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四、刑責(二)
“皇后娘娘?!绷重戞轮挥X眼前一幕觸目驚心,心中暗恨齊嘉豫的一番“良苦用心”。且不說皇帝是否真有命明氏來此請罪的一說,即便有,便是看往日情分,如此責打只怕也非本意。齊嘉豫是皇后,到底不能怎樣,她們在座的幾個倒要成了被殃及的池魚。陳霜眼見著被挑唆,而她即便是為了到時能在謝箴面前辯上一辯,也不能由得齊嘉豫繼續了。她整頓了自己的心思,繼而開口:“這明令使終究是陛下身邊當差的,若是傷得再重,只怕陛下用起來也頗有不便?!?/br> “責罰明令使本也不是本宮的主意?!饼R嘉豫輕嘆,“不過是要陳貴妃滿意罷了?!?/br> 這便是要將今日如有的閃失,盡數一推二三四了。 林貞媛以余光一掃陳霜,只見人面色陰沉,只能回頭去勸明如雪道:“明令使,便和皇后娘娘與貴妃娘娘告個錯吧?!?/br> 林貞媛的話語如同隔了層厚重的棉紗,飄入明如雪的耳中,不甚清晰。痛最初如同跗骨之蛆,散布到四肢百骸,牽動著每一條神經。從敏感到遲鈍,劇烈卻又可以預計,并不似昨夜那種未曾設防的疼痛,直叫人的心一寸寸化為死灰。她睜開眼,眼皮卻似千斤沉。眼前的畫面朦朧一陣,才逐漸清晰起來。 林貞媛見人不言,還要再勸,卻只聽一聲細微之語:“當年之事,陛下已全然知曉,娘娘即便打死奴婢也無用了?!?/br> 這話沒頭沒尾,殿中人迷惑之余,齊嘉豫心念卻是一動。一旁陳霜猛然站起,不顧侍女攙扶快步上前,“是你?” 明如雪合眼不語。鮮紅的丹蔻陷入掌心之中,陳霜不再管顧,便要去奪了一旁嬤嬤手中的藤條。后者不知其會突然發作,當反應過來,那藤條早已攜風再落。 眾人見狀忙上前去攔了,陳霜只抽了幾下,只覺氣血翻涌,手腳癱軟。趁此間隙,宮人忙扶著她坐下。陳霜面色慘白,氣息難順。若太醫即刻在此,便知是失調之癥。 如此鬧劇之下,這罰倒是也不便了。齊嘉豫也未曾想與人此次見分曉,日久天長,謝箴又有將人納為妃嬪的意思,那日后搓磨的時候便多得是。見明如雪亦昏迷不醒,便做慷慨地命人將其送返。 謝箴于明宣殿聽聞人已回回,便要去看。許連山憶起方才內侍傳來的消息,便忙勸道:“明令使受傷頗重,只怕陛下去了不方便?!?/br> 這話出口,謝箴眉間神色更加不善,許連山不再出聲,只隨人往暖閣去。 暖閣之外有德??词?,謝箴進門時,春杏捧盆而出——帕與水皆泛紅,臉上尚有淚痕。謝箴推開門,鼻端嗅得一絲血氣。他掀簾入內,只見榻上正伏得一人。往日明艷可人的面容并無一絲血色,腰臀處紫黑血痕遍布。春杏重又入內,匆匆行了禮,又繞過謝箴,將盆放于榻邊。干凈的水,霎時又被擦洗的帕子染紅。 在春杏的低泣中,謝箴轉身行出,聲音冷得可怕,“去傳太醫?!?/br> 門口許連山不便入內,此時見謝箴如此反應,臉上卻犯了難。 “陳貴妃自鳳儀宮回去后便昏迷不醒,此時太醫當是都去那了?!?/br> 謝箴不語,許連山察言觀色,連忙退了幾步,欲去安排。不想謝箴突然開口:“你說貴妃自鳳儀宮回去?” 許連山小心又答:“不止貴妃,還有林貞媛、白良人、柳賢人以及那位小云氏?!彼怪?,“許是...皇后娘娘傳去的?!?/br> 謝箴思索一瞬,復又斂了神色,“去傳太醫,再去鳳儀宮傳話?!?/br> “陛下命人自未央宮接走了王太醫?!兵P儀宮中,迎春為齊嘉豫仔細揉按太陽xue。殿中熏香亦是安神之用,頗為清雅。 “誰不知道王太醫醫術最為精湛,陳貴妃害病害得厲害,正束手無策呢?!?/br> “我們的陛下用情起來,不見如何至深。倒是無情起來,干凈利落?!饼R嘉豫冷笑一聲,“此時請走太醫,只能是去替那位診治?!?/br> “可陛下若真將她當一回事,也不會將她送到娘娘手里。娘娘說過若陛下將明氏一直護在身邊算是用心,如今有了納她為妃嬪的打算,看來她終究也不過爾爾?!?/br> “誰說不是呢?人心易變,更何況是天子?!饼R嘉豫睜開眼,“本宮曾也有一瞬動了與她爭的念頭。其實何必去爭,陛下舍不下齊家這個助力,自然對本宮不會如何?!?/br> 迎春手中動作一頓,面上亦有了些猶豫。齊嘉豫有所察覺般地側過頭,迎春這才大膽道:“奴婢只是覺得娘娘與陛下是夫妻,若非齊家之故,娘娘與陛下理當情投意合,琴瑟和鳴,而不是像現在一般更似君臣?!?/br> 此言一出,齊嘉豫輕笑,是清苦的?!叭舴驱R家之故,這皇后的位置也輪不到我坐?!?/br> 迎春正要勸,只聽殿外有人稟告,建章宮人來傳口諭,說皇帝邀皇后今日晚間前往建章宮用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