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衣葉葉繡重重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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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算把五小姐開發了去,一行人才入餐廳。 餐后回家,到了臥室,四爺把那翠鐲看了看,帶著點訓誡的味道說:“你知道這鐲是哪兒來得?” 顯見的是怪她隨便拿鐲贈人。 他說:“我實跟你說:這是西太后手脖子上戴過的東西,若是知趣的,你就好好留著,戴不戴由你,給別人,那你傻大發了。到時后悔了,我尋不出第二只給你?!?/br> “果真這樣好么?”月兒故意問,并非要他真答,將鐲子脫下使一塊白綢手帕包好,妥帖收到自己的繡匣中。 四爺去衣帽室換衣了,過一陣子出來,踩著鑲金絲的拖鞋,披著黑色織錦緞睡袍,腰帶也不曾系,就去找煙抽。 月兒坐在妝臺前卸著耳釘,見他到處翻火柴,想他的煙癮實在一日重似一日,手邊抽斗里有一盒丹鳳火柴,她揀出來給他送去,四爺少見她這樣主動親近,以為是鐲子使然,接去火柴后笑說:“多謝?!?/br> 月兒眼見要被揩油,趕緊走開,說:“不謝,倒是你不翻那些抽斗,我得謝謝你,每次翻得不成賊樣?!?/br> 四爺罵一聲‘鬼相’,燃了煙去書房了。 月兒繼續對鏡理妝,妝臺上有一只又細又瘦的羊脂玉瓶,插著一只行將萎靡的水仙,不大中看了,她起身去露臺掐了一只新鮮的插上,輕輕坐下,也不記得再理妝,左手輕輕托著腮,對著水仙發起呆來。 奶娘這時候進來了,看她穿著家常小綢衣,說聲仔細著涼,便取了一條長綢衣給她披上。 她正要說不甚涼的,卻給外面轟的一聲嚇回去了,緊接著又是轟的一聲,奶娘將她摟入懷內,待聲響平息,才慢慢松開,忙問:“可嚇著了不曾?” 月兒練了這些日子槍法,本是不甚害怕劇響了,叵耐這一聲來的太突然,還是給嚇到了,臉色一時回轉不過來,輕輕問:“什么聲響?” 奶娘說:“對過王公館的太爺沒了,今夜封棺,想是他們那邊放炮仗,不消怕的?!?/br> 月兒方才放下心來,說這又是北地的習俗,沒了人倒要放炮仗。說著看見奶娘手上有東西,道:“手里拿的是什么?” 奶娘笑了,“我正是拿來給你瞧瞧的,月兒今日生辰,四爺倒給眾人都派了禮,最是給我的重些,我好不過意?!?/br> 一面說著一面打開那帕子給月兒瞧,是一只純金老年福壽鐲,黃燦燦的,好不晃人眼。 月兒使手摸了摸,說:“好看!” 這時候玉燈兒上來喚,說四爺請到樓下月臺上宵夜呢。他們回來本是不早了,又在臥房耽擱許久,四爺卻不想歇,叫廚子做了幾樣菜,擺了果饌時鮮,喚了奶娘到月臺上吃一鐘。 奶娘只是意思意思,吃了些喜糕,便離席去了。 仆傭大多都歇了,月兒也困,加之吃了一些酒,略有薄醺,坐在黑夜里呼著小貓一樣的呵欠。 蒙蒙月色籠在露臺上,晚香玉的香氣繞身而流,四爺的煙火一明一滅。 “月兒?!?/br> 忽然喚了她一聲,她隱隱覺得有什么事,結果四爺沒有了下文,倒起身去看魚缸。 大白貓在花下酣睡,發出呼嚕呼嚕的眠音,四爺一只手吸煙,一只手慢條斯理地撒著幾粒魚食,引得大魚撮圓了嘴游弋唼喋??蛷d不開著電燈,只疏疏燃著幾盞藍幽幽的壁罩,他的臉在這朦朧微光里飄渺不定,像夢一樣迷離模糊。 微醺的月兒從這夢里經過,一縷青煙般的上樓去了,直至立到臥房的露臺上,才覺出自己仍醒在廢歷七月初七的夜里,殘月掛在樹梢,窗前的月份牌一動不動,她和四爺在一起竟然將近一年了! 身后的臺燈開了,情知是他進來了,也沒有動身,筆墨紙硯影沉沉地在案上靜默著,鋪好的宣紙給鎮尺壓的端正,仿佛等著她落筆似的,她不由伸出手去,輕輕拈起翠管,在硯臺抿了抿,落筆時,卻頓住了,四爺的氣息已經在她耳邊,默默的,他的大手從后面上來,輕輕握住了她執筆的手,帶著她一筆一劃寫下飄若浮云、矯若驚龍的四列大字:七月七日長生殿,夜半無人私語時,在天愿作比翼鳥,在地愿為連理枝。 她顫了一下,筆從手中不翼而飛,身子給他抱緊了,他的聲音是前所未有的溫柔與妥協:“就這樣,好不好!” 他的聲音本是那樣的溫柔,月兒卻陡地錯亂,要有大事發生了!幾乎是下意識的,這一念像針尖一樣冒出來。 她的聲音發顫,問:“就,就怎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