗,你等等我,你干啥去???” 蘇常站在入口處等了他一會兒,待他休息好了,才同他一起下了人間。 盡管他的目的地非常明確,而且他剛剛自己也說了,他要回故途山給久違成婚準備禮物,可晝箏始終想不明白,那破院子里到底還有什么值得他惦記? 可能這就像久違無法理解他總是嚎叫著神君府沒有地洞住得舒服一樣吧。 蘇常歸心似箭,幾乎化成了一道光,哪怕晝箏再在他身后大呼小叫讓他慢點注意身體,他也顧不上。 一百多年沒有回來了,也不知道院子里荒了沒有,屋子里是不是爬滿了蛛網,又有多少鳥在老槐樹上筑窩? 他甚至已經開始滿心期待起滿院的荒草,甚至其中還有幾顆孱弱的槐樹苗的景象,以及推開屋子時那種陳年積攢的霉灰味兒了。 從前就是這樣,他一入輪回,久違就隨便找個地方一窩開始睡大覺,一睡三四十年過去,算著他也該投胎出生了,就醒過來,下了山去尋他。于是當他被接回來,恢復了記憶時,需要面對的就是這么一副需要費命打掃的場面。 可即便打掃屋院要耗費巨大的精力,可他依然樂此不疲。甚至有一年久違睡過了,他提前自己回來了,看見久違倚在樹下,幾乎被落葉埋起來的樣子,心里的幸福滿得都要溢出胸口。 可當他落在自家小院的門口,那些期待全都破滅了。 他再也沒法騙自己,久違又睡過了,不但沒來找自己,還不知道跑哪野去了——院子里干干凈凈,既沒有瘋狂生長的雜草,也沒有孱弱的樹苗,甚至連落葉也沒有,更不要提新多出來的鳥窩。 他站在院門外,隔著有些稀疏的枯木桿柵欄望著院內,感覺陌生無比,仿佛這不是他住了幾輩子的地方,而是他作為旅人,偶然柳暗花明路過的某戶人家的小院。 晝箏見他停住了步子,疑惑地拍了拍他的肩,問他怎么不進去。說著晝箏就上前,想要推開那扇柴門,可就當他的手觸到門的一瞬間,有什么東西狠狠扎了他一下,把他彈開了。他“啊”了一聲,忽然想起了什么一般,對蘇常說到:“我忘了,你走了以后久違就設下結界把這里封了起來,你要不開門,誰都進不去,他自己都不行。先前毛毛饞槐花飯,自己來試進不去,又把久違稀里糊涂騙過來,卻發現久違也進不去,垂頭喪氣回去了。等會兒咱摘點槐花下來,帶回去給毛毛做一頓,他想了好多年了……哎,你聽我說話沒有?” 蘇常仿佛沒聽見他說什么,跟個游魂似的,直愣愣地往前走,推開了柴門,在槐樹下面站了一會兒,又進屋去了。 晝箏不知道他要干什么,想起之前他說的話,估摸著他是找東西去了,就自覺地掀了袍子系在腰上,“蹭蹭”兩下爬上了樹,揪槐花去了。 屋里沒有那股熟悉的霉灰味兒,所有物件的位置都和那一年他氣沖沖地走的時候一樣,連灰都沒落一層。 蘇常大約能想明白久違做了什么,卻又想不通他為什么要這么做。 想不明白歸想不明白,眼前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雖然晝箏安慰自己過幾天久違就能想起來了,可甫一見面,久違眼底的那層陌生就讓蘇常明白,他十有八九是想不起自己了——不論過幾天,過幾個月,還是過幾年。 他笑著試探他,他一點回應都沒有,蘇常算是涼透了心。他知道晝箏是安慰他,想讓他放寬心,可比起這樣,他更愿意從一開始就知道真相。 原本蘇常想著哪怕記不起了,可兩個人一起生活了那么多年,彼此之間的習慣是改不掉的,他同久違交往一段,久違那么聰明,必然會發現其中的端倪,要是他來問自己,自己就有了順理成章的理由告訴他以前的一切;若是他也憋著沒問起,蘇常也不怕,他有的是時間和耐心陪著他,哪怕在他眼里自己是個半道插進來的友人,可蘇常就不信他對自己不會再情起。 當時燭大人說,有些東西傷得太深,刻在了魂里,忘川水的銷蝕都抹不去,更不要說輪回。蘇常以為他只是在說那個鬼使和船夫,如今才明白,燭大人不僅僅是在暗示他也忘不掉前事,同時也隱晦地鼓勵他去追尋久違。 原本他的灰心喪氣都湮滅在了久違粘著他的眼神里,可那一句句熟悉萬分的請柬辭,卻將他的信心擊得粉碎。 他以為自己只要陪著他,總能過上以前的日子,可沒想到,久違這就要和別人一起過日子了。 所以他落荒而逃,不敢再看久違一眼。 隨后他就做出了決定,給他備一份禮,看著他成了親,從此以后離他遠遠的,再也不碰他。 可能在其他人眼里這個決定很沖動,可蘇常卻不覺得。 他從九沉神君府一路走到焚虛臺的時候就已經想清楚了自己要怎么做。 他和久違分開一次能被強行拽回去綁起來,那第二次、第三次還有必要這樣嗎?他也不想那么辛苦了,反正他早該灰飛煙滅,既然天命難違,他早該恭敬不如從命。畢竟還帶著記憶徘徊在世間痛苦的也只有他一個,這就是他的命,他一介凡人,與天抗爭不起。 這么想著,蘇常不知第幾次抬起手用袖子抹去溢滿眼眶的淚,拉開了柜子最底層的抽屜。 那兒有一只白玉兔子吊墜兒,此時正安靜地蹲在黑布上,抬頭望著它的主人,散發著淡淡的白光。 蘇常記得久違跟他說過,他那天天拽得二五八萬的便宜爹本是蓬萊仙山山腳亂石灘里的一塊玉,偶然被上一任天帝滄謠撿了回去扔在瑤池里,浸著仙氣兒攢夠了本兒,又被滄謠點化,跟在他身邊歷練多年,最后被封了個狗屁神君,窩在天上養老等死。 而這塊玉,便是久違他娘還在的時候,他爹帶他娘回老家蓬萊玩,他娘在亂石灘踢著玩兒,不知怎么踢出塊兒白玉來,他爹說這是他娘的緣分,便將那玉帶了回去,一直琢磨著給他娘雕成個什么掛上。結果還沒琢磨出來呢,他爹跟他哥的娘然乎上了,玉就扔那沒動過了。正巧他娘懷了他身子不好,他爹也沒再管過,他娘心灰意冷,生了他以后沒多久就去了,那塊玉就徹底被人給忘了。直到他被他哥遙歌追得沒辦法,只能跟他應戰那次,他偷偷溜回了家里一趟,拜過他娘的牌位剛準備走,就見供奉著他娘的小桌子底下有什么東西閃了閃,他跪下伸手去摸,摸出這塊玉來。他把玉揣在懷里,有驚無險地躲過了好幾次遙歌的搜索,他一直堅信是他娘一直護著他。后來他娘給他托夢,叫他以后把這玉雕個樣子,給他媳婦兒掛上,她就安心了。后來晝箏去找了他一回,他就把被雕成兔子模樣的玉交給了自己,也正是這只白玉兔子,在久別來詢問久違去向的時候保住了自己和晝箏一家的命。 蘇常撿起白玉兔子摩挲著,心想這東西是時候還給他了。 那玉的質地溫潤無比,捏在手里就好像捏著一撮泉水,非但不冰,甚至還微熱。 蘇常留戀地看著被自己把玩在指尖的白玉,總感覺自己回到了從前的日子,仿佛下一秒,久違就會從外頭沖進來,高興地給他獻寶,或者盯著他手里的白玉,不知廉恥地說幾句葷話。 只可惜,這些,以后都不會再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