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追查
林瑤上車后沒一會,車外傳來了靜羽的聲音,林瑤知道她辦事回來了,于是換夏初出去駕車,讓靜羽進來回話。 “殿下,奴今日去了那兵部侍郎的家里,聽街坊鄰居說她家里早已沒人了。前日大理寺來捉人后不久,那戶人家的幾個男侍就各奔東西逃走了?!?/br> 林瑤眉頭微蹙,“我記得她有個正室,對她很是癡心。怎么也在這種時候自保跑了?” 靜羽忙從懷里掏出一封信來遞給林瑤,“正是,奴也覺得奇怪,于是又在附近打探了一番。周圍鄰居只說后來再沒見過她的那位正室,逃跑的也只有那幾個每名分的男侍而已。后來等奴要走的時候,有個小孩把這個交給了我,只說是一位男子托他轉交的?!?/br> 林瑤接過信后拆開看了看,信上只有短短一行字——若尊駕可幫草民救出吾妻,明日同一時間再見。 信的內容實在過于簡短,林瑤放下信紙后陷入了沉思。這封信不一定出自那位正室之手,萬一是林裕那邊存了心要一石二鳥,順帶釣出幕后追查之人,她反而要惹禍上身。 于是她折起信紙遞給靜羽,“也不知道這信出自何人之手,你的面孔宮里大多數人都認得,明日再去蹲守只怕露出馬腳?!?/br> 靜羽忙道:“殿下放心,今日我一直戴著面巾,穿衣打扮也裝成了男人模樣,旁人定認不出來?!?/br> 靜羽有變聲的技巧,她能夠自如地切換許多種聲線。加之她肩背寬厚,穿上男裝倒也和尋常男子沒什么兩樣。林瑤這才點了點頭,只不過吩咐她明日蹲守時換個嘴巴嚴實的男人去,萬一被抓到了斷不可吐出一個字來。 臨到王府門口的時候夏初挑開簾子進來問道:“主子,周公子一直在府上等您回去,如今快到宵禁的時候了,您看要不要讓他先回?” 林瑤有些頭疼,她有許多事想要問周子桓,也有很多事想要告訴他,只是眼下顯然不是一個好時機。若是錯過了宵禁,只怕今晚不僅周府要出亂子,她也脫不了干系。 “讓他回去吧,明日下朝后本王在五齋閣的包間等他?!?/br> 夏初剛要應下,沒想到下一秒林瑤又擺了擺手,她跳下車后接過夏初手里的燈籠吩咐道:“本王親自去見他一面。你們調個頭去偏門候著,一會快些護送他回去就行?!?/br> 明日皇帝賜婚的旨意就會下來,若是不提前告訴他,只怕這誤會就難解開了。 周子桓沒有等在正廳,他坐的有些無趣,便獨自來了后院的池塘邊散步。此刻他正站在池邊看水里的月亮,連林瑤走到自己身旁都沒有發現。 “抱歉,又讓你等這么久?!?/br> 林瑤將燈籠放在一旁的地上,然后突然伸手抱住了周子桓。 他輕輕環住懷里的人問道:“可是陛下訓斥你了?” 林瑤搖搖頭,許久才悶聲道:“我倒寧愿她訓斥我,就算是再關我兩個月的禁閉,也好過把王公子賜給我做正君?!?/br> 話音剛落她就感覺到周子桓的身子一僵,他手上的力道不自覺加重了一些,“是嗎?那應該向你道聲恭喜才是?!?/br> 林瑤生氣地抬起頭來看他,他還是那副淡淡的模樣,仿佛現在在說的是與他無關的小事。 “你不應該向我道喜,你應該質問我為什么不回絕了陛下的賜婚!” 可他的眼底卻還是看不見一絲波瀾。 “殿下,若你辭了陛下的旨意,接下來就會有不孝與大不敬兩項罪名扣在你的身上。到時陛下再降罪于你,豈不是遂了他們的心愿?” 周子桓伸手捧住林瑤的臉,他記得林瑤臉上的傷,所以手上的力道放的極輕,“我不愿意看你為難,所以沒關系的?!?/br> 哪怕他只能當個側君,也沒關系的。 回去的路上周子桓一直在閉目養神,他滿腦子都是臨走前林瑤說過的話。 “子桓,你相信我,我一定能處理好這些事。等事情解決了,我就去向母皇請旨,封你做我的正君?!?/br> “你只要耐心等我就好?!?/br> 周子桓記得林瑤說這番話時的眼神,那眼神讓他覺得有些陌生。這樣的神態之前從未出現在林瑤身上,這一年好像有什么變了,又好像什么都沒變。 他淺淺嘆了口氣,如今除了相信林瑤,似乎也沒有別的選擇了。 許是在齊王府吹了風的緣故,周子桓自回來后就發了高熱,好在第二日一早溫度就恢復了正常。午后他喝了藥正準備小憩一會兒,張遠就風風火火的從前院跑來了。 “桓哥兒!陛下賜婚了!” 周子桓看著張遠跑得滿頭大汗的樣子忙叫云瀾拿了干凈帕子給他,“趕緊擦擦,一會兒吹了風你也得跟我一樣喝苦藥?!?/br> 張遠一聽這話便立刻乖巧的接過云瀾手里的帕子,等他的小侍幫忙擦完汗后他立刻湊到了周子桓旁邊道:“桓哥兒,你今兒是沒去書院看王思然那副嘴臉。陛下親自下旨將他賜給了五皇女做正王君,他那頭差點沒揚到天上去?!?/br> 云瀾奉茶的時候小心翼翼地看了眼自家主子的臉色,后者倒是沒什么反應,不過懶懶地倚在軟枕上聽張遠講話。 “我還聽說,這五皇女對他也極好,昨兒馬球結束后便立刻去了陛下宮里請旨賜婚,今日一早還往王家宅子送了不少珍奇玩意兒。今兒王思然脖子上掛了個金鎖,說是五皇女賞給他的,金貴著呢?!?/br> 周子桓嗯了一聲算是對他這番話做出點回應,張遠說的有些無趣,他雙手托著下巴定定地望著周子桓那張波瀾不驚的臉,“桓哥兒,你倒是……一點兒不著急?!?/br> 周子桓的臉上這才帶了點笑意,他把手里握著的書擱到桌上問道:“那你說說,我該急什么?” “桓哥兒,你當真不喜歡李家小姐嗎?” 周子桓奇怪于張遠怎么突然提起李婉清,見他疑惑張遠忙解釋道:“今日李小姐也來了,見你沒來,她臉上的失望藏都藏不住,坐了一會就推說身子不爽回去了?!?/br> “我與她沒有什么,不過是萍水相逢罷了?!?/br> 張遠卻不信,李婉清看周子桓的眼神像極了那黎家長女看自己的眼神,只不過后者的眼神更加肆無忌憚罷了。 “桓哥兒”,張遠伸手在周子桓頭上摸了摸,“你不會真的一心向佛,沒有半點凡塵的念頭吧?!?/br> 周子桓不客氣的拍開他的手,“若真是這樣,如今我就該在廟里繼續清修了?!?/br> 張遠有些不解,“那你怎么會不喜歡李小姐?她又溫柔又知書達理,以后一定是一位好的妻主。書院里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要嫁給她呢,怎的就你這樣不解風情?” 他哪里不知道李婉清的想法,這半年來他暗示過多次自己心有所屬,但李婉清卻認為水滴石穿,只要她堅持的夠久,遲早有一日周子桓能夠被她的溫柔所感化。好在她并不像黎家長女那般不講道理,這半年也從未提過強娶他這回事。 有時候他也會想,如果沒有遇到林瑤,他是不是也會屈服在李婉清的溫柔之下? 只是這些事情本就沒有發生,再如何假設都是做無用功罷了。 林瑤下朝后立刻躲進林芷的馬車里隨她一起回了靖王府,府里去送禮的下人說王公子收到禮物后高興的不能自已,說晚些時候定要親自來府上謝恩。 林芷那日匆匆看了王思然兩眼,印象里那男子生了一副出挑的面龐,所以她不能理解為什么林瑤今日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還非要去她的府上避一避。 “五姐,你這又是何必?雖然如今婚期還沒定下來,但他早晚是你的人,倒也不必如此避嫌吧?!?/br> 林瑤默默在心里嘆了口氣,就是因為她要想辦法取消和王思然的婚約,所以現在才更要避嫌,免得日后甩都甩不掉。 于是她笑笑敷衍道:“我這不是怕美色誤人?!?/br> 林芷夸張的嘖了一聲,“這美色誤人要用也該用在四姐身上,她如今攬了所有的差事,咱們哪里還有差事可以誤?” 林芷這話不假,最近林裕的野心越來越大,胃口也越來越大。之前她還會分些無關緊要的差事給林錦去辦,如今連林錦都一并閑了下來,一下朝就去城東聽曲兒去了。 不過林瑤倒是捏了把汗,林錦去聽曲兒這事是真是假她們也不知道,但巧合的是,那兵部侍郎之前就住在城東曲苑的后面。 好在太陽落山前林瑤等來了靜羽,她來的時候林芷正拉著林瑤品酒,靜羽一進門就看到醉倒在桌上的林瑤和在一旁與男侍調情的林芷。因林芷是個好脾氣的,所以夏初和靜羽才一塊大著膽子上前告辭,然后帶走了自家醉的不醒人事的主子。 上車后林瑤卻猛地坐了起來,她面上還帶著酒醉后的紅暈,但眼神卻清醒了不少。夏初忙遞上溫熱的解酒湯來,靜羽則小聲地附在她的耳邊一五一十交代了今日發生的事。 “果然,我就知道她們定然不會放心那位突然失蹤的正室。既然當初想到推她出來當替罪羊,那也該先做了完全的計劃再說?!?/br> 說完林瑤伸手揉了揉自己酸脹的太陽xue,“真是蠢到家了?!?/br> 接下來的事便不需要林瑤再做什么,劉文茵那邊自有安排。想必明日一早,皇帝就能知道這替罪羊“無罪”了。 “殿下,除此之外還有一事。府上的下人說王公子晚飯前帶著東西去了府里,等了一會見您沒來就回去了?!?/br> 林瑤睜眼看了看靜羽,“帶了什么東西來?” “是一只玉佩,王公子說那本是一對兒鴛鴦配,一塊贈予殿下,一塊自己留著佩戴?!?/br> 靜羽小心翼翼地看了看林瑤的臉色,“王公子說……說這是與殿下永結同心的好意?!?/br> 林瑤倒是沒說什么,她沉思了一會兒后說:“先收下吧,他送來的東西都先收到一處,日后還要一塊還回去的?!?/br> 不知道為什么,她突然對王思然有些愧疚。這個男人大約是對這門婚事感到歡喜的,而她卻在絞盡腦汁地算計著如何才能體面的推脫掉這門婚事。 罷了。 若娶進門卻又不好生對待,對他也是種折磨。 想到這里林瑤松了口氣,剛剛喝下去的解酒湯好像沒有什么作用,反倒是讓她的腦袋越來越沉了。于是她索性一歪頭睡了過去,反正明日上朝的時候夏初她們會叫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