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我他
他跑到院子里頭,手掌作喇叭狀圍在嘴唇兩側大喊:「jiejie——」 他腳步帶著身子朝四周轉了一圈,視線掠過沙地的樹,不遠處的菜圃和暗色的磚瓦房。他往前走了幾步,左右看去都不見人影。踩著鞋蹦上長滿青苔的水泥臺階后進入瓦房,黑漆漆的一片,有木板床、老舊的蚊帳、體型笨重的電視機和一臺懸掛在床內的吱呀作響的電扇。 但沒有人。 他蹲下去探看床底,從石墻鑿開的一道窗透出微亮淡光,床底只有一地灰塵。他疑惑地皺起眉頭,表情忽然變得惶恐,咽下口里泌出的唾液,他仍不死心地又喊: 「jiejie——!」 無端的恐懼漫上軀體,他打了個寒顫便毫不猶豫地扭頭跑出瓦房。他來到游戲的樹下,手指揪著上衣倚在那兒等著。直到太陽升高,熱氣蒸騰上飄,刺目的光穿過層疊的枝和葉射在他臉上。 有汗從額頭滑落,打濕頭發。 他被陰沉的瓦房與熱氣弄得急躁,腳下時不時踢起一陣輕塵。他頻繁地把眼神望向四處,不耐地扭動,捏著衣服的手指幾乎要把它攪碎。他氣得鼓起兩頰,拔腿朝院子更深處地方跑去。 他一面跑著,一面不停喊:「jiejie!jiejie——!」 樹影斑駁,翠色葉片沙沙作響。 沙地上暗色的樹影交錯晃動,如手如足,他越發恐懼,驚叫一聲后慌不擇路地深入。他怕得涌出眼淚,想要人陪伴的感覺更加強烈。他腳步一錯,鞋尖猛地頓住,于是整個人隨著下跌的力道狠狠砸到地面。 粗糲細小的沙土擦破皮膚,熱辣刺痛的感覺和滲出的細密血珠一起出現。他小聲哭泣,緩了一會才爬起身繼續跑。他揚起胳膊抹掉臉上的水液,嗚嗚咽咽地重復:「我認輸了,jiejie,我不要捉迷藏了!你在哪里......我好怕,jiejie......」 他抽噎著,不停地奔跑,眼前出現一座老舊的小房。 他大喜過望,跌跌撞撞地靠近。 這是院子不遠處的雜物間,里面堆放了掃帚簸箕和許多其他的雜物。他雀躍地放慢腳步走進門口,正想喊,卻發現門被鎖上了。他登時泄氣,壓下的委屈又要生起,腳下一轉正想離開,耳邊就出現怪異的聲響。 壓抑的,急促的,好似痛苦的,又像哭泣的。 他疑惑地繞到窗口,踩上突出的木塊望進去。他踮腳,側耳細細去聽,好似有體rou拍打的輕響,有時急時緩的水聲,忽高忽低的喘叫抽泣。 他咕嘟咽下口水,擔憂是什么人在里面有了口角而動手,正想抽身從木階跳下,余光一瞥,借著不經意打入的薄光看清暗色里的景象。 他驚愕駭然地瞪大眼珠,不可置信地看著昏黑中的男女。 他看見女人赤身裸體,面色迷蒙地軟靠在一只臂膀里,她緊皺眉頭,兩眼似苦痛地閉起,嘴唇如魚張開呻吟。他看見一對圓潤的rufang上下顛翻,女人的雙腿牢牢扣在男人的腰上,無數汗珠滾落滑脫。 滴在地上,又像于他心里點出一陣漣漪。 他看見男人和他不同的下體抽出沒入,帶著晶瑩的水光被什么東西吞吐包容。 他該走的。 但四肢卻如同灌入鉛水動彈不得,他看著,沒有眨眼、沒有呼吸的看著。 昏黑房子里的盈盈水色,黏膩得無法喘息的低吟,緊密連結的兩具rou體。 盡管那男人是他的舅舅,是母親的兄長。 他該走的。 或閉目,不再去看這奇詭而荒誕的場面。 可他沒有。 他突然往下墜落,站定在一棟搬走多年的房子前。他的雙腿不受控制地用鑰匙開門,走進里頭時卻傳出女人不成型的尖叫。心臟突突跳起,他直覺不要進入門口敞開的房間。他的兩只腳不容反抗地強拽著他,他想逃走,但還是來到那里。 面前是血。 一片濃得化散不開的紅,還有躺在紅里的一個人。 喉口斷裂,腸肚破開。 男人與女人都轉臉看他,他的手心冒出粘汗,逃離尖叫的欲望幾乎吞噬他。他按捺住懼怕,神色如常地踩著粘稠的血,抓著男人的衣服被牽引進入。他被一雙手抱起放在床上,目光看向倒在血里的人。 接著男人又把他領到尸體旁,刺鼻腥臭的銹味令他的五官擰成一團。他沒有看男人,手心的汗液似乎要擰成水滴落。他看似平靜地讓整個手浸入血里,吞吃掉濡濕手掌的汗。 他開始扣弄尸體的rou碎,又試圖把它們做成一個球。 他害怕男人時刻黏在側臉的目光,不止心臟,所有的臟器都猛烈地顫抖,似無數沸水滾泡涌起又炸裂,沉悶的響聲幾乎要將他擊潰。 他沒有拒絕男人遞到手里的斧頭,也無法拒絕。他看著女人驚恐變形的臉,耳聽尖銳的咒罵崩潰,不見悲哀委屈,只道: 「我舉不起來?!?/br> 他卻毫無與此相關的記憶。 如假象,如真實。 他忽然拔高身形,身下壓著一個人。 他的手探入那人的衣物,游走于胸脯肋骨,他垂首埋入后頸,唇瓣微張著啄吻、舔舐。將氣體用舌卷入,送進口腔,又吞入腹中。他的身體燥熱難忍,密麻的顫栗沖上頭顱。 是壓抑不下的渴望欲念,是如狂浪巨潮的猛烈快感。 他鉗制著那人,讓她無法掙扎。斷續的哭泣化成一桶油,猛地澆上竄逃在四處的火星。他感到熾熱灼燙的焰火騰的燃起,將他整個卷入其中。燒往他的大腦,燃下他的器物。他的手臂橫穿過那人的下腹,死死地抱著她。 火如欲念,驅走熱灼,變成沉重的喘氣,麻痹他的神經。他吻她的背部,掐著她的喉嚨。他要占有她,舔吃掉別人的氣息,要把沉寂多年的渴求放出。 他那么清明。 他想要像十歲那年看到的那般。 去放出他的惡念。 安商樂睜開眼,右手撫上心口,仿佛一尊泥像盯著天花板直愣愣地看著。他坐起身來倚靠在床板上,半垂下的眼睫蓋上一層淡影。他的呼吸漸漸平穩,胸膛傳上的猛烈跳動沒有平復。 他下床拉開桌子的抽屜,從里面拿出一把鑰匙。安商樂跨過沾在地面上的血痕出了房間,后用鑰匙把它鎖住。安商樂彎下腰,指間用力地把鑰匙扔進門縫。 安商樂拿出手機看了時間,聽見樓下有人的走動聲,他抬步下去。 安商樂佯裝宿醉后頭疼的模樣,手骨抵著額角緩慢進入飯廳。 林書學轉身出來時險些撞上安商樂,他愣了一下后見安商樂受驚地怔住,又飛速退后幾步。安商樂似乎一下從混沌中清醒,擺出一副戒備的樣子。林書學笑笑,轉身替他接了杯水。 安商樂抿唇又驚恐地避開,好似林書學是什么蛇蝎毒物, 林書學也沒有強求安商樂非要喝下那杯水,隨手將它擱置在桌上。 喀嗒。 林書學正欲離開,安商樂仿佛下定決心一般,嗓音帶著幾不可查的顫抖。 「已經高考完了?!拱采虡氛f,「我們這幾天就會開始搬走?!?/br> 林書學的動作停頓了一刻。