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色法蘭絨
我厭惡蹲在街邊、橋中、窗下、草上為主流淚的人,有些哭泣只配為神圣教堂所擁有。 于是我在圣餐崇拜中流淚,因為牧師在上面說,祂的道便是真理,若有人不信道,便是拒絕了真理。 我想人一生應該只能有一次圣餐崇拜,否則會因過度痛苦而死去。 我怎么能夠忍受! 所以尼采在極度痛苦中選擇了不信這件事,我完全理解。 在極度痛苦中,我像冥頑不靈在車廂中祈禱的信徒,徒然想著他那雙手,那天晚上出酒吧后最后牽過我的手。 我穿著深藍色的大衣在酒吧街逡巡,又像是找人,又像是游蕩。 高德地圖提示已到達,我卻還是找不到目的地。在轉彎時卻碰上一個吸煙的人,低著頭,右手拿著煙,傾斜著,挨著嘴角。 差10米就撞上了他。他抬頭,一雙眸子桀驁不馴地落在我身上,像17歲在高中能遇到的少年,有種坦蕩又無傷大雅的壞。 “你找昭哥?” 我站?。骸罢迅缡??” “那天在酒吧看見你們坐在卡座那里了?!?/br> “我不是來找他的,今天有一個樂隊演出……” “這里,進去就好?!彼噶酥缸筮?,給我的高德地圖臨門一腳。 里面暗得無邊,煙霧繚繞,分不清是干冰還是煙亦或是酒水開瓶冒出來的汽,我貼著墻走,卻被一個人按住肩膀,我下意識要肘過去,手卻摸上了我的脖子,“是我?!?/br> 他的指骨分明,像醫院內冰冷的機械架起了皮囊,而指腹卻飽滿,染著一層胭脂般的薄紅,無意識地摩挲著杯壁,胭脂染進了不規則玻璃透光的酒液中。 我們坐在酒吧邊等著他的發小樂隊表演,他又換了香水,這次是凱爾特薄暮中散發著寶石綠幽光的樹枝苦味。 于是我又握住他的手,像貓一樣湊上去聞,恨不得舔一口。 他反手捏住我的臉:“哪天我把手砍下來給你你就開心了?!?/br> 用漫不經心的語氣帶有血腥意味地討好,我即刻就心猿意馬了,“這雙手是因為長在你身上才有意義,有沒有學過辯證法啊?!?/br> 他輕笑。 我們甚至沒等到樂隊上臺演奏那首我很喜歡的歌,享受那種愚蠢的浪漫,就開始了精致的放蕩。 我跪在他面前的時候,又有了一種久違的快感,他的手安在我后脖頸,像一個開關一樣,有規律地釋放我的情愫。 我喜歡被支配,被踐踏,但不喜歡blow job。 但我喜歡別人強迫我。 所以我喜歡blow job。 充滿憂郁的松香味短暫地包圍了我,像是一個不太牢固卻溫暖的避風港,而我的嘴在汲取著柑橘味道的母乳。 他手指逡巡的每一個角落,身體的每一下律動,都極合我意,我耳邊的貝斯聲、鼓聲、歌聲逐漸變成遙遠的呢喃,夢境的余溫,香味化為圣靈,在我耳邊運作。 澳門的堂區極小,充滿煙火味,而即使是一個二流城市的天主教堂也有著極為廣闊的,盡力于窮奢極欲的裝潢,類似于哥特教堂的尖頂,再類似于巴別塔,都是因高度,因華麗而令人生畏。 如他。 在最后一刻,我無意識捏緊了他的手,輕顫著接納了他的洶涌。 他握緊了我的手,將我從地上拉起,然后抱住我。 有那么一瞬間,我覺得他太體貼了,而支配本來就應該是冰冷的。 我又開始想要愛上一個抽象的人了,為此竟不惜將這樣體貼、溫柔、完美的他殺死。 我有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