訓練第三天，訓練項目增加了一項射擊。

    子彈與步槍放在第二組將士的面前，指揮員吹響哨子，高聲下達命令：“射手注意，臥姿——裝子彈！”

    裴淮桉立即臥倒，迅速裝彈，舉起槍，槍托抵住肩膀，眼睛對準槍頂的準星，屏氣凝神地瞄準正前方的靶心，手指扣住扳機，等待下一步指示。

    “射擊！”

    裴淮桉利落地扣下扳機，十發子彈接連射出，肩膀被槍托的后坐力撞得生疼。

    射擊場上響起清脆的連發槍聲，靶場硝煙四起，震耳的聲音仿佛顯現將士們不可阻遏的氣勢，槍聲的回音持續了十幾秒，漸漸回歸平靜。

    十發射擊完畢，裴淮桉瞬間如釋重負。

    裴淮桉是第二組中成績最好的，十發子彈上靶十發，十發子彈打出了96環的優秀成績，并且受到指揮員的稱贊。

    射擊訓練結束，讓破浪打算約裴淮桉一起吃中午飯，卻被告知對方已離開休息室，他跑出去，好不容易追上裴淮桉的步伐。

    讓破浪平復呼吸，過了片刻，說：“真是沒想到啊裴淮桉，你不僅抗信息素訓練的成績優秀，射擊技術也很出色，而我居然脫靶了?！?/br>
    裴淮桉先是不好意思地說了一聲“謝謝”，緊接著說：“不瞞你說，由于上一份工作的特殊性，我學過半年射擊，射擊技巧不是與生俱來，而是通過后天訓練而成，沒有誰是天生的神槍手?！?/br>
    “那你可以告訴我幾點技巧嗎？”讓破浪懇切道，似乎怕裴淮桉拒絕，又說：“昨天信息素訓練結束后，我因為成績墊底被罰負重跑了十公里，我真的很想進步！

    “......我們可以邊吃中午飯邊聊，不會耽誤你太多時間，可以嗎？”

    裴淮桉猝不及防地對上讓破浪眼中毫無保留的殷切，心里泛起一陣古怪的錯覺，但念及對方是搭檔，便沒有拒絕。

    讓破浪眼里聚起笑意，露出白牙，心情極佳地說：“謝謝你?！?/br>
    “你必須掌握三點一線的要領，不要只看靶心，注意力一定要放在準星上，平時一定要多練?！迸峄磋裾f。

    理論歸理論，實踐歸實踐，對他而言，準星瞄準的不是靶心，舉起槍那一刻，瞄準對象已成為顧崎明——他無數次動過殺念的人。

    昨晚在房間收拾行李，誰知顧崎明突然闖入，于是他的噩夢延續了。本以為暗夜難明，顧柏明在絕望的一刻出現，但他不敢將真相說出口，只好用謊言掩蓋。

    裴淮桉摸摸腺體圈，傷口......應該結痂了吧。

    坐在對面的讓破浪點頭，往嘴里塞了一大口飯，口齒不清地說：“你說的話，我一定謹記在心?！毖释觑?，喝一口水潤喉，又問道：“抗信息素訓練時，你一個人在訓練室不害怕嗎？”

    “不怕?！迸峄磋裉糇咄肜锏募宓?，反問：“你怕？”

    “你不喜歡吃雞蛋？”

    裴淮桉點頭，抬頭看一眼讓破浪，主動將煎蛋夾到他碗里。

    讓破浪咬一口煎蛋，幻想如若裴淮桉每天給他夾菜豈不是很美好，但語氣正經道：“老實說，我怕，我恐懼一個人待在幽閉的空間，況且室內的氣體是omega的信息素。但家人是我的動力，每一次訓練結束后，我看一看家人的照片就又能夠堅持下去了?！?/br>
    “照片？”

    讓破浪脫下帽子，從內里的小方袋取出三張一寸照片，兩個男人一個女人。

    “你不知道帽子里有個專門放照片的小方袋嗎？”

    小方袋是特意設計的，與帽子同色，不特意觀察難以發現，所有將士幾乎都有把至親的相片裝進去的習慣。

    “現在知道了?！?/br>
    裴淮桉摘下帽子仔細一找，果然有一個小方袋。

    讓破浪先向裴淮桉介紹父母，然后談起另一張相片的男人：“這是我哥，alpha讓破釜?！?/br>
    裴淮桉看一眼照片，視線再轉到他臉上，說：“你和他長得真像?！?/br>
    讓破浪掩飾不住臉上的喜悅，顯然喜歡聽這種話，過了一會兒，他拿起讓破釜的相片，陷入傷感。

    “這張已經是五年前的照片了，算一算，我已經整整五年沒和他見過面，他不被允許與家人通話、見面，甚至每年只有一次給家人寫信的機會。如果沒有這張相片......不，就算沒有它，我也會永遠記得他的樣子?！?/br>
    “怎么會發生這種事？”裴淮桉皺起眉頭，人生至痛之事是必須埋葬親人的遺體，次之是你在此岸，親人在彼岸，無法齊聚一堂。他無法想象這是何等痛苦，光是代入自己的mama就已經難捱。

    “其實，我是因為讓破釜才成為將士的，他身在前線，被人控制以至于不能回家，也不知道他到底過得好不好。我只有去前線，才能再見到他?！?/br>
    “控制他的人，你知道是誰嗎？”

    “不知道?！弊屍评司趩实卣f，“我哥被國際合作司辭退當天就前往前線，我們根本來不及了解事情的原委，在他去前線后不久，他的初戀忽然人間蒸發了。但可以肯定，我哥是被逼迫的，而脅迫他的人勢力很強?！?/br>
    裴淮桉嘆了一口氣，為所發生一切感到遺憾。

    “我哥很優秀，他的omega同樣優秀，兩人大學相識，是彼此的初戀，在發生糟糕的事情之前他們已經有結婚的計劃，只是......唉，未能如愿?！?/br>
    讓破浪的聲音夾雜著哭腔，眼眶通紅，低垂著頭不讓其他人看到自己狼狽的樣子。

    “哭出來也沒有關系?！迸峄磋襁f給讓破浪一張紙巾，“我知道我沒有立場要求你振作起來，但哭不能解決任何問題，振作起來才有見到讓破釜的可能性，不是嗎？”

    讓破浪抬頭看著裴淮桉，破涕為笑，接過紙巾擦了擦嘴，眼里尋不到眼淚的痕跡。

    “裴淮桉，你是唯一一個無論說什么都會讓我開心的omega，我有沒有說過，你也很優秀?！?/br>
    裴淮桉果然又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讓破浪猜出他接下來要說的話，截話道：“話說回來，昨天顧上將為什么把你單獨留下？”

    “沒有特別的事，顧上將作為上級對我說了幾句鼓勵的話?！?/br>
    “真巧，顧上將來了?！弊屍评祟h首示意方向，裴淮桉回頭看，顧柏明和小賈、小易坐在兩桌外的位置，小賈朝他打招呼，他回以微笑。

    “哦對了，裴淮桉，你今晚有空嗎？我有很重要的事跟你說?！?/br>
    “什么重要的事？現在可以說?！?/br>
    “很重要、很嚴肅的事，一定要當面說才有誠意。今晚，我在cao場后門等你?！?/br>
    裴淮桉若有所思，良久道：“好?！?/br>
    小賈坐在顧上將旁邊，眼睛卻總往裴淮桉的方向瞟，難怪顧上將對讓破浪另眼相待，同是alpha，很容易看穿對方的企圖，他的眼神、動作裝不出來。

    小賈偷偷瞥一眼顧上將，發現他的視線與自己重合，背對著他們的裴淮桉臉上似乎沾了什么東西，讓破浪伸手湊近想幫他擦走，裴淮桉往后躲了躲，讓破浪面色尷尬地收回手。

    珰瑯一聲，水杯被重重放下，與桌面暴力碰撞后發出巨響，小賈回頭一看，顧上將已經餐盤收拾干凈，面無表情地起身離開，兩位中將忙不迭地跟上。

    夜晚的天空，玫瑰的光芒猩紅又遼遠，紛揚的雪飄落，籠罩于每一塊土地。

    裴淮桉把手伸出窗外接雪，然而天氣實在太冷，他怕著涼，趕緊關上窗戶。

    門外忽地響起敲門聲，裴淮桉一怔，猜不透是誰在這個時間點找他，猶豫再三，還是開了門。

    門外，小賈扶住顧柏明的身體，他疑惑道：“顧上將明明說他的房間在這...但是好像搞錯了?！?/br>
    裴淮桉看著低垂著頭的顧柏明，有些擔心地問：“顧柏明怎么了？”

    “他喝醉了?！毙≠Z嘆一口氣，小聲發牢sao：“哎真是，怎么偏偏走錯房間了，這里離顧上將房間很遠，萬一被人看見怎么辦？”

    裴淮桉想了想，說：“不如讓他睡我這吧，等醒酒了我再叫他回去?！?/br>
    “那真是太麻煩你了?！?/br>
    “不麻煩，我等會兒要出去，我出去時會把門鎖上的?！?/br>
    說罷，小賈眨一眨眼，緊接著讓裴淮桉扶住顧柏明，松開手，頭也不回地走了。

    宿舍是單人間，但空間狹窄，擠兩個男人已是極限。

    裴淮桉扶顧柏明到床上，奇怪的是，他并沒有聞到刺鼻的酒味，他清楚地記得顧柏明的酒量并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